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臻不担心这一点,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都做不成。
她不出面,被抓住的概率很小,就算赵美兰男人被抓住了,也不能把她供出来,否则在牢里关几年,家里老婆孩子靠谁生活?
越这样越不敢得罪。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姐,这一千斤猪肉你务必给我留点,我婆婆最近又住院了,上个月查得紧,我男人一直没敢出去赚钱,就指望着你这点猪肉过年了。您价格放低点,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这猪肉后续卖得怎么样,您就不需要管了,哪怕卖不出去烂掉,也不需要您赔偿。”
年关的猪肉哪有卖不出去的?才一千斤猪肉,放在后世肉摊上也就一天的量。
“行,年关黑市的猪肉能卖个一块多,你都吃下的话,我算你八毛一斤。”
这价格是有得赚的。
赵美兰立刻带着甄臻跟她男人见了一面,她男人看到甄臻差点从床上跳下来,那叫一个热情,把甄臻都给感染了。
男人也觉得可行,夫妻俩想把这笔肉全部吃下,既然甄臻是分批次给他们的,那第一批猪肉赚到的钱,紧接着就能拿来进第二批,还是能全部吃下的。
对甄臻来说,这样是少赚点,但是图个安稳,人不能把所有钱都赚到自己口袋里,总也要让别人吃一杯羹。
俩人说好这事,她又找赵美兰买了五包桃酥、一网兜苹果、一网兜橘子,还有两条糕。
“姐,这糖水罐头是我特地给你留的,我知道你舍得给孩子吃好的,这玩意儿孩子最爱喝了。您不需要给我钱,就当我请孩子吃的。”
桃子罐头可是个稀缺货,赵美兰知道甄臻舍得给孩子花钱,一早就打算给对方留一瓶,好做个顺水人情。
甄臻也领情了,拿着罐头放进网兜里。
年关县城电影院挺忙的,甄臻路过时观察了一下,寻思着有机会还要来卖瓜子。
正要走,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丽。”
孟丽瞪大眼,小跑过来,“婶子,你怎么来了?”
还真是孟丽啊,穿着洋气的小棉袄,头发扎的高高的,嘴上似乎还涂了口红,这算是当下年轻人约会的高配妆容了。
孟丽有情况啊!
甄臻好笑地瞥了眼她身边高大英俊的蒋东平,对方一派斯文,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婶子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蒋东平。”
甄臻对蒋东平的印象比周长胜要好。
蒋东平看着磊落爽快,是个不藏着掖着的明白人。
孟丽刚离婚他就敢冲上来,说明他对离婚女人没偏见,只凭这一点,甄臻就对他有好感。
蒋东平对甄臻印象也是很深刻的,甄臻去周家那两次,他都在隔壁房间,留意过孟丽这位农村亲戚。
孟丽的这位婶子骂人时,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光芒绽放!
简直比蒋东平在单位演讲还带劲,蒋东平在自家房里边听边鼓掌,要是他有个这样的娘,从小也不能被人欺负成那样。
甄臻笑笑:“你俩多久了?也不透个口风。”
孟丽脸红着,“没多久,这不是怕成不了被你们笑话吗?原本想过完年再跟家里说的,谁知道这么巧被你撞见。”
孟丽离婚也有小半年了,看来是把甄臻那句话听进去了,比第一次相亲时谨慎不少。
“你们俩郎才女貌,我们怎么会笑话?要是定下来,就早点带回家让你爹娘长长眼。”甄臻交代道。
孟丽略不自在,“人家说离婚的女儿上门过年,会给娘家哥哥带来霉运,我爹娘虽然不计较,我哥也不是那种人,可毕竟有两个嫂子,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
这年头乱七八糟的忌讳可不少。
甄臻也不好劝的,家里还有不少事要忙,她骑上车就回去了。
蒋东平目送着她离开,“你婶子对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孟丽也有点忐忑,甄臻不是她亲娘,可她还是挺希望婶子能肯定自己的眼光。
杀猪这天,孟老太爹和孟老大一家早早就过来帮忙了,这可是家族头等大事,大国爹不在了,他们能不帮衬着点?
猪一早都是骟过的,膘肥体壮又不带任何腥味,村里人早就盯上孟家这头猪了,都围过来看热闹。
杀猪的过程有点血腥,大丫舍不得老母猪,哭着叫不要杀,甄臻就叫焦蕙兰把她带走,省得她留下心理阴影。
剖开猪皮,看清那猪肉的层次时,村里识货的人就直点头。
“这猪不错,吃起来肯定香。”
“你看这后腿肉!孟家这猪怎么养的,这比公社的猪壮多了!”
孟大国拿刀,孟二勇掌秤,兄弟俩安排的明明白白,饶是甄臻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再满意不过了。
这两个干饭小子,平常看着不出挑,做起事来却一顶一的好,比村里同龄人强太多了,就是偷奸耍滑的孟二勇,认真起来也叫甄臻刮目相看。
不过她还是站在一旁主持大局,怕分肉时惹出不愉快,落人话炳。
邻里之间平常处的都不错,要是因为这几块钱闹出矛盾来,那可不划算。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秋收后大队杀猪时,李德成给每家发了号头,叫各家排队上去拿猪肉。
排队嘛就有早有晚了,前头的人都分到里脊肉后腿肉,临走时都乐呵呵笑着,中间的人虽然不如前头的,可一想到比后头的好,心里也还舒坦。
偏偏住在孟家后面的老孙家运气差,抽到了最后一号,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好不容易轮到他家时,一头猪已经分的七七八八,没一点肥肉了,只剩下一块瘦巴巴的肉不好另说,还连着压秤的大骨。
坝头村本来就穷,别的村一人能分两斤肉,坝头村一家才两斤,这两斤肉谁家不想炸点猪油存着,再叫家里吃几顿?
都分着瘦肉和骨头,那还吃什么吃?
孙家人媳妇当时就黑了脸,说李德成欺负她家是外来户,故意给了她这号头。
李德成也不高兴,说你自己手气差怪谁?
还是甄臻看中了那瘦肉和筒骨,把手里的肥肉换给她,才叫她抹干眼泪。
农村人处事是门学问,这次卖猪肉,甄臻就怕出这样的事,一早就把里里外外的关系给理好了。
苟子娘和张翠花家跟她往来多,多送一两二两也正常。
李德成平常没少照顾孟家,也多送一二两肉。
穿红衣服的大娘看着不声不气的,其实是张巧红的二舅妈,这也算拐着弯的亲戚了,总要对人家客气点。
别看那戴帽子的老大爷脸皱巴巴的,人家可是退伍老兵呢,十多年前孟华贪玩落水,还是老大爷跳下河把孟华救上来的。那寒冬腊月可不容易,老兵也因此烙下了病根,对着这样的救命恩人,你说不多给几两肉能像话吗?
其他人都多送拇指头大的肥肉,也不是多贵,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大家占了便宜都很高兴。
孟大国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么多门道?多亏甄臻在一旁提醒着,才没办错事。
那边分着猪,这边也架了一口大铁锅,煮沸了水,把猪头、猪蹄和猪大肠给处理干净。
猪头和猪蹄主要是去毛,农村人都有一套完美的处理方法。
猪大肠的处理则要麻烦不少,要翻过来把残渣去掉,里里外外洗刷好些次。
这些都是孟大嫂和大房几个媳妇在忙,没叫甄臻操一点心,她主要负责跟村里的老娘们沟通,处理“外交”事宜。
从早上忙到下傍晚,太阳要落山了,村里人才散去。
孟家猪好,大家买的比预期的更多,连猪头都叫人定走了。
还剩下部分大骨、大肠、猪蹄,和十斤左右的碎肉。
甄臻称了两斤肉,又拿了几个处理干净的猪蹄给孟大嫂。
“淑芬要生了,这猪蹄拿去坐月子吃。”
孟大嫂高兴坏了,直说:“我给你钱。”
“要什么钱?都是一家人,今天你家也没少帮忙,拿回去给孩子们补补身子吧!”甄臻道。
周淑芬挺着肚子忙了一天,又是处理猪蹄又是刷大肠,还烧了热水,把地上的猪血冲得干干净净,这会拿了猪肉和猪蹄,也算没白忙活,高高兴兴地接下东西回去了。
甄臻还拿了一包桃酥出来分给大房的几个孩子,没叫人家空手。
晚上时一家人数着毛票子,竟然足足有两百二十块钱!
一头猪就卖这么多,那边还有十头等着呢,这要是都卖掉,那至少能赚一千多吧?再加上先前卖瓜子赚的,乖乖,他们孟家即将有两千多的存款!
这是什么概念!
米价才一毛多,压岁钱也就一两毛,去人家喝喜酒出个一块就算体面了,可他们家有两三千呢!
别说坝头村了,放眼县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年头还没听说谁家是万元户呢,可他们家却偷偷摸摸有两三千!
孟大国和孟二勇更有干劲了,隔天孟大国就去了养猪场杀猪了,猪养久了是有感情的,孟大国也有些不舍,这个地方不大的养猪场倾注了他大半年的心血。
这大半年他夜里几乎没睡过整觉。
天天拎着猪食来回跑,每晚要跑好几趟才能把猪给喂饱,等回家往往蹭了一身的猪屎味,他娘还特地买了两块香皂叫他洗澡。
但不舍也得舍得,全家人还要靠这几头猪吃饭呢。
孟大国拖着猪肉趁夜送去接头的地方。
孟大国知道他娘在县城有一个接头的人,一直以为是他娘的相好。
这次见面才发现,那男人才二十多岁,身体有点残疾,称他娘为甄大姐,一看就不是相好的关系。
孟大国和对方对了暗号,把猪肉交给对方,点了钱踹在兜里,直接去了养猪场,紧接着又把剩下的猪给杀了,陆续跟男人碰了面,按他娘说的,把一千斤猪肉给出完了。
等忙完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怎么样?”焦蕙兰把人迎进来。
陶爱红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她不能让大房多拿一分钱,得时刻盯着才行。
“大哥,猪肉卖得怎么样?”
孟大国就高兴道:“还是娘有办法,找了个下家把肉都卖掉了,八毛钱一斤,总共是八百块钱。”
陶爱红长这么大可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原来八百块钱是这么厚一叠呢。
陶爱红馋坏了,八百块,娘有没有可能分点给他们过年呢?她去年就看重一件布料,想做个棉袄回娘家显摆显摆。
赵美兰男人做事利索,三天功夫就把肉全部卖完了,剩下的猪肉甄臻没给他,叫孟大国又去了一趟黑市。
孟大国上次卖野猪肉就去过黑市,也跟那边几个老手打过照面。
年关的生意做不完,只要你有物资,钱跟流水一样进来,加上孟大国会做人,带了甄臻买的烟过去,见人就发几根,那都是上好的外地烟,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抽过,那心里能不高兴?
没人为难他,他很快把这剩下的猪肉卖掉了。
行情好时,能卖一块二一斤,可见赵美兰男人赚了不少钱。
最后算了下账,十头猪一共赚了一千六百块,再加上家里那头猪卖的钱,总共是一千八百二。
甄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跟大川怎么谈的?这钱没分给他?”
孟大国憨笑着坐下,“娘,大川胆小,卖野猪肉那次他就怕被人抓去坐牢,我叫他跟我一起养猪,他怕担责任,不想加入。我就说给他一百块钱,叫他帮我喂猪,出了事我一个承担,绝不拉他下水,昨天我已经把钱给他了,你不用担心这些。”
没亏待人家,甄臻也就放心了,又叫孟大国把家里剩下的猪肉和猪下水拿了点过去。
有了这笔钱,来年就可以好好期待一下了。
家里也留了不少猪肉下来,眼看着要过年了,焦蕙兰就张罗着炸肉圆子。
甄臻则是把煤炉子拎出来做蛋饺,拿一个勺子放在火山烤着,淋上蛋液,再包点肉馅进去,金黄喷香的蛋饺就做好了。
大丫端着板凳坐边上,甄臻做一个她吃一个,到后来手都不愿意拿了,直接张嘴等着,叫甄臻吹凉了送进她嘴里。
甄臻这边做好蛋饺,那边就送进她嘴里,简直是流水线作业。
焦蕙兰看得直摇头,“娘,哪有您这样疼孩子的!也太惯着了。”
甄臻心说天可怜见,她这哪是惯孩子?明明是关爱人类幼崽。
年前,孟丽的事叫孟大嫂给知道了。
说是孟丽跟蒋东平逛街时被村里人看到了,回来就上门告诉孟大嫂了,孟大嫂知道后就把俩人叫回家吃饭。
原本周淑芬娘家人是有点迷信的,嘀咕说离婚闺女上门会坏哥哥家财运,叫周淑芬给顶回去了。
倒也没别的,孟丽这个小姑子对她是真不错。
厂里发的日用品都拿回家,有好吃的攒给她几个闺女,甚至还扯过布料给她做过衣服,这样的小姑子叫她怎么忍心往外赶?
再说她已经过了预产期,孟丽回来要是能帮帮她坐月子,她也是非常感谢的。
蒋东平的模样比起周长胜那是一点不差。
周长胜没胡子,面皮过于干净了点,蒋东平虽然也白净斯文,可身体却壮实,站在孟丽身旁可比周长胜有安全感。
孟大嫂一下子就看中了,直对甄臻说:
“比周长胜好多了,就是人家说他妈有精神病,看到外人就害怕,儿子结婚都不能上门拜访,我家孟丽嫁过去只怕要过苦日子了。”
甄臻怎么都觉得蒋东平他妈不是精神病,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后世人说的社恐呢?只是比社恐要严重,恐惧人群,害怕社交而已。
“可以再观望观望,小伙子长得帅,对孟丽也好,孟丽嫁过去就是周长胜的邻居了,叫那周家后悔去!”甄臻道。
孟大嫂想想也觉得解气。
蒋东平的模样也叫孟老太给看中了,所以说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加上蒋东平为人实在,不管孟老大和孟丽两个哥哥怎么灌他酒,他都不推辞,有一杯喝一杯,有两杯喝两杯,把自己先给灌醉了。
甄臻不赞成这时候的酒桌文化,却不得不说,蒋东平的表现让孟家人很满意。
晚上,蒋东平醒酒后,孟丽红着脸坐在一旁,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怎……怎么了?我醉酒后没有说什么不合礼数的话吧?”
甄臻在孟大嫂这蒸馒头,笑了笑:“那倒没有。”
蒋东平松了口气。
甄臻又道:“不过你给老大下跪,说要娶他闺女,掏了五十块钱做彩礼钱,还定下了结婚日期,说要马上娶孟丽过门呢。”
蒋东平隐隐能想起来一点,这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倒不如顺水推舟,俩人决定开春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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