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思考了。
伊尔森特还在地下室。
在埃克森沉默地应下之后,艾格便马上转身,朝着城堡的方向跑去。
这股冲击从地下蔓延上来,势必最先冲击到伊尔森特,这会直接影响到他设下的封印魔法阵。
幕后的黑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目的。
但即便艾格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地下室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血。
裂开的缝隙中,漫出了一汪血池。
伊尔森特就在这片血池的中心,发丝凌乱、眼睛紧闭着,心口插着圣剑,向外涌动着紫色的魔气,这些魔气似乎在源源不断地供给着能量。
空气中弥漫出了浓郁的铁锈味。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系统,我还有办法救他吗?]
“……”
确认系统毫无回应之后,仅仅只是停顿了一秒,艾格便伸手点上了面板的另一个称号。
【魔物清理者】
【佩戴此称号时,可净化半径十米内,因魔气侵蚀带来的影响。】
既然这个诡异的魔法阵靠吸收魔气运转的话,那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只要净化了魔法阵中心的魔气,它就该停下来了。
她或许没有找到改变命运的钥匙,但也不可能就此停下。
踏入魔法阵的瞬间,地面上的符文猛然亮起,红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向了艾格。
魔气侵蚀的痛楚,就和浇开水浇酸一样什么腐蚀性强的都来挨一下,痛得她紧紧咬住了牙关。
靠着毅力,艾格勉强在这片猩红的漩涡中睁开目光。
她看清的并不是现实的场景。
那是……她在网上下单《黑狼之魂》的场景?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没等细看,她的太阳穴忽然又突突犯痛。
伴随着刺痛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更深处意识被强制唤醒。
之所以说是“唤醒”,是因为就像是梦境即将结束一样,她的记忆里多出了之前不记得的事情。
那些快速从眼前闪过的画面,说是走马灯也不过。
但艾格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余暇顾及其他,只觉得脑袋快要被各种记忆碎片挤爆。
也就没有看到,从她踏入魔法阵后系统面板上光速下降的血条,在只剩下一丝丝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
察觉到什么,黑影缓缓抬头,他的目光如同深渊一般幽暗空洞,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七零八落的尸体散步在各个角落,而用于共鸣的魔法阵正快速地运转着,像一只隐形的巨兽一般,快速地吸吮着他们身上的生命力。
刚才,经历了一场屠杀。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次见到这位总是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主教,爆发出那样恐怖的气息。
这场单方面的杀戮只进行到一半,对方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人数够了。”
那种语气太过平静,就像是在说早市里宰杀的牛羊。
活下来的其他人不敢抗令,却也不敢主动与这位阴晴不定的主教开
口。
可没有人能假装没看到逐渐黯淡下来的祭祀法阵。
“主……主教。”
最后,活下来的其中一位教徒胆战心惊地开口:“祭祀法阵运转受到了阻碍。”
“无事,退下吧。”
出乎意料地,对方轻飘飘地放过他,丝毫没有最开始祭祀法阵波动时,屠杀其他教徒时的冷厉。
“呵……以为我会杀了你?”
那道粘腻阴冷的声音传来,被问到的教徒浑身冰凉,头皮发麻。
“我并不想要增加无谓的牺牲,所以所有的牺牲都是必须的。”
黑影缓慢地趟过了面前的一滩血迹。
“不论是勇者还是救世者,总是如此愚蠢。空有神明的恩赐,却没有更长远的眼光。”
“什么都无法舍去,终究只会是失败者。”
他走到了阵眼。
魔法阵的气流带动了他的衣袍,刮起了他用于遮住面部的兜帽,猩红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
黑袍之下,是一位深棕色头发的清瘦男人。
他不是鬼魂,也不是魔鬼。
然而,俯身在他脚下的教徒们,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的面庞。他们已经全然畏惧于他的气势,臣服于他的暴力。
这样解决事情,总是比较快。
男人的手心向外慢慢爬出了紫色的魔气。
与此同时,墨菲亚斯的城堡之中,陷于血池的伊尔森特身上,紫色的魔气脉络如同活物一般,飞速汲取着什么,近乎要把他完全包裹起来一样。
密密麻麻地,一层叠着一层,就像是孵化着什么的茧一般。
――
“马纳格鲁希尔斯。”
鲁纳尔猛地抬头:“我为什么忘记了这个!”
伊尔森特被鲁纳尔提高的声音惊扰,皱着眉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问话,鲁纳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该不会不知道,马纳格鲁教授是希尔斯的血脉吧?”
伊尔森特皱起眉头:“他不是叫马纳格鲁威尔逊吗?”
鲁纳尔叹了口气:“那是教授继父的姓氏。”
圣剑和圣剑奶奶都那样阻拦他们了,也就代表他们现在并不是闭上眼睛往前冲的时机。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任务肯定会经过马纳格鲁教授审查。而教授恰好是这座可疑的贵族庄园所有者,希尔斯家族的血脉。
之前从没觉得怪异的事情,到了此时此刻,又咂摸出不同。
“果然,那里面很可能就关押着灭世魔兽……”
鲁纳尔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声跌落在地的声响。
刚转头,就见到伊尔森特面上忽然一阵惨白,整个人瞬间褪去了血色地半跪在地上。
“怎么了?伊尔森特你还好吗?”
鲁纳尔焦急地准备上前扶住伊尔森特的时候,突然发现悬浮在空中的圣剑光芒大盛。
下一秒,竟然凭空朝着伊尔森特刺了过去!
同一时间,伊尔森特的意识正处于恍惚之中。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密密麻麻地顺着每一根经络,攻击着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
就算是宿醉也不可能后遗症这么久……
就在他试图保持清醒,并努力站起身时,他的动作忽然一滞。
飞速流窜的风带来了稀碎的记忆。
准确来说,是一大堆稀碎的记忆。
没有前因后果,所有的画面都是相似的开头――
他选择封印魔龙后,独自留在城堡内,每时每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心脏的绞痛和魔气侵蚀的痛楚。
无数次阳光洒进窗户后,封印无法维系,他终于化为了齑粉。
光芒和黑暗,存活与死亡,一切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的循环,从早到晚伴随着他。
却又像是一场诅咒、一场针对他的慢性屠杀。
终于,他的画面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
那是一位勇者,毫无疑问,他的身上有神明的赐福。
然而,他向城堡内探了探头,搜刮了一点武器后又离开了。
之后,又有无数人像他这样,给他带来了希望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后,再没有回来。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世界。”
一道嘈杂、粘腻、蛇一般的声音如影随形。
“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而吾主的到来会改变这一切。”
“闭嘴!”
伊尔森特皱着眉头,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身上沾满了恶心的味道,身上流淌的力量也浑浊不堪。
现在他是伊尔森特,但又不是“伊尔森特”。
或许更接近于那个人说的未来的……
等等,那个人是谁?
他应该记得谁?
就在长时间陷于混沌中,他的意识逐渐有些不够清醒时,他感受到了,有什么正在破开了黑暗。
最开始只是一缕光,紧接着是一束光,再之后,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
红褐色的长发,像是蜘蛛丝一样黏住了他这只本该被“神明”碾死在角落的虫子。
第119章 黑狼
在更早、更早以前,为了跻身上流贵族的交际圈,他血缘上的父亲,博拉斯的家主,将唯一能作为筹码的他奉献给了教廷。
那个破烂的末流贵族,实在没有什么支付得起的代价。唯一能够称得上可以交易的东西,就是被神明选中“救世主”的他。
伊尔森特并没有感到难过。
教廷和那个冷冰冰的家里没什么不同,他们一样会带着疏离的假笑,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和所谓的“家”不同的,只是白天会有些穿着白袍的人,晚上会有些穿着黑袍的人。
还有,每个月会把他带到一个屋子里。
但在那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记得。
只知道,从第一天进那个屋子里开始,他的身体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并不是纯粹的魔法,但也说不上是魔气,它更加驳杂且粘腻,却又无法从他的身上消失。
再后来他年纪更大了一点,他又被勒令离开了教廷。
这段过去被尘封在角落,从未被自己探究过。但现在,伊尔森特终于想起了那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的心脏被换过。
他的胸腔里跳动的是魔龙的心脏。
伊尔森特面色难看地握住了向自己袭击而来的剑刃,任由自己的手被划出了淋漓的鲜血。
那个少女看到他用圣剑封印自己的场景。
那把圣剑捅进了心脏。
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是在自杀,而是为了用心头血封印……
不、不对,那是魔龙的心脏。
伊尔森特目光落在了圣剑上――
如果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以魔龙的心头血为引,以身体作为魔法阵,再用圣剑作为打开不同时空的通道。
推演出来的结果,就是把魔龙心脏里的力量通过圣剑被带到了不同的时空。
所以置换他心脏的那个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汇集不同时空的力量,要么在解开他的封印后,获得一颗失去所有力量的心脏。
而这个过程,也势必能让他获知不同时空的过去。
这是一场赌博,赌过去的自己先找到解决方法,还是先死去。
鲁纳尔:“……喂,伊尔森特你有在听吗?我们接下去要……”
伊尔森特握着圣剑,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在想通了什么想好好,他忽然调转了圣剑的方向,握住剑柄朝着心脏刺去!
“等……”
鲁纳尔一把拉住了他的动作,眼神震惊:“伊尔森特,你疯了吗?在这个时候你要自杀什么啊?!”
“不,我只是取一点心头血。”
伊尔森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有个糟糕的大人想要把一切终结在自己身上,却还要拉我下水。”
“什么糟糕的大人……!”
鲁纳尔的声音还未落下,伊尔森特已经毫不犹豫地在对方晃神的时候,朝心口捅了一剑。
“鲁纳尔,帮我维系魔法阵。”
伊尔森特的声音依旧
平静,但眼神却愈发冷了下来。
莹绿的光芒从他身上流出,向外扩散、流动。
――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煮沸了一般,扭曲变形,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地面被一只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撕开,从中涌出的恶意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一道道裂痕如狰狞的伤口在大地上蔓延开来。裂缝中不断喷出刺鼻的黑色烟雾,烟雾翻滚升腾,仿佛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呼号。
而在烟雾稍微散去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地狱。
各式各样的魔兽从裂缝中爬出,仿佛无穷无尽,每一只在踏上地面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腾。
墨菲亚斯。
埃克森刚带着希尔斯家族的三位少爷出了墨菲亚斯边境,就看到了让人胆寒的一幕。数不尽的魔兽群从不同的方向,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夹杂着宛如亡魂的呼号冲向了城堡的方向。
就在这时,路上刚安静了一会儿的约翰逊,又发出了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吾主必定会降临,你们这些阻挡神明的蝼蚁要遭受惩罚哈哈哈哈&%……&。”
埃克森面无表情地把人劈晕后,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在乌泱泱大军的包围下,城堡的最高处,向外扩散出一片猩红的光芒。
它就如同一张巨口,已经把整座城堡吞入其中,正向外蚕食着一切生灵……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镇守着墨菲亚斯边境的四只守护魔兽,都像是失去了契约束缚一样,一只接着一只,化作光芒,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没有任何保护的墨菲亚斯,很快就被乌泱泱的魔兽越过了防线。没有任何人阻止的话,它们也很快会到达这里。
但……
埃克森迟疑地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那些田地里的瓜果蔬菜和他们建造的建筑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另一边。
梅洛斯和坎达尔一路紧赶慢赶,背着老人、拉着小孩,在终于到达地图所示的地方时,回首看去,就见到了那一片猩红的景象。
在一片不安的寂静中,有个小女孩怯怯地拉了拉梅洛斯的衣袖:“梅洛斯大人,艾格领主她会没事的对吗?”
梅洛斯从墨菲亚斯的方向收回视线时,就看到自己身后一双双紧张和恐惧的眼眸。
他们期待自己的答案。
期待自己告诉他们,那位总是轻松搞定一切的少女,能够再次笑着回来。
平常的大小姐,面对的是这样的目光吗?
“她……”
梅洛斯张了张口,还没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惊呼。
“那……那是什么?!”
一道不祥的黑影,降临在了墨菲亚斯的上空。在黑影笼罩之下,那片猩红的光芒更盛了一些。
同一时间。
一直闭着眼的黑发青年,指尖忽然颤了颤。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
凭空地,阴冷粘腻的声音犹如地面爬行的蟒蛇一般,缠绕在周身,让人透不过气:“在学院里就是。”
即便重新苏醒,他身上的情况依然糟糕,不仅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面上也连一丝血色都不剩下,白得近乎像一具长着皮肉的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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