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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雪后初霁的傍晚，落日余晖将纯白的云层浸染成耀眼的金色，在茫茫雪地映下金灿灿的光芒，像散落了遍地的细碎星辰。
沈夷星亦步亦趋地跟在管家身后帮忙贴对联，微仰着毛茸茸的脑袋仔细看贴得齐不齐，时不时提醒一下。
不多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来，宋晏还未下车便看见那两抹一高一矮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门前贴春联。
他的目光掠过管家，自然而然落在一旁正认认真真给春联贴隐形胶的沈夷星身上。
女孩穿着奶白色的高领毛衣，乌黑柔软的长发披肩，巴掌大的小脸瓷白莹润，五官也小巧精致，唯独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眸大而明亮，对身旁的人笑时，像皎洁的月牙，分外好看。
最近这些天宋晏跟着老爷子早出晚归，参加各种会议和饭局，虽然和沈夷星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人却经常错过，一直没有机会说上话，宋晏目光顿了顿，总觉得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现在才注意到，沈夷星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柔软的脸颊上还有稚气未脱的婴儿肥。
春联是宋爷爷书法界的朋友亲自提笔写的，所以沈夷星贴得尤为仔细，贴好后她小心翼翼拿起来，伸直胳膊递给人形梯上的管家。
就在这时，一只瘦削好看的手自沈夷星耳畔伸过来，接住她手上的春联，淡声开口：“我来吧。”
感觉到身后有人，沈夷星身形微顿，清越明朗的少年音低沉下来竟与那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以至于让她心跳骤然停了半拍，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回头，不偏不倚地撞上宋晏垂眸落向她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沈夷星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慢慢收回手，唇角弯起抹浅淡的笑痕：“小晏，你回来啦。”
察觉到女孩眼里转瞬即逝的惊喜和希冀，宋晏装作没事人似的淡淡“嗯”了声，将春联递给管家，单手插兜，嘴角扯着抹很浅的弧度，目光扫过春联上的书法字，状似不经意间开口：“看到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沈夷星眨巴眼，粉唇掀了掀，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反倒有些不习惯，她静默两秒，轻声否认：“没有。”
管家贴好春联，室外又刮起了大风，刺骨的冷意灌进脖子，沈夷星没穿外套，话音刚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外实在太冷，管家催促着两人赶紧进屋，自己则将梯子搬回了储物间。
沈夷星拉了拉毛衣的领口，慢吞吞跟在宋晏身后，纤长的眼睫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旁的少年再次开腔：“小叔明晚不回来跟我们吃年夜饭。”
闻言，沈夷星死水一般的心掀起一圈涟漪，她下意识看向宋晏，没忍住问了句：“他工作很忙吗？”
“嗯。”
说着，宋晏侧目睨着她，斯文俊秀的面庞若有所思，哼笑了声：“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毕竟小叔一直都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正常情况来说，起码会告知她一声，然而看沈夷星此时的反应，大抵是没有的。
沈夷星没再说话，难掩沮丧的耷拉下脑袋，瓷白清丽的眉眼间有很明显的失落，表情出卖了心底所有的心事，看着女孩脸上因小叔才浮现出的情绪，宋晏微抿成一道笔直僵硬的线，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两人一块上楼，谁也没说话，沈夷星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这些日子他跟着老爷子在外面忙些什么，若是换作小叔，她一定会问的吧？
眼见到了楼梯口又要分开，宋晏顿了顿，忽然没来由的停下，沈夷星心不在焉的闷头往上走，一时没留意“砰”的一下脑袋直直撞到宋晏身上，小巧白皙的鼻尖顿时红了一圈。
沈夷星下意识捂着被撞的鼻子，欲哭无泪的看向宋晏，觉得这人今天有点奇怪。
宋晏看了眼沈夷星被撞红的鼻子，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关心的话到嘴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静了两秒，他才问了句：“抱歉，撞疼你了？”
沈夷星摇摇头，正想问他怎么了，面前的少年缓声开口，语气难得一见的认真：“你还喜欢小叔，是吗？”
沈夷星的手缓缓垂落，微抿唇瓣，显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被昏黄的壁灯印拓在乳白色的墙壁上，沈夷星不由得握紧了双手，顾不上鼻尖的疼痛，情绪复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宋晏眼睫低敛，目光落在她还有些泛红的鼻尖，语气平静：“想劝你放弃来着。”
“喜欢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最明智的做法不应该是及时止损吗？”
前段时间小叔上热搜的事，他也看了，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觉得沈夷星没必要一直浪费时间，因为她和小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宋晏话音刚落，沈夷星整个人愣在原地，没想到对方是来劝她放弃的。
沈夷星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放弃什么呢？
她对宋青阑一直都是单方面小心翼翼的喜欢，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她甚至很清楚两人除了无血缘的叔侄关系，根本不会有越界，更没想过，及时止损。
沈夷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晏有点八卦？对她感情上的事似乎格外关注。
宋晏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女孩，真心希望这人能早点幡然醒悟，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至少把目光从小叔身上移开，去看看身边的人。
对上沈夷星明亮剔透的双眼，宋晏不否认，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期望，至少这人能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听进去。
气氛静默，在少年的注视下，沈夷星没有丝毫设防，无比坦诚地开口：“小晏，我不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需要及时止损的事。”
宋晏呼吸一窒，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眼里流动的暗潮晦涩难辨。
沈夷星安安静静望着面前的少年，面对这张俊逸年轻的面庞，她的脑海中全是宋青阑的模样，轻声道：“我喜欢他，看见他就很开心。”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变得越来越好，这也是一种结果呀。”
说着，沈夷星粉唇弯了弯，笑意浅淡平静：“其他的并不重要。”
“......”
听着女孩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回答，宋晏看起来听的很认真，却许久未说话。
正因为他的沉默，沈夷星就算反应再迟钝，此时也突然明白，笼罩在她心底与宋晏相关的那团迷雾终于散去，浮现出最清晰的答案。
这也是宋晏这段时间对她所有八卦反常行为最好的解释。
末了，宋晏扯了扯嘴角笑笑，语气意味不明，凉凉道：“真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笨。”
说完，宋晏再也没看她，径直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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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每年的这天宋家的家宴都设在钓鱼台国宾餐厅。
这是沈夷星第一次来这，虽说是餐厅，但钓鱼台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这里保留着清代行宫的原貌，回廊围绕，叠石为山，潺潺流水在古色古香的宴厅前汇聚成一池碧水，金色的锦鲤在其中嬉戏自得。
宴席间，除了宋青阑，宋家的其他家庭成员几乎都到齐了，沈夷星也第一次看见了宋晏的父母，宋青阑的大哥大嫂，明明两人看起来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但他们十年前就已经分居，貌合神离，却也相敬如宾。
长辈们之间客套的寒暄，即便是过年聊的内容也大都跟工作相关，沈夷星和宋晏极少参与其中，也只是长辈询问时，偶尔回答一下有关学习的事。
晚宴结束，老爷子突然来了兴致，叫上几个年轻人一块打麻将，为了避开跟父母坐一桌，宋晏迅速去了偏厅，和几个叔伯婶婶组了一局。
沈夷星从未摸过麻将，连牌都不认识，自然不好意思上桌，于是拿了袋鱼食去池边喂鱼，又独自在张灯结彩的园林里溜达了一会儿。
夜幕之下的国宴园林被霜雪覆盖，年味十足的金色灯笼高高挂起，明亮如月，不难看出白日的旖旎风光，松石冷泉，清幽宁静。
也不知道宋青阑今晚的年夜饭在哪吃的，他或许很忙吧？沈夷星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犹豫要不要发一条新年祝福给他，又怕自己的打扰，打断两人这段时间建立起的“平衡”
思索片刻，沈夷星还是将编辑好的新年祝福默默删掉，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竟绕着园林小路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以至于周围的环境陌生到她认不出回去的路。
沈夷星向来没什么方向感，于是摸索着寻找回去的路线，今晚来国宴餐厅
思索片刻，沈夷星还是将编辑好的新年祝福默默删掉，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竟绕着园林小路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以至于周围的环境陌生到她认不出回去的路。
沈夷星向来没什么方向感，于是摸索着寻找回去的路线，今晚来国宴餐厅、的客人不止宋家一户，沈夷星走了没多久，便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循声抬眸，借着清冷的月光这才注意到两抹重叠纠缠在假山旁一高一矮的身影，根据对话的声音和月光勾勒出的身形，是一对年轻男女。
沈夷星记得这座假山，刚才过来时的必经之路，要想回去也得从这走，此时的情况却很尴尬。
男女情动时的激吻，发出的喘息在黑夜中尤为清晰，沈夷星本就脸皮薄，听了顿时面红耳热。
她深吸一口气，本想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迅速走过去，然而她刚往前走了几步，那两人的动静越大，听出类似皮带解开的声音，沈夷星的眼睛睁大睁圆，猛地愣住。
就在她愣神之际，丝毫没有留意到身旁有人靠近，下一秒，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覆盖住她的眼帘，遮挡住她的视线，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紧张乱颤的眼睫。
沈夷星的心脏咯噔一下，身体紧绷，却在周遭浮动的空气中嗅到那丝熟悉清冽的气息，接着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慵懒柔软的笑意，缭绕于耳畔：“成年人的谈情说爱，有那么好看？”
沈夷星的大脑率先做出反应，心底的尴尬瞬间被惊喜和无措取代。
是宋青阑。
在那位不知名男性解开腰带前，宋青阑单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另一只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转身，面朝另一方向的隐秘的小路。
宋青阑适时的收回手，沈夷星粉唇轻抿，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怕看见他，又怕自己在做梦。
她微仰着脑袋定定地望向面前男人清隽含笑的面庞，一时间忘了移开目光，沈夷星正欲开口，宋青阑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柔软嫣粉的唇瓣，做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唇指相贴，沈夷星眨巴眼，忽的噤声，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指尖的凉意，像是飘雪的深夜落在她唇畔的一片雪花，离开时消融的不留任何痕迹。
沈夷星明白他的意思，乖乖跟在他身侧，可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走过小路，宋青阑低沉悦耳的声音才在耳畔响起：“找你半天了，还好找到了。”
沈夷星有些意外，宋青阑竟然回来了，而且还在找她？
准确来说，沈夷星前脚刚从宴厅出来，宋青阑便顶着冬日霜雪赶回来了，和家人打完招呼，宋青阑没看见她，问了周围人便出来找她了。
沈夷星有好多问题想问，可看着宋青阑的脸，她悄悄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老老实实回答：“这里太大了，有点迷路。”
此时的月色清冷如银，寂静的夜晚偶尔传来园林内潺潺流水声，宋青阑似乎刚到不久便出来找她了，裁剪精良的黑色毛呢大衣勾勒出男人挺括笔挺的身姿，如屹立寒冬的苍劲冷松，脖子上的围巾都还没来得及解。
“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穿厚实点？”宋青阑垂眸，小姑娘虽然穿着羽绒服，但脖子露在外面，夜里的冷风灌进去自然是会冷的。
沈夷星摇头，刚想说不冷，面前的男人已经摘下自己的围巾，不慌不忙地系在她脖子上，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围得严严实实，抵挡了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
围巾上有他的温度，气息，沈夷星被温暖包围，有些恍惚，好像两人之间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青阑哥哥。”她低低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青阑挑眉，想都没想勾唇轻笑，指尖拨开小姑娘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温和道：“一想到有个小朋友还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我的新年红包，我想着就算身在太平洋，也要拼命游回家才行。”
第26章 “第一次给人当哥哥，我可不觉得吃亏。”
年三十的庭院深处， 流水潺潺，风声簌簌。
少女和男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被月光裁剪，浅浅淡淡印拓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 融进静谧安宁的夜色中。
宋青阑语气轻松地说着玩笑话，沉净悦耳的笑声从他喉间弥漫， 可一字一语间无不透着一丝认真。
沈夷星微仰着脑袋， 安安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仍觉得恍惚，仿佛这些日子，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感从未有过。
两人四目相对， 宋青阑修长挺拔的身形逆光而立，右上角的灯笼散发出幽幽光芒，映着他半边轮廓深邃， 俊美立体的面庞，有种漫画人走到面前的不真实感。
几个月不见， 宋青阑很明显瘦了， 瘦削的下颚棱角愈发是清晰。
见面前的小姑娘呆呆的注视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鹿眼乖顺的眨巴， 宋青阑的心脏蓦地一软， 勾唇：“怎么不说话？看到我太激动了？”
这小孩，应该不至于把他忘了吧？
听着宋青阑还似从前那般同她说话的神情语气， 似乎她心里那些顾虑从未发生过，沈夷星的心情说不出是好是坏， 只觉得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宋青阑， 默默移开目光，小声嗫嚅：“青阑哥哥， 我已经长大了，不收压岁钱了。”
闻言，宋青阑挑眉，漆黑的眼底笑意清浅：“无论过多久，你在我眼里都是小孩。”
他勾着唇：“再说了，谁说长大了就不能收压岁钱了？”
沈夷星听得认真，心底划过抹异样的情愫，听着宋青阑继续开口：“只要有我在，以后每一年的今天，小夷星都有压岁钱收。”
沈夷星眨巴眼，纤长绵密的眼睫扑扇，玩笑似的问：“那我要是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呢？”
宋青阑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必须有。”
“......”
男人的语气温和从容，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沈夷星屏息凝神，薄薄的唇瓣微微翘了一下，小声嗫嚅：“那你多吃亏呀，要送出去那么多压岁钱。”
两人不紧不慢的朝晚宴厅走，沈夷星跟在宋青阑身侧，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能闻到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熟悉好闻。
以沈夷星的角度能看见宋青阑的半边侧脸，他没有回头，可沈夷星却能看清他薄唇掀动时，轻吐出的淡淡白雾，笑着说：“第一次给人当哥哥，我可不觉得吃亏。”
沈夷星虽低着头走路但却听得格外认真，宋青阑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她忽然觉得，这个凛冽的寒冬也没想象中那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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