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廷州看到秦映夏这副撩而不自知的姿态有些挪不开眼,小腹抽紧了几分。
不过她的声音一直都有些沙哑,他再回答她那些问题前,先问:“药吃了吗?”
经他提醒,秦映夏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药。
她作势要下去,却听到许廷州说:“你别动了,我去倒杯水,顺便给你拿过来。”
许廷州走出卧室,在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旋开瓶盖,大口喝了半瓶,这才冷静下来不少,又倒了杯热水返回卧室。
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取了感冒药,把热水跟药一并递给秦映夏,随后他又坐在了沙发上。
秦映夏接过去道谢,把药放在嘴里,顺着水吃掉。
温热的水杯她就一直握在了手里。
“所以爷爷为什么打你?”
许廷州的左臂受伤了,没办法跟她一样的姿势对坐,便正靠着靠背,双腿曲起自然落下,姿势有些闲散,他偏着头看她,一点点跟她说起来。
“因为我没按他的命令来,说了忤逆他的话。”
秦映夏笑他:“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么,既然都知道不按他的来,会被责怪,甚至打骂,那就按他说的来就好了啊。这一点你多跟我学学,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我从不反驳,就顺着他们的意来,没有争吵,其乐融融。”哪怕只有表面上的。
闻言,许廷州眼里的光忽然暗了几分,嘴巴不受控制地问了句:“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秦映夏语气轻快:“是啊,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我得让自己好过。”
许廷州看着满不在乎的秦映夏,心脏倏地钝痛几秒。
“不过打人就是他的不对,自己的亲孙子也舍得打。许廷州,这次我站你。”
秦映夏忽然觉得自己比许廷州幸运一点,虽然在她的家里,他们都更喜欢秦昭一点,但是最起码没有打过她。
许廷州被逗笑了:“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啊,还站队。”
他没跟秦映夏说的是,打一下算什么,有次许义进为了保许西闻的命,甚至不惜放弃他,还有什么是他爷爷做不出来的吗。
秦映夏也笑了笑,她嗓子发干,仰头喝水。
腿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弯着,总归不舒服,她动动身体,把腿伸出去,脚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许廷州的大腿上。
两口水下肚,喉咙舒服了不少。
她继续问:“那你爷爷说我什么了?说我不跟你一起回老宅?还是什么?”
许廷州在秦映夏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秦映夏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
他们谈恋爱那会,秦映夏真的没少这样做,特别是冬天,她的手脚冰凉,就喜欢让他给她捂一捂。
其实想要取暖远不如穿双厚袜子来得直接,但是他们谁都不提,情侣嘛,再正常不过。
但是许廷州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秦映夏现在对他还没有太多那方面的意思,她自然的动作更像是之前养成的习惯,只是下意识做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许廷州的心已经被秦映夏搅出一个漩涡,但他努力保持平静,让自己表现得尽量自然,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手覆上去。
他点了点头,说:“是。”
秦映夏闻言撇了撇嘴,“还真是啊!”
“那你今天也确实没叫我一起去啊,这不能赖我吧?”
许廷州轻“嗯”一声:“不赖你。”
秦映夏的脚还搭在许廷州的腿上,还勾着脚尖,来回晃着。
她又说:“其实你叫我,我也不想跟你去。一个是奶奶在这,我不太想离开家里,另一个是我感冒,传给其他人就不好了,还有一个是,你爷爷每次叫我们回去,其实都没有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事情,好像很多次都是因为你哥的事情才把我们叫回去。而且回去之后我真的很尴尬,脸都要笑僵了。”
“你看我爷爷,没事才不会叫我们回去,有事我哥一个电话就告诉我了,来回跑不觉得麻烦么?”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咄咄逼人。
许廷州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的脚,可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看到她脚丫的晃动。
他的意识被晃得有些乱作一团,失去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秦映夏打了个哈欠,又喝口水,将杯子自然而然放在许廷州手里,收回脚,站起来,穿上拖鞋,留下一句“困了,洗澡睡觉”就走去了浴室。
而许廷州在秦映夏收回脚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好像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站在镜子前,秦映夏放松了身体,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捧了把凉水沾湿自己的脸,给它降温,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把自己的脚放在许廷州的腿上呢!这动作有多暧昧她又不是不知道!关键是,许廷州怎么也不提醒她呢!脑子怎么想的!
害得她只能装作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又装作自然地把脚收回来。
――
寂静无声的夜晚,星月高挂。
黑暗的房间里,许廷州闭着眼平躺在床上,大脑中时不时回荡着十几年前,他跟许西闻在法国被绑架的时候。
可能今天晚上聊了很多关于许义进的事情,那些他对于许义进的恨,不由得重新冒出来。
那是许廷州刚上高一的时候,国庆假期跟许西闻去了法国。
当时的许西闻刚接触许氏的工作不久,去法国就是去了解一下那边公司的情况。
只是他们刚落地的第一天,公司都没来得及去,就被几个黑衣人捂住鼻子带走了,再之后他就完全没有了意识。
等他意识稍微回笼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着什么,原话他记不太清了,大概话的内容是,只能在他跟许西闻之间选一个,而电话里的人毫不犹豫选择了许西闻。而选择许西闻的原因是,许廷州是因为许西闻才存在的。
当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绝望,而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无意间听到的一些东西得到了印证。
十二三岁的时候,许廷州无意听到家里阿姨说,他的出生是为了救许西闻的命。
他不信,却也不敢问,只能自己憋着一口气。
而在那之后,两个阿姨就再没出现在许家。
在他终于确认自己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时候,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在那次的绑架中,能活下来,跟许义进没有丁点关系,许义进是要放弃他的人,是遍体鳞伤的许西闻拼命也要把同样遭受过非人待遇的他一起带走。
只是这件事,除了许义进没有其他人知道。
在许家,包括许西闻在内的所有人,许廷州对他们的感情都不多。
不过,他曾经对许西闻说过的“能帮你的我都会不遗余力帮你”也不假,一个是因为这是全家人乐意看到的,另一个是因为许西闻当初没有抛下他。
许廷州躺在床上,并没有刻意地去想这些,他也已经很多年没
有想起过这些东西了。
现在不知怎么了,那些记忆,就像是疯了一样往他大脑里钻,闹得他头痛欲裂。
许廷州没看时间,但他估计现在差不多凌晨两点。
因为就算不看时间,许廷州也能大概估计现在几点,这是他在一个又一个不眠夜锻炼出来的。
他挤着眉,忍着痛,撑着左臂坐起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想吃两片止痛药和两片思诺思。
只不过他连药都没摸到,就听到身后的女人哑着嗓子说:“许廷州你又失眠了吗?”
许廷州闻声转过身,秦映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
因为是高层,他们也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睡觉前只会拉上纱帘。
此刻,许廷州借着窗外不太明亮的月光,看到秦映夏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没有没睁开的眼睛,忽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许廷州轻轻“嗯”了声。
秦映夏惺忪着睡眼,得到回应之后,她轻柔地说:“尝试一下不靠药物自主入睡可以吗,我们慢慢来,可以先聊聊天,没准就能睡着了。”
许廷州说好。
秦映夏重新躺下,这次她没有背对他,而是侧躺在床朝向他。
许廷州的右胳膊没有受伤,他在躺下去之后就枕在了自己曲起的右胳膊上,看着秦映夏。
秦映夏的左手放在身侧,手指自然弯曲着,她没有睁眼,只是嘴巴小声嘟囔着,说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的话。
但是她的每一个问题,都会得到许廷州轻声的回应。
慢慢的,秦映夏不再出声,她均匀的呼吸再次传来,她睡着了。
许廷州淡淡笑了。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把四指轻轻扣在了她的四指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廷州的睡意终于袭来。
在悄然无声中,他们牵连着睡去,好似要去做同一场梦。
第70章 早春 “别怕,我在呢。”
Chapter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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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西闻婚礼当天, 在浦西引起不小的轰动,各界名流人士都出现在他的婚礼上。
因为上次许廷州在老宅闹了点不愉快,今天他虽然没有刻意避让几位长辈, 但也没有主动去打招呼。
只作为许西闻的弟弟出席了婚礼,而非许家的一份子。
辛梓沫没有父亲, 所以父亲将女儿的手交到新郎手里这个环节没有出现, 可因为他们的婚礼誓言, 秦映夏还是感动得落泪。
因为许西闻真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这两本书上, 看着辛梓沫的眼睛真诚地说出了“我将违背我的天性, 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这句话。
又搞笑又感动的。
许廷州看到秦映夏抹眼泪,给她递了张纸巾, 不理解:“有什么好哭的?”
秦映夏扭过头看向许廷州, 抽过纸巾,愤愤地说:“你不感动吗!”
许廷州眯起眼睛:“我应该感动?”
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觉得婚礼是一件还蛮神圣的事情。处在这种场合, 听到听起来很真诚的誓言,感性占据了高地, 就感动了一下下。
秦映夏把纸巾对折,轻轻擦拭眼泪:“算了,你没有心。”
许廷州轻嗤, 居然说他没有心!
他不觉得那句广为流传的网络话语在他身上会适用,他的天性,他的本能, 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杀死了。
如果在认识了解秦映夏之后算重生,那他的天性和本能只有一个,他怎么违背他的天性, 怎么忤逆他的本能,这个傻女人。
婚礼的晚宴秦映夏并没有参加,她让许廷州留在这,毕竟是人家亲哥,她回去陪奶奶。
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秦映夏真的很怕哪天奶奶就离开了自己。
回到家,秦映夏在玄关换了拖鞋进去,她看到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黄昏。
今天是3月8号,是妇女节,也是许西闻跟辛梓沫举办婚礼的日子。
而连续阴天一个多星期的浦西,在今天意外的,天气很好。
窗外偏西的太阳宛如一颗巨圆的咸蛋黄,挂在天边徐徐落下。
秦映夏款步走过去,坐在奶奶身边。
这个时候秦映夏才发现summer的头靠在了奶奶的大腿上,懒洋洋地跟奶奶一起欣赏日落。
她把头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搂住奶奶的身体,跟奶奶一起看向窗外。
陈之荣的脸上泛着白光,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她抬起胳膊,手心向内扣住秦映夏的手臂,语速缓慢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太阳逐渐湮没,被悄然袭来的黑夜慢慢吞噬,那一刻,恍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悲伤。
秦映夏搂紧了奶奶,声音带了哽咽:“让许廷州在那就好,反正又没什么事。”
话音落下,秦映夏的手机响了,她松开奶奶在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到来电联系人是许廷州,她接了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轻道:“喂?”
“到家了?”
“嗯,到家了。”
秦映夏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情绪并不高涨。
许廷州说:“我让人送了餐过去,你跟奶奶吃一点,我晚上得晚点才能回去,吃完等我回去收拾。”
秦映夏没什么情绪地应道:“好。”
也许是听出她情绪不太对,许廷州多嘴问了一句:“奶奶没事吧?”
秦映夏闻声偏头看了奶奶一眼,奶奶的眼皮勉强撑起来,依旧目不转睛地看向外边。
她没有回答许廷州的问题,她说不出奶奶没事的话,奶奶明明看起来那么不好,可是她也说不出奶奶不太好的话,奶奶还坐在她身边。
“许廷州,你晚上不要喝酒好吗?”
许廷州站在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清楚地听到了秦映夏略带哽咽的声音,他猜到,奶奶情况不太好。
他答应秦映夏:“好,我不喝酒。”
话音落,他顿了顿,没再听到秦映夏的声音,没过两秒,她挂了电话。
许廷州旋即收了手机。
现在这个时间,天刚刚擦黑,晚上的宴会还没有开始,很多商界名流都在,许西闻这个婚礼在浦西真的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室外的绚丽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西闻,在婚礼当天,勾起的嘴角也没落下来过。
阮和清端着两杯酒走过来,递给许廷州一杯。
许廷州没接:“今天不喝。”
阮和清诧异,“怎么了州哥?闻哥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喝酒?”
他又转转头,看许廷州自己一个人,又问:“嫂子呢?”
许廷州听到阮和清问秦映夏,他的右眼皮很突然地跳起来,明知道是因为眼压的问题,可是他总放心不下。
他拍拍阮和清的肩膀,认真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有人找我,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言毕,许廷州快步离开了宴会现场。
车子抵达帕西名邸地库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十七分,许廷州下车落锁上楼。
他打开家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秦映夏刚刚从次卧出来,她走到厨房倒水,看到他回来,淡淡说了句:“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许廷州换好鞋,站在秦映夏身侧,问道:“奶奶睡了?”
秦映夏仰头喝水,温热的水滑过她的喉咙,她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
听到许廷州的声音,秦映夏端着杯子的手自然垂落,有气无力地落在岛台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有人问起,纵然内心强大的秦映夏也不想再故作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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