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喜欢我,但不急着娶我?
祁云渺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晏酬已便又道:“我欢喜天上星月,愿为它们赋诗百首,但我却从不奢望天上星月一定能入我怀中。”
“当然,若它们愿意来,那最好;若是不愿意,我只想要它们牢牢地挂在天边,不论何时,当我抬头,都能见到天上星河璀璨,月色长明。或许有时有乌云遮蔽,或许有时有秋雨惹眼,但不论何时,我知晓星月定会重新出现,这便是我的心之所愿了。”
他……竟真的觉得她如同天上星月?
祁云渺撇了撇唇角,苍天可鉴,她真不是一个喜欢过度自谦之人,但晏酬已如今的这番夸赞,祁云渺实在觉得,自己要有些无福消受了。
而且,他原来不是急着要娶她。
想娶她,却不急着娶她。
“那晏酬已,你接近我,只是为了看看我?”她问道。
“为了看看,但也为了有朝一日,星月有可能真的入我怀中。”晏酬已坚定道。
“……”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那祁云渺再对他说些什么,好像都是过分了。
祁云渺知道,自己可以喊晏酬已不许轻易同自己提亲,但是喊他不许喜欢自己?那她未免也太过霸道了,还能去决定别人的感情呢。
“晏酬已,那……”祁云渺想了想,道。
“姑娘知晓了我的心思,那我也想问问姑娘。”可她话没说完呢,晏酬已便先打断她的话,道,“姑娘日后可还会如同从前一般将我当做朋友?还会教我射箭,与我吃喝玩乐做伴?”
“姑娘知晓了我的情谊,可会因为我的情谊不知如何交代,便选择与我割席,一刀两断?”
“你说什么呢!”祁云渺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完全忘记了,晏酬已这话叫她立时反驳道,“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朋友啊!我今日来就是想同你说这的!”
晏酬已的情谊实在过于真诚与炽热,祁云渺定定地与他对视着,忽而之间,却是一点儿也不输他了。
“晏酬已,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便失去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你既然都说,你不是一定要娶我,那你就先将我拿寻常朋友对待,可以吗?”
她脸颊上褪去异样的红晕,逐渐恢复到大大方方的姿态。
晏酬已怔怔地看着祁云渺,听她的话,点了点头。
“只要祁姑娘不离开,不会故意地疏远我,那我便永远都是祁姑娘的好朋友,祁姑娘不论有任何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这才像话嘛。
祁云渺觉得,自己今日的目的应该算是达成了。
她缓缓地舒出一口气,便听晏酬已又问道:“那姑娘今日还可以再教我练习一番射箭吗?昨日说的姿势,姑娘走后我又自己练习了一会儿,不知道位置是否会有偏移……”
“唔……”
如果今日阿兄不曾出现过的话,祁云渺想,是可以的。
但是无奈,刚刚阿兄被她给气走了,今日又是他本月难得的一日休沐。
她便和晏酬已道:“实在抱歉啊晏酬已,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情,便不能教你练箭了,下回,下回你找我,我一定会教你的!”
“是因为要去找小裴大人吗?”晏酬已问道。
“嗯。”
他既看穿了她的心事,那祁云渺也不再遮掩了。
晏酬已淡淡地笑了下:“午时小裴大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我,祁姑娘为了我没答应同小裴大人一道去赏梅,小裴大人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祁姑娘的兄长,祁姑娘便去哄哄他吧。”
“……”
“阿兄倒也不是如此无理取闹之人。”祁云渺道。
“是,小裴大人能年纪轻轻便官居六品,想来必是才学与人品皆一流的,说不定他也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故而想要保护祁姑娘这个妹妹罢了。”
“……”
虽然是替阿兄说好话,但这话,祁云渺怎么觉得自己听来听去就是不对劲呢?
她左思右想,厘不清楚晏酬已这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先起身,同他道:“好了,晏酬已,我得走
了,咱们下回再见,你记得想要学习练箭就找我,我必不会不理你的!”
“好!”
晏酬已目送着祁云渺离去,和她告别。
往常脸颊上的笑意他会维持到祁云渺彻底离开,这才渐渐淡去,但是这回,不过祁云渺一转身,晏酬已便直接地抚平了自己两边的唇角。
他注视着祁云渺愈渐远去的身影,回头见到饭桌上她曾经用过的茶盏。
他拿起茶盏,转动杯身,缓缓将自己的唇瓣覆在适才祁云渺曾触碰过的地方。
喉间有凉水灌入,是晏酬已将盏中剩余的茶水,全部饮了个干净。
第八十七章 阿兄,我来陪你啊(二更)……
檀园
冬日里的上京城腊梅飘香,层层嫩黄花蕊争相绽放,在只余下一片清冷与萧索的时节里,奋力留下最后的一抹幽香。
而在这上京城中,腊梅聚集之处不少,甚至有不少官员家中,皆有自己移植之梅树,但论满园盛放,花香四溢,还得是檀园。
这是前朝大儒所赠与朝廷的庭园,新朝建立之初,第一任国子监祭酒奉皇帝之命,在此园中种满了腊梅,以期腊梅飘香,福满天下。
裴则一身月白常服,自从来到之后,便一直坐在假山亭子里,独自喝茶,没有说过什么话。
檀园不对外涉限,是以,每日都有不少的人前来赏花。
他们见到裴则坐在此处,知道的称这是当今的宰相之子,将作监丞小裴大人,不知道的,只道这有个冷脸的玉面郎君,想靠近来询问一二妻室情况,却又碍于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不敢上前。
旁人来檀园,多半是呼朋唤友,携一家老小同行,他单独坐在这里,反倒成了一道异样的风景。
“裴镜宣!”终于,又有一道热络的声音响起,同裴则在打招呼。
这已经是裴则今日听到的不知道第几声招呼了。
他淡淡地抬头,却见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喝醉了酒在他和祁云渺面前发酒疯的江大人。
裴则凝神,今日这江大人倒是没有耍酒疯,冬日阳光难得和煦融融,他便趁休沐,带着自己的妻子同两个孩子,一道也来檀园赏花。
他瞥完人之后,只和人家微微颔首,便算是回答。
江大人脸色怔了怔。
这位江大人,如今是任职在工部,为工部侍郎,与裴则所在的将作监原先多有接触。他们一个负责皇宫内的建筑同珠翠用具,一个则是统管全国上下工程之事,下了朝之后,偶尔也有些集会聚餐。
但是自从上回这位江大人在裴则面前发了一场酒疯之后,裴则便再也没有参加过同工部的任何一场聚酒了。
江大人心中有疑虑,知晓这姓裴的小子大抵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但那日酒醒之后,他当即便同裴则道了歉,称自己是酒后胡言,好话什么的都已经说尽了。
裴则仍旧不领情。
他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引得这位自小便出身名门裴氏的宰相之子可以原谅自己。
今日在此地碰上,着实是巧。
江大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顾裴则的脸色,将孩子暂交给妻子,喊她带着孩子先去逛一逛之后,便独自上前去,进了裴则的亭子。
裴则拧眉又看他一眼。
便见江大人坐在他的身边,赔笑道:“镜宣,难得碰面,咱们喝一杯吧?”
“我这里可没酒。”裴则道。
“……知晓知晓!小裴大人风雅,那咱们便以茶代酒!”
江大人说着便也不客气,直接自裴则带的一套茶具里自己伸手,捻了一只杯子下来。
“哎,要论风雅,这满上京城,除了小裴大人还有裴相之外,江某还真不知道该再举荐谁才好,逛个园子,竟也能自己准备一套茶具带来。”他饮一口茶水,入口清冽,回味无穷。
裴则听得这江大人的夸耀,冷笑道:“江大人今日有何事,直说吧。”
“呃……”江大人顿了顿,片刻之后,厚着脸皮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要同小裴大人一道吃茶罢了。”
“我待会儿就走了。”裴则道。
“……”江大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干笑几声,道,“镜宣啊,上回之事,是江某不对,是江某胡说八道,酒后误事,那实在是当不得真啊!”
“此事江大人不是已经同裴某说过了?裴某是下官,不会当真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不放在心上,你还对我如此态度?
江大人显然是不信裴则的话,一个劲又道:“那这么着,镜宣,你若是仍旧觉得我那日叫你难堪了,你把上回那姑娘喊回来,我再当着她的面,与你同她道一次歉,你觉如何?我也实在是昏了头了,当时真是忘了你从前真有个妹妹,那姑娘,如今是陵阳侯府的姑娘,对不?”
“你别去麻烦她!”
裴则一开始听那江大人说话,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直到他提到祁云渺,他脸色顿时变得严峻,俨然不想官场上的任何事情去打扰到她。
江大人被他的变脸给吓了一跳。
“阿兄!”
可裴则的话音刚落下,两人只听耳畔中又传来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呼唤。
那呼唤中气十足。
他们双双回过头去,便见有一少女,身穿灰蓝色的毛边衣裙,正站在亭外的一株繁茂梅树下。
她盈盈与裴则招着手,阳光穿过腊梅斑驳照在她的脸颊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这是……”江大人花了片刻的功夫去回想祁云渺的样貌。
而祁云渺站在亭子外,见到裴则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也站在亭外顿了片刻,这才抬脚,自信地迈步进去。
“阿兄!”她一边又唤了一声裴则,一边又看了眼坐在裴则亭中的另一个人。
见到那人模样的刹那,祁云渺晃了晃神,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而江大人却是终于认出了祁云渺。
“是你!”他忙道,“陵阳侯府的祁姑娘!”
呵,他那日虽喝醉了酒,但是认人的本事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受到琼浆玉液的影响。
祁云渺终于也认出了这位江大人。
她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想,今日和裴则一道坐在亭子里的,会是他。
她没有同这位江大人打招呼,而是和裴则问道:“阿兄,你今日是有事吗?有事我便不打扰你了,下回我们再见……”
“无事!”裴则尚还处在祁云渺突然从天而降的错愕中,听到祁云渺的问题,他忙回答道。
他看着祁云渺,想了想,问道:“你不是说下午有事要同晏酬已去办?”
“我办完了呀!”祁云渺道,“阿兄难得休沐一日,我得空自然还要来找阿兄玩了!”
“……”
他倒也不是什么休沐日非得有人作陪的人,还是小孩子不成?
裴则微微抿着唇角,但是再看向祁云渺的时候,目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错愕,而是逐渐染上了点淡淡的光晕。
他喊祁云渺坐下,亲自为她添茶,又问她一路过来累不累,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祁云渺便道是坐马车,所以不累。
她捧上裴则的茶盏,喝了一口。
亭子里便终于有些安静下来。
江大人坐在边上,对着这对传
闻中是兄妹关系的俩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只觉稀罕。
传闻中裴镜宣不近女色,自从他状元高中后,不知有多少人上门为他做过媒,结果他一个也看不上,就连圣上,也曾有意将郡主许给他,但他也没有接受。
难得,实在是太难得了,眼前这只在裴家待了不到两年的小姑娘,他名义上曾经的继妹,竟能得他如此照拂。
“那个……”在祁云渺喝过了一盏茶水之后,江大人这才适时出声,道,“祁姑娘,在下江照厚,时任工部侍郎。”
“嗯?”祁云渺终于又去看一眼这江大人。
江大人便又道:“上回江某实在是喝多了酒,故而多有得罪,还望祁姑娘莫怪。”
原来这人今日是来同她和阿兄道歉的。
祁云渺看着江照厚,恍然大悟,眉间警惕的神情缓缓撤去,又同裴则对视了一眼。
裴则看看她,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祁云渺便知晓,他这是任自己发挥的意思。
她于是又装模作样地睨了眼这江大人。
“江大人那日是喝多了啊?”只听祁云渺阴阳怪气地问道。
“是是是,实在是喝多了!”江大人可劲儿赔着笑道。
“那可真是难得,喝多了不偏不倚,就撞上我同阿兄了,江大人那日的话我可还记得,什么……”
“哎哎哎祁姑娘!”生怕祁云渺真的会回忆起自己当时说过的话,江照厚忙举着茶盏阻止道,“千错万错,都是江某的错,祁姑娘有再多的怨言,江某都认了,便由江某以茶代酒,敬祁姑娘一杯!”
他倒也是能屈能伸,真能拉的下脸来。
祁云渺见到这江大人举着手中的茶盏,又兀自斟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终于心底里对他的怨气,基本也是烟消云散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记仇的人。
她同样也举起茶盏,与这江大人遥遥敬了一杯,而后抿了一小口。
这口茶喝下去,便是和解了。
江大人啧啧欣喜,不想这小姑娘,可是比裴则要好说话多了。
初看祁云渺,江大人因心底里紧张,并未有过多地重视她的五官样貌,如今他倒是闲下来了,便仔细盯着祁云渺,打量了她几息。
这真是一个上京城中少见的眉眼飒爽的女子,江大人想,纵然肤色不如城中大部分的贵女们白净,脸上也未有什么涂脂抹粉的痕迹,但就是这般天然纯粹的样貌,将她浑身最为重要的飒爽豪气给放到了最大。
若非是知晓对方是陵阳侯府的小姐,只怕说她是什么路过的侠女,马上便要继续去闯荡人世间,这江大人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难得,真是难得。
江大人一高兴,便又喝了一杯茶水。
他的动作如斯自然,抱起裴则的紫砂壶,给自己斟水,裴则一路盯着他的动作,终于道:“江大人,你家夫人同孩子可还等着你吧?”
“嗯?”江大人被这么一问,终于才想起这回事情。
“是是是!”差点忘记了,自己今日是拖家带口出来的。
既然祁云渺已经同他和解了,那想来,裴则也不会再是问题。
他便忙同祁云渺还有裴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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