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韫心底一惊,强压着慌张朝他一笑:“主君醒了。”
“谁派你来的?”
他说的第一句话,冷漠又疏离。
温韫的笑容僵住。
“你背后之人是谁?”
第二句话毕,他眼眸中血色一点点加深,似乎带着满满的恨意。
温韫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无辜地摇头,“妾身是主君刚进门的侧夫人。”
屋内响起他低低的笑声,冷意十足。
温韫正觉奇怪,下一刻萧时予双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颈,即使是在病中,萧时予的力气也大得惊人,温韫一时挣扎不开。
温韫面色惨白,呼吸间断而艰难,耳鸣声嗡嗡作响,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眼角因疼痛流出泪水。
萧时予俯视着她,冷眼瞧着她如死鱼一般挣扎。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紧接着屋内亮起了烛光。
窒息感骤然消失,萧时予松开了手,温韫拍了拍胸口,大口喘息着,他如大梦初醒般回神,愣愣地朝门口看去。
女婢惊喜道:“少爷醒了!”
温韫好不容易喘过气,一转头眼前一片黑,原来是萧时予将被褥扔在她身上,她从头到脚被捂的严严实实的。
耳边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随后又是一群人涌进屋子,整个院子霎那间灯火通明,许是方才被掐得太狠,温韫整个人晕乎乎的,一时竟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好几日后了。
这被褥盖着又软又热乎,上面的花纹还是用金线绣上去的,她十几年来都不曾用过这般好的被褥,一时竟舍不得起来。
温韫偏头一转,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她猛然清醒过来,起身坐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语气里是满满的戒备。
萧时予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下,他身着一身金丝黑袍站在不远处,脸色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比起之前他毫无生气地躺在身边,此时的他站在那里对温韫的冲击力更大。
少年有些消瘦,光亮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如松如竹。
温韫忽然想起萧时予一醒,自己便不用陪葬了。
这么一想,心里便轻松了不少。
萧时予平静地看着温韫,深邃漆黑的眸中不带一丝情绪。
“出去。”
“你占的是我的床。”
昏睡了这么久,大脑有些迟钝,她慢吞吞地掀开被褥站起来,就杵在那里不动了,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该就这么离开。
萧时予见这人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图,心底有些烦躁,他没那个耐心看她犯蠢。
“还不走?”
温韫嘴唇微动,要说的话嘎然而止,她瞧见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
温韫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萧时予在她面前停下,他微微弯着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温韫。
温韫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她喉咙忽地有些干涩,“做什么?”
萧时予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温韫心底暗叫不好,转过身子一只腿向外伸去,想要逃走。
萧时予快她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天旋地转之间,温韫被重重地推倒在床上,她慌乱地挣扎着:“等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地一黑,萧时予将锦被笼在她身上。
温韫睁大了眼睛,内心惴惴不安,紧接着她身体一空,温韫觉得自己的腰好似被人提来了。
萧时予步伐很快,一把将人丢出了屋子。
温韫重重地摔在地上,引起院中女婢一阵惊呼。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那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温韫等到疼痛劲过去了,才缓缓掀开头顶的锦被,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一刻抬头见到院中不少女婢正看着自自己,温韫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环顾一圈,没有一人是自己认识的。
这些女婢是徐锦新挑的,专门送来东屋伺候,她们站在离温韫几尺远的地方,无一人上前。
女婢小声议论道:“她是谁啊?怎么被公子从屋内扔出来?”
身旁的几个女婢摇头,“不过她身上怎么穿着喜服?最近没听说府上有喜事啊?”
其中有人道:“这服饰像是妾室所穿。”
温韫在一声声议论中,强撑起一个笑容,朝着她们道:“敢问各位认不认识一个叫翠喜的姑娘?”
院中终于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温韫转头就瞧见一位颇有威严的嬷嬷走进来,身旁还跟跟着几位女婢。
看这样子,她像是管事的。
待到那人走近,温韫这才认出来这是那日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大抵是徐夫人的心腹。
冯嬷嬷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她收回目光来到温韫身边,对着院中一群女婢道:“看什么!手里的活都忙完了吗?”
话音刚落,女婢们纷纷低垂着头离开。
冯嬷嬷转过头,换上笑脸对温韫道:“老身姓冯,是西屋的管事,我先带侧夫人回房吧。”
温韫盯着她,一时没说话。
冯嬷嬷看出了温韫心中所想,连忙道:“侧夫人莫怪,三公子在昌河之战受了伤,徐夫人寻遍名医都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她笑了笑,接着道:“侧夫人快随我来,您梳洗一番后,还要去给徐夫夫人请安,徐夫人见过你才能给温先生答复,温先生在上京城可一直等着呢。”
温韫的背脊顿时一僵。
她的兄长过些时日便要参加春闱,之后能不能留在上京城做官,全得仰仗侯府的势力。
人一旦被抓住了软肋就有了弱点,温韫只好随着冯嬷嬷走出去。
穿过一道小径,她们来到了东屋的偏院,虽说是偏院,看起来跟整个温府差不多大。
院中几丛修竹,随风婆娑,飒然作响。
门楣半掩,屋内的人儿正来回踱步,温韫一眼就认出那是翠喜。
冯嬷嬷止住脚步,她对温韫道:“侧夫人快进去吧。”
温韫上前推开房门,嘎吱的声响引起了翠喜的注意,翠喜见到温韫后,脸上又惊又喜,她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温韫。
翠喜急着道:“小姐,你消失三天了,都快把我吓死了。”
温韫顿了顿,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翠喜倏地睁大眼睛,目光忽然落在温韫受伤的手上,她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手上的纱布有些松散,有些地方已经翘起卷边,大约是这三日没人给她换药的缘故。
翠喜急忙从箱子里翻出药膏,给温韫涂上,重新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又去院里唤来女婢送来热菜热饭。
才三日,翠喜与她们已经十分熟稔。
饭菜送来后,温韫一边用膳一边将那日发生的事全都说给了翠喜听,翠喜全程大气不敢出,脸上又惊又怕。
半响,翠喜压下心底的惊慌,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宣平侯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守孝期间,娶妻纳妾乃是大罪,老爷为了少爷的前程,怎能不顾小姐的安危,此事若是败露……”
温韫抬眸,语气少有的坚定,“不会的,只要爹娘与徐夫人不说就没人知晓。”
温韫并不傻,她心里很清楚,萧府尚在孝期,自然不敢叫外人知道,院里的那些女婢见她身着喜服很是诧异的模样,想来也是不知情的,可见徐夫人做事之谨慎。
若不是徐夫人救子心切,冒天下之大不韪,她温家也无缘攀附侯府。
温韫定了定心神,放下手里的碗筷,道:“翠喜,替我沐浴更衣吧,不可耽误了去西屋请安的时辰。”
第3章 学堂
◎ 温韫梳妆妥当,略照了照面前的铜镜,一切穿戴恰到好处,正……◎
温韫梳妆妥当,略照了照面前的铜镜,一切穿戴恰到好处,正欲起身时,翠喜凑到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
翠喜叮嘱道:“到了西屋,小姐切莫提起二公子。”
虽说翠喜年岁与温韫差不多,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的,一身孩子气,却是个粗中有细,手脚利索的人,这也是当初温家人选她做陪嫁丫头的缘故。
“为何?”温韫疑惑道。
“我听府里的人说二公子是侯爷外头的女人生的,侯爷抱着二公子回来时,徐夫人正怀着三公子,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这父子俩,徐夫人从来都不待见他,动不动就抄家法责罚……”
温韫半信半疑,问:“我怎么没见过这位二公子?”
翠喜忍着心惊说道:“前几年,二公子死在战场上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来,徐夫人也不准人去找。”
“……我知道了。”半响后,温韫才道。
出门时瞧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她似乎在何处见过。
女婢恭恭敬敬向温韫行礼,并说自己在此恭候着,带着侧夫人前去给徐夫人请安。
温韫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冯嬷嬷身边见过这丫头。
走在府邸小径时,温韫察觉到府里不少女婢都在偷偷打量她。
温韫扫视一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向西屋走去。
西屋四方宽大,处处透露着精致典雅,温韫踏进屋内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侧方的萧时予。
温韫没想到他居然也在。
现下已入春,他还披着墨色的薄绒氅,衬得整个人肤色雪白。
此时的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大高兴。
徐锦端坐于主位,温韫进屋后,一双眼睛落在温韫身身上,上下打量她,神色难辨喜怒。
这一刻,温韫发觉这对母子挺相似的,一样的冷漠疏离。
她低着头上前,双膝跪下,身子伏地,向徐锦行大礼,“妾身温氏叩婆母安。”
徐锦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小抿一口,随后将茶杯放回桌面,却并未着急让她起身。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
徐锦端起侯府夫人的架子,半响才说教着:“虽说我们家是为给老三冲喜才买你回来,好在你也算中用,你既进了门,就是我萧家的人了,一应规矩,想必出嫁前也学过,伺候丈夫,服侍公婆,生儿育女都是你的分内之事,不可懈怠。”
温韫跪在地上,低眉顺眼,俨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妾身明白。”
徐锦颔首,“你明白就好。”
接着冯嬷嬷走过来,手里还端着漆盘,待到走近了,温韫才看清里面放了一根长生缕,与普通的样式不同,那根长生缕上还有一颗珠圆玉润的红珠,做工很是精致。
冯嬷嬷道:“这是夫人特意从求大师那里来的长生缕,乃是上好的天蚕丝所制,听说保平安很是灵验,侧夫人与公子各一根,夫人的心意,还请侧夫人收下。”
温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果然看到萧时予手腕处也有一根,不过他那是根黑色的,那颗珠子也是黑色,与自己的这根显然是一对。
顷刻间,她好像明白萧时予不高兴的原因了。
徐锦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她的要求温韫自然不敢拒绝,爹娘送她过来就是想要搭上侯府,为兄长以后的仕途铺路,即使此举会招来夫君的不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好在萧时予从她进屋后都未瞧她一眼。
温韫双手拿起长生缕戴在手上,朝徐锦谢礼。
“起来坐着吧。”
温韫来到萧时予身边坐下,她刚坐下,便听到徐锦又问:“你可读过书?”
这种带点强势的语气很显然不是对身旁之人说的,温韫答道:“念过四书。”
徐锦点点头道:“我猜你是念过书的,你父兄都是读书人,你的学业也不会差。”
萧时予像是预感到自己母亲要说些什么,手里的茶杯碰到桌子时不经意间发出很重的声响。
徐锦充耳不闻,继续说:“既如此,过几日你陪着时予听课吧,时予身体还未痊愈,你在身旁也好照顾他。”
温韫满脸错愕,无意间看到萧时予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人对视一眼,萧时予此刻脸色阴沉,对她满是不屑。
温韫心底一凉,想不通萧时予对她的怨气为何如此之大。
徐锦默默地看着一切,随后问:“时予,你觉得如何?”
萧时予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如初,道:“母亲安排便好。”
乍然一听,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徐锦满意地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该去祠堂诵经了,你身子不好,让温氏扶着你回去歇息吧。”
两人从木椅上起身,向徐锦躬身道别。
徐锦颔首,朝里屋走去了。
萧时予转身离开,步伐很快,俨然没有要等温韫的样子。
温韫急急忙忙地追上去,伸出自己的手去扶他。
萧时予只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鹅梨香飘来,紧接着胳膊处多了一双纤纤玉手。
他撩起眼皮看向身旁的人,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不悦,“做什么?”
语气是明显的不耐烦。
温韫迎着他的目光,强装镇定:“婆母让我扶着主君回去。”
他闻言轻蔑地一笑,“你倒是听话。”
温韫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双手。
接着头顶响起一道沉稳而缓慢的声音,“我不管你们温家打的什么主意,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
说完,他转身离开。
温韫盯着那道背影,不知哪来的勇气促使她说出了心里话,“主君既然那么厌弃我,为何不直接向婆母说明,退了这门亲事。”
萧时予停住,转过头道:“你以为我不想?”
温韫此刻明白了,大抵是徐夫人不许,萧时予无可奈何,只能被迫接受她的存在。
她试探道:“如果我主动离开箫府,主君心里是否会痛快些?”
萧时予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温韫朝着那人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怕是要让主君失望了,妾身得入高门,喜不自胜,又怎会离开箫府呢?”
得知自己被耍了,萧时予脸色难看至极,他咬了咬牙道:“有病。”
随后,拂袖而去。
温韫站在原地,小声嘀咕着:“走那么快,哪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这几日府上奴仆们茶余饭后总是会闲聊起新来的侧夫人。
传言这位妾室之前一直被养在乡下,近日才被接回府中。
侧夫人花容月貌,却并不得萧三公子宠爱,也不曾听闻她有何显贵家世,府中的下人贯会看人脸色,因此他们对这位主子的态度不冷不淡。
2/3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