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折:“这是怎么了?”
姬梵身子忽然倾倒,手撑住茶案,茶案上的围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手背蹦出条条青筋。
一股暴戾血腥的浑厚灵气排山倒海压来,近乎实质性的威压,音折瞬间脚软了半截,第一次体会到修仙界的修为碾压。
落天奇反应更大,
直接喷出一口血。
“主人灵气紊乱暴动。”
归蓬从角落中闪现,一把将几人带出灵梭。
音折灌了满嘴风,小脸苍白:“这咳咳……这是怎么了?”
落天奇:“少嗦,不想死就跑远点。”
二人一蛇莽足了劲了狂奔,直到一个远远的山头上。
落天奇眺望姬梵的方向,神色忧虑。
“主上灵气失控了。”
音折思衬着,听他们说骨血排斥,姬梵又非得来找这半截指骨,莫不是就是因此而灵气失控。
也是,毕竟不是自己的道骨,说换就换,不可能没有代价。
足足两天。
峰峦起伏,无法窥见全貌。
音折只能听见远处不断传来轰鸣声,仿佛有一具庞大、狰狞的恶鬼从地底爬出。
森林上鸟群四散,惊恐的野鹿、豪猪、大大小小的刺猬田鼠,诸多野兽,都纷纷往外逃命。
音折还瞧见一个砍柴的樵夫,跌跌撞撞,边跑边喊:“有恶鬼啊!恶鬼吃人啊!”
落天奇“啧”了一声,折下一枚树枝,甩手飞去,直插樵夫心口。
樵夫应声倒下。
音折眉头皱了皱,抓紧了树干。
落天奇在原地走来走去,靴子踢着地上泥土,尽显焦躁:“主上怕是一时半会平息不了。”
音折:“那怎么办?”
落天奇面色不好看:“多等一时,主上就要多受一时的苦。先去审问那家伙,不管他嘴有多硬,我也给他撬开。”
他从领子里掏出一个白骨口哨,婉转地吹了个哨,以示给前方守着主人的归蓬通报消息。
音折舌苔发苦,不得已先随落天奇前往避山村。
另一边的国师府,地动山摇,整座小岛强烈地震动着。
偃奴抬头望去,浩瀚的晴天乌云密布,时而雷鸣电闪,时而妖鬼嚎叫。
石佛的巨影投射在岛上,岛上顿时暗夜无光。
石佛似虚似实,在云层中隐约闪现,粘稠、黑暗、邪恶的雾气充斥着整个水月镜天,让此地如坠鬼蜮。
“糟糕了……主人的神魂暴动了……一定是又失控了……”
偃奴抱着石柱,在巨大的阴影下,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道骨……我的道骨……我的――是我的――”
石佛像变成了修罗恶佛,眼角撕裂,渗出黑气,皮肤被黑雾缠绕,痛苦而疯狂地咆哮着。
府内的侍女随从,全都跪伏地上,瑟瑟发抖。
此时已过去一年有余,原来凌尘家古朴干净的房子竟然坍塌破败了一半,杂草丛生。
“臭不可闻。”落天奇掩掩鼻子,抬腿迈进破屋。
然而人不在里面,他抓了个村民来问话,听说上山采药去了。
两人寻了踪迹跟上山,在处山峰上寻到了正在采药的凌尘。
他佝偻着背,时不时低声咳嗽,俨然内伤严重,将一些止血化瘀的药草装到背篓里。
音折犹豫道:“我们要不先问问情况?”
落天奇如猛虎出笼,乘其不备将凌尘击倒在地,扣住他的脖颈。
音折:“……”
落天奇忧心主上,厉喝:“废物,你把指骨弄哪去了?被什么妖兽吞吃了?妖兽去哪了?”
凌尘断断续续咳嗽着,扭过脸,不吭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落天奇并无耐性,逼问不出,便从芥子中取出麻绳,将其吊在了树上。
他掏出鞭子便开始上手,音折耳边只有他的逼问声和长鞭鞭笞在皮肉上,令人牙酸的沉闷“啪啪”声。
凌尘一丁点声音都未从嘴里泄出,如果不是落天奇声音愈带怒气,音折几乎以为凌尘已经晕死过去。
她有了个念头:
事到如今,凌尘必死无疑了。
不如由她杀了凌尘,向姬梵投诚,彻底倒向反派阵营。
如今姬梵处于碾压的优势,在前期,只要他认真一点,凌尘就没有后期崛起的机会。
穿书都有了,改变命运,怎么就不能有?
落天奇:“就凭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守得住家人,呵呵。”
触碰到逆鳞,凌尘终于出声,他冷笑着,断断续续说:“你们躲在御、御丹坊身后……以势压人,强行逼迫我换骨,就不是废物了?咳咳……放心,我就是自爆,也不会给你们提供多一分的线索咳咳咳。抢来的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天道在上,看得一清二楚。如若我们身处同一处境,我不比任何人差。你的主子,也永远比不上我,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懦弱废人!”
“贱民!!”落天奇怒不可遏,长鞭卷住他喉咙,将他拖拽在地,拖出长长血痕。
他将凌尘拖至了悬崖边。
悬崖陡峭,深不可测,凌尘遍体鳞伤,修为全失去,跌落下去,绝无活路。
崖边的风声呼啸着,云卷云舒,浓厚的雾气遮盖住往下的视野。
绝境之上,浑身是血的凌尘在空中摇摇欲坠。
鞭子勒住他脖颈,另一头握在落天奇手中。
“敢亵|渎我的主人,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坦白,我就将你碎尸万段,抛下悬崖。让你的血肉魂魄,都不得安宁!”
凌尘抬起无神的黑眼,嘲讽地勾勾唇,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到了他脸上。
“动手啊?看门狗。年纪这么小,学狗叫倒是学得很明白。”
“你……”落天奇气得一张脸火烧般的通红,牙齿咬得咯吱响。“我要将你碎―― 尸――万――段――”
“嗡!”
一柄匕首横空出现,天际滑过的一条迅雷闪电般,划断长鞭。
最后一眼,他只瞥见那人翻飞的卷袖。
袖中的凝脂皓腕,纤细如笋尖的五指,似乎想抓住什么,最后蜷曲着,缩回袖中。
凌尘坠入深渊。
第17章 正邪双姝(三) 训狗师小蛇
凌尘坠入黑沉沉的梦中。
父亲壮年却布满沟壑的脸,纹路挤在一起,迸发出欢欣喜悦的笑容。
他惊喜地大笑着,那是凌尘印象里父亲最开心的一天。
父亲将他尽力地托举起来,举得高高的,仿佛要助他一飞冲天。
“我儿是天才!”
凌黛儿站在门槛上,骄傲地对所有孩子宣布:“我哥哥是天才!以后会修炼成仙的!”
“哇哦……”孩子们齐齐高呼。
他们一家人,如生活在飘飘然的绵绵云朵之上,触目是无限希望的未来。
可顷刻之间,柔软的云层薄如蝉翼,轻易碎成千万光点消失不见,直让人坠入无边深渊。
“凌尘大人,换了骨也不会死的。我们这不是给您准备了这么好的根骨么?”
“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身体不佳的老父亲和幼妹着想啊。”
“就是就是……您的父亲还等着吃药呢?他天赋不佳,炼了这么多年的丹药供养你们俩兄妹,早就把自己掏空了。”
“您就不要倔强了。舍小家,为大家。您看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大家会感谢您的。”
凌尘遮住耳朵,可那嘈杂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里。
“滚开――”
他怒吼着,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见到了一条小黑蛇。
小蛇蛇形爬来,竖起脑袋。
亮晶晶的绿色瞳仁中,透着一股冰冷的笑意。
“天真。”
“你。”他刚想说什么,嗓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他坠入一张冰冷的石床上。
彻骨的疼痛席卷而来。
刀子一点点割开温热的皮肤,拨开组织,摸索森白的骨骼。
他只见到一张缠着绷带的脸,他注意到他的眼神,似乎还笑了笑。
绷带男人沙哑的嗓音说:“放心,我的技术很好。配合灵气疗愈,绝不会留下任何伤口,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呢……”
“不过。会比较痛罢了。”
“啊啊啊――”
*
音折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血气重到几乎凝实,沉甸甸浮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吞吐入腹。
“呕――”
她撑着树,弯腰干呕。
原先来时的大片森林,郁郁葱葱的大树,全都拦腰折断,夷为平地。
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散落着、堆叠着野兽破碎的血肉肢体。
到处都是血肉。
这片原
本丰茂的沃土,吸足了血水,一脚踩下去,软趴趴的暗红色土壤,渗出黑红的粘稠液体。
在那血肉堆积如山的尸土上,膨胀到两米高的人形野兽,游荡其中。
墨黑色的长发沿着虬结阔展的脊背流水般蜿蜒而下,直落到腿边。
他苍白的肌肤爬上黑金色的狰狞花纹,如同某种诡异诅咒,从脚腕到半个胸膛和半张脸,全被占据。
他的眼睛没有眼白,一片漆黑。
这是姬梵。
此时的他,不复之前的清雅端庄少年国师模样,宛如妖魔。
他五指黑色指甲长尖如匕首,轻而易举挑起一只还在哀鸣的伤鹿,将它撕成两半。
血淋淋的生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血水顺着下巴流下。
啃噬完血肉,他弯着腰,低头嗅闻地上的气息。
“还未到满月,主上却失控了……”
落天奇捏着拳头,既想去,又不敢靠近。
你家主上难道是狼人吗?
“我们要不先避一避吧,等主上好了……”
音折脚跟发软,一点点往后退,稍没注意,踩滑摔在了一块尖石头上,小腿滑出一道不长的血痕。
“嘶……”
血珠子一点点沁出来,汇聚成一条细线。
暮色苍茫,清风微拂。
一阵微不可查的小风,卷着这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飞远了。
直到落入那还在生撕血肉发泄愤怒和燥意的野兽鼻中。
他奇异的安静了。
微弱而香甜的血气,那其中蕴含着的馥郁芬芳,仿佛近在咫尺。
这是他缺失的一截最宝贵的小骨,他心脏最鲜嫩跳动的顶尖。
他的渴求,他的古欠望。
他的一部分。
漆黑的眼睛一瞬看向音折的方向。
而音折没有察觉,提着裙角悄然离去。
归蓬隐匿在不远处的尸堆下,见姬梵不动了,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姬梵就如同一道迅雷闪了出去。
音折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要不是签订了主仆契约,她现在就要钻进深山老林,哪怕当野蛇,也不要再出来。
那人是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
他早晚能手撕了自己,然后生吞!
她要跑得远远的,直到一切结束。
直到安全。
但是为什么,脊背一直发凉?
她情不自禁绷紧了背上的皮肤,竖起的汗毛剐蹭到衣衫面料,仍然顽强不倒。
她咬着牙,牙齿上下轻轻“哒哒哒”扣响着。
巨大的、两米多高的黑影,食人的野兽一般,直立在她身后。
震撼而可怖的气势,变得更加强烈。
排山倒海一般,将瘦弱娇小的她,完全淹没在影子当中。
音折喉咙滚动,一点点转过身。
魔神般高大的姬梵,散发着无穷无尽邪恶与恐怖气息,与她距离极尽地站立着。
无形的灵气缠绕在二人周围,甚至隐隐束缚着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紧跟其后而来的归蓬和落天奇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这脆弱灵宠命不久矣。
他们犹豫一刻,齐齐退后,留给他屠杀的空间。
反正只是一灵宠,是虐杀是生吃,都无关紧要。
音折高高昂起头,才对上他黝黑无光的双眼。
“主、主上?”
她强行提起嘴角的肌肉,扯出一个柔软脆弱且无比僵硬的笑。
小腿肌肉没出息的因紧张焦虑而痉挛,她往后退了退,靠上一棵并不茁壮的树。
并不能给她半分安全感。
现在的姬梵,肌肉虬结、宽肩窄腰,足足壮了三圈,跟原先体型的他比起来,天差地别。
一个是少年,一个是成年。
然而,姬梵并未对她下毒手。
他躬身,慢慢的,单膝曲起,半跪在了音折面前。
这是……?
音折惊疑不定,他苍白如大理石的面庞就在眼前,低下头。
音折眼睁睁看他,刚才残暴撕碎猎物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而后,他低头吻住她小腿皮肤上的伤痕。
“等、等等!”
音折倏尔惊呼,要抽回小腿。
纹丝不动。
抓得很紧很用力,好像沉铁锁住脚踝,怕她跑了似的。
他的手掌过于火热,攥紧她的脚踝,烫得她腿肚子哆嗦。
姬梵抬眼,墨色的瞳孔不满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说,不要乱动。
他再次低头,阖上双眼,捧着她的小腿,细细密密地吻着她那微不足道的伤痕。
鲜红的舌尖,舔着挂在上面的血珠子,一丝不落卷入唇舌,全吞入腹中。
高耸的鼻尖,微凉,磨蹭着她温暖细腻的肌肤。
落天奇一张脸“嘭”地涨红,猛地站起来。
“主上三思!”
归蓬拉他不住,只见他怒气冲冲,活生生像是撞见了什么不伦之事,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两人拉开。
他还未靠近,姬梵便抬起头转向看他。
落天奇以为主上恢复神智,欣喜的神态刚刚展露,便被一股击来的凶暴的灵气惊得戛然而止。
他闪躲不及,大口吐血,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姬梵压低嗓音,喉咙里滚着低沉的震慑嚎叫,分不清是人亦或者野兽的语言。
他扭过头,将正欲往后躲的音折抓进自己怀里。
“我的……!不准走!”
“不走不走不走。”音折忙不迭安抚,生怕他继续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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