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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秦裕都扭头看向了他，就听他道：“我想讲的是，我和雪莉的故事。”
念出雪莉的名字时，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站在他身后的雪莉却仍旧冷着一张脸，全程都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觉得雪莉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因为她实在太刻板了，刻板得就好像她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台机器，且是一台围绕着山本晴转的机器。
她身上分明是有味道的，我却感知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她的情绪。
山本晴道：“雪莉其实是我的姐姐，她真正的名字叫做......山本雪。”
第25章 [VIP] 饿
姐姐？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目光在山本晴和雪莉之间来回移动，因为不管怎么看，山本晴的年纪都比雪莉大。
雪莉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反观山本晴，他虽有着一张英俊斯文的脸， 可他的眼角却堆积着细细的皱纹，他神态中的那份成熟和稳重，是只有岁月才能留下的痕迹。
他的年龄绝对不会低于三十五岁， 我甚至怀疑他已经快四十了。
雪莉那双冷漠死寂的眼睛也终于在听到“山本雪”这个名字时出现了一丝波澜。
她微微偏头看向山本晴，眼底却映出深深的茫然。
秦裕皱起了眉头，就听山本晴又道：“山本雪虽然是我的姐姐，我们也用着同一个姓氏， 但其实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也许你们并没有听说过曾经辉煌一时的山本家，但在几十年前，在常笙公司还没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时，我们山本家是滨城当地鼎鼎有名的富商大家族，也是常笙公司当年的股东之一， 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
“可惜山本家子嗣凋零，只有山本雪这一个女儿，而我也因此从无父无母的孤儿，变成了被山本家收养的、名义上的小儿子......”
“我的养父教导培养我也是为了让我在未来协助他们唯一的女儿山本雪接管常笙公司那部分股份。”
听到这个开头我就知道后面肯定是出现了意外，否则山本晴不会沦落成被联邦喊打喊杀的佣兵团的首领， 而山本雪也不会变成了现在那副怪异的模样。
“你背叛了山本家？“秦裕问道。
“我想那应该不能称之为背叛吧，”山本晴叹了口气， “山本家对我有养育之恩， 我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对我的养父母是心怀感激的，我是真心想为他们养老， 也是真心想要用我的一辈子去照顾他们唯一的女儿.......即使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将我当成工具，从没将我当成过家人......”
山本晴的神情竟然变得有些感伤：“谁让我早已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这位没有血缘的姐姐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望着秦裕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起来：“......秦医生，就像你一样，我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爱上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人，因为那时的山本雪早就已经与人有了婚约，那个人也是常笙公司的员工......”
山本晴“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怪异又难听：“更准确来说，那个人是常笙公司当年的首席研究员，他应该还能算是秦医生你的前辈呢。”
“虽然他的名头不小，公司的首席也享有很多优待，可那时的常笙公司毕竟不比现在，与庞然大物的山本家相比，那个少年也不过只是个空有几分才华的穷小子罢了......”
山本晴的嗓音逐渐透出阴森，甚至暗含着隐隐的恨意：“我真是不明白，我的养父和养母为什么会选那样一个人当他们的女婿，我从小在他们眼前长大，他们对我的所有指示，我都小心翼翼地完成，生怕让他们失望......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我有多爱阿雪？难道不明白我一定会拼尽我的一生保护好阿雪吗？”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外人会比我对阿雪更好？还有阿雪也是......”提起山本雪，山本晴眼底的阴冷恨意又变得幽怨缠绵起来，“阿雪竟然也爱上了那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明明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才是先认识她的那个人，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她怎么能爱上别人？怎么能说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弟弟？”
雪莉，或者应该叫她山本雪，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对于山本晴说的这些内容，她没做出任何表态，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如一汪毫无涟漪的死水，仿佛山本晴所讲述的，根本不是她的故事。
反倒是秦裕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单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但熟悉我的他却能清晰地从他的气息里嗅出如漩涡洪水般翻涌的强烈波动。
秦裕......怎么了？
我正觉得奇怪，山本晴就又继续讲起了他的故事：“所有人都以为，第一个实现了躯体全部机械化的人类是歌星克拉拉，但其实并非如此。”
“真正的第一人应该是山本家的大小姐山本雪才对，她不仅将全身的骨骼、肢体、内脏都更换成了机械，就连她的大脑都被换成了机械义脑。”
我知道歌星克拉拉在五年前遭遇火灾坠楼，全身器官多处受损，为了保命，她才不得不接受机械移植，所以山本雪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把大脑也一起移植了？
我不解地朝雪莉看去，心想，难道她的情绪会如此死寂其实是因为她使用了机械大脑？
山本晴很快就主动解答了我的疑惑，他笑道：“那场手术的主刀人就是我，我将她骗入了实验室，给她注射了强力的麻醉剂，那时已经是晚上，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为她换上了最先进的机械骨骼和机械内脏，又给她安装了还未投入使用的机械义脑，并且在里面植入了永远忠于我、永远爱我的程序......”
“只可惜啊，太可惜了，”山本晴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扭曲，“那场手术失败了，或者说，机械义脑的技术本来就不成熟。”
“你们看啊，”他转头去看雪莉，“阿雪她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变成了一具傀儡，我每次问她是不是真的爱我时，她都会在机械程序的控制下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她发自内心地爱我，发自内心地只忠于我一人！”
“高度的机械化令她的容颜不会衰老，她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我却在一天天地变老，无望地看着我昔日的爱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
山本晴越说越激动，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我听得心惊肉跳，虽然其中暗含的深意我无法彻底弄明白，但我心底总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不该这么做。
山本晴满腹惋惜地道：“现在想想，其实把阿雪变成寄生种，应该比将她完全机械化更好吧，只要在寄生病毒里注射入相匹配的基因对，她就会对我产生最原始的着迷，她就会因为生物的本能再也离不开我。”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秦裕，眼底是有些玩味的讥笑。
我迷惑起来，不懂为什么话题又绕到了寄生种上，于是我也看向了秦裕，可秦裕却始终背对着我，他紧盯着山本晴，不知在想什么，我只觉得来自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混乱，就像表面平静的水，不会有人知道其下到底暗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常笙公司因为我的私下行为，辞去了我的职务，他们将我告上了法庭，向我索要巨额赔款，我的养父养母也对我痛恨异常，非要与我划清界限，”山本晴冷笑了起来，“不过在他们审判我之前，他们就不小心死在了一场意外的车祸里。”
他在说到意外两个字时，几乎要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了：“我想这就是他们的报应，谁让他们不信任我这个陪伴了他们十几年的儿子，非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外人。”
“再后来，我就带着变成雪莉的阿雪组建了佣兵团，既然常笙公司不录用我，那我就将他们击垮就好了，”山本晴说着这些时，五官都透出了几分狰狞，“你们以为后来常笙公司给克拉拉全身移植机械义肢时为什么会那么顺利？就是因为他们有阿雪当年的手术记录，那对机械义肢的发展而言是最宝贵的经验！”
山本晴深深吸了口气，他两手一摊，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沉稳冷静：“秦医生，听完了我的故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裕没有任何反应。
山本晴就继续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秦医生，我原本是觉得，想要说服你和我们佣兵团合作大概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但我知道了你的情况后就发现我们其实是彼此最合适的伙伴，不是吗？”
“常笙公司为了增加机械义肢的销量，一直对外宣称更换机械义肢可以有效防止被寄生种感染......可是，秦医生，你知道的，”山本晴道，“寄生种根本就不是联邦和常笙公司所解释的那样。”
听到了寄生种这个关键词，我立马竖起了耳朵，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常笙公司收买了所有研究方向与之相关的专家，非说寄生种是来自深海的污染和变异，任何与之接触的人，都会被寄生种寄生，变成可怕的怪物，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巨大的谎言，每个人都生活在无处不在的恐惧里，以为我们的世界真的遭遇了怪奇生物的入侵和袭击......”
山本晴莫名笑了两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事实上，我们都知道的，这只是一场阴谋，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会寄生在人类身上的寄生种，因为那些怪物全部都是人类变的！深海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污染，没有变异！那从一开始就是常笙公司在研制机械义肢时制作出来的特殊寄生病毒，感染了寄生病毒的人身体都会逐渐变得畸形扭曲，这种病毒并不会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传染，只会作用在感染者身上，有时甚至会影响感染者的精神，临床表现为严重的情感障碍和认知障碍。”
山本晴的话听得我一阵阵发懵，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不存在寄生种，因为所有寄生种都是感染了寄生病毒的人类。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又该怎么去消化这些概念。
我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常笙公司时，仿生人阿笙对我所说的那些。
她说：“其实我觉得你和我挺像的，我们都是人造的工具，没有自我，也没有灵魂。”
如果说，所谓的寄生种根本不是什么来自深海的污染和变异，而是人为制造的寄生病毒，而我也不过只是被病毒感染的感染者，那不就正应了阿笙所说的，我们都是人造的工具？
也就是说，那个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困扰根本就是我多虑了。
我总不明白我到底是寄生在宋织身体里的寄生种，还是被寄生种寄生了的宋织，我也总是怀疑秦裕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我。
但如果从来就没有寄生种这种生物，如果所有的寄生种都只是一种病变，我至始至终不过是生病了而已，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再去纠结这些了。
想明白这一点，我竟不合时宜地高兴了起来，对于山本晴真正想表达的那些内容，我也不再关心。
山本晴还在劝说秦裕：“秦医生，你何必再为常笙公司卖命？常笙公司是不会放弃机械义肢带来的巨额收益的，他们也绝对不会澄清有关于寄生种的谎言，而你的爱人，也永远没办法活在阳光下。”
“你也该明白的，你爱人的真实身份也只能隐瞒一时，一旦曝光了，常笙公司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所以不如和我们佣兵团合作，我们已经收留了许多被病毒感染的病人，佣兵团可是对寄生种最为友善的组织了。”
沉默了许久的秦裕也终于开口了，他问道：“你想怎么合作？”
第26章 [VIP] 饿饿
山本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秦医生，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的，和佣兵团合作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秦裕抿唇沉默着，并没对此做出任何评判。
山本晴道：“其实我们佣兵团的计划很简单， 有关于寄生种的真相，也不乏被一些私人科学家发现了， 可惜他们要不就是被常笙公司收买了，要不就是被清除掉了，我们现在缺的是一个权威的辟谣身份， 而秦医生你，作为常笙公司的首席研究员，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们会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你到时只需要在镜头前面交代三点， ”山本晴比划出了三根手指，“第一，寄生种到底是什么；第二，常笙公司用这个谎言欺骗大家，是为了更好地出售机械义肢， 从而获得最大的利益；第三，移植机械义肢会给人的身体带来一些伤害。”
秦裕却道：“现在移植机械义肢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了，只要不是全身移植，只选择身体的某些部位，对人体而言， 利大于弊。”
山本晴却笑着摇了摇头：“秦医生，我们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目的可不是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而是借此推到常笙公司的垄断， 打入市场，创建属于我们的品牌， 宣传我们推崇的理念，售卖我们的商品。”
“到时候，秦医生你就扮演一个看不下去常笙公司为了利益不顾及人命的正义研究员，因没办法昧着良心作恶，你怒而加入我们佣兵团，成了我们佣兵团的研究员。”
秦裕皱眉：“所以你们想用什么从中获利？”
山本晴摆手：“别用‘你们’来称呼，应该说我们，只要能成功组建起我们的公司，我可以让利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秦医生，我们佣兵团获一分利，就不会少秦医生一分。”
山本晴说得很真诚，语气中甚至带着让人舒服的大度和爽朗，秦裕却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继续问道：“还是先说说获利方式吧。”
“这很简单，既然常笙公司用寄生病毒来增加机械义肢的售量，那我们就用同样的办法，我们售卖两样东西，一种是可以降低机械义肢副作用的营养品，另一种是可以有效预防寄生种病毒的疫苗。”
“针对不同的群体，我们设立不同的价格，现在更换了机械义肢的大多是小康水平及以上的人群，所以减轻副作用的营养品，我们就设高价，将其定位为奢侈品；而预防寄生病毒的疫苗的价格，就设低价，争取让每个人都有钱接种。”
秦裕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似乎有些吃惊：“你们已经研究出预防寄生病毒的疫苗了？”
“怎么可能？”山本晴哈哈大笑，“常笙公司有自己的科研团队都没能研究出来，我们佣兵团又上哪去弄出寄生病毒的疫苗？”
“那你是什么意思？”
山本晴双手一摊：“我们可以直接使用生理盐水，等全民完成了接种，我们就再将寄生病毒放出，宣称其已经变异了，然后推出二代疫苗。”
“同样的，我们的另一个产品，降低机械义肢副作用的营养品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
“总之”山本晴笑道，“我们的营养品并不会真的起到什么作用，但也吃不死人，而我们的疫苗也并不贵，一定能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支付得起，用这个方法就可以一劳永逸，财富也会源源不断地向我们涌来。”
秦裕沉默了，他没有马上给出答复，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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