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喝水、呼吸般自然而然的感觉……
越前忽然有种想要挥拍的冲动。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一跃而起,挥动了手中的球拍。
球拍击中网球时,手掌和腕间传来的力道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就像是血液叫嚣着,骨骼战栗着――
身体的各处感官都在向他无声地传递一个事实。
[喔,还差得远呢。]
球砸在对面半场,越前双脚落回原地,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沸腾的燥意。
滚烫,炙热。
混杂着紧张与激动。
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脑子里也只剩下那颗黄色小球的残影。
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
日光下,他忽而咧开一个比骄阳还灿烂的笑,毫不犹豫道:
“我好像,也有点喜欢这个网球。”
第90章 起风 似湖面平静折射出一角冰棱的寒芒……
真田回到场中的时候, 立海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赛场上的电子显示屏沉默地放映着双方比分,球场上的劣势使观众席的喧嚣声无法感染到这里的几人。
真田刚刚将网球包放下,就听到了军师的询问。
“怎么回来这么快?”柳莲二手上还拿着笔记本, 清隽的嗓音淡淡。
旁边的仁王敏锐地察觉到军师似乎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半眯起了眼。
但他知道为什么, 只是还没有从刚刚输了比赛的郁闷中回过神,懒得给副部长解围。
切,他也不爽。
柳生比吕士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但他没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看着真田, 显然也在等待他的回复。
而底下坐在教练椅上的幸村虽然没有转过头,却也分心关注起了他们的对话。
切原赤也难得不畏惧真田副部长的铁拳,抓了下头发, 大胆地问了一句:“莫非青学那小子已经恢复记忆了?”
霎时,数道目光齐齐转移到切原赤也身上。
切原被这几道视线看得心底发毛,不禁摸了摸胸口,虚张声势道:“我就是问问嘛。”
仁王顿时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直到被柳生拽了拽才收敛了一些。
迎着队友们带着探究的复杂目光,饶是向来镇定如真田也不由略微赧然。
他沉默一会, 却也没有回避:“遇到君明桑, 她说我不适合出现在那里。”
“至于青学那小子, 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恢复记忆。”
几人愣住。
但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就见真田抬起头, 严肃的面容微动,正色而认真道:“抱歉。”
柳生比吕士鼻梁上的镜框微微滑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了扶, 免得暴露他震惊的眼神。
仁王雅治张了张嘴,狐疑的目光在真田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似是想找出他是伪装的破绽,却没瞧出来。
他没听错吧?
这是真田能说出来的话?
以他多年的诈欺经验来看,这人也不像是冒牌的
啊?
柳莲二半阖的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光。
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情却缓和了不少。
君明桑,吗?
原来如此。
难怪真田会回来。
从方才真田离开与丸井他们比赛陷入焦灼后就愈发沉重的心情,因为一句道歉而轻快了不少。
其实他们要的很简单――
隔着喧嚣人声,柳的目光越过幸村,落到了场上仍在拼命奔跑的丸井和桑原身上,释然之余,心中巨石缓缓落了地。
只不过是信任。
切原赤也的反应最大,他诧异地先是看向仁王,又转向真田,讷讷道:“也不是仁王前辈假扮的啊……”
莫非他听错了?
他这么年纪轻轻就空耳了?
没等他从乱成毛线团的感觉里捋出思路,就迎来了仁王的一个暴栗敲头。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仁王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没好气地揪着切原的耳朵,倒也没说他刚刚也怀疑过真田被人顶替的可能性。
“痛痛痛……”切原小声嘟囔,“仁王前辈你松手……”
“就!不!”
众人的反应虽然有些出乎真田的意料之外,但他此刻却暂时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切原和仁王的打闹。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君明桑话语的内涵,终于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
他不适合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立场。
内心瞬间的冲动与关东大赛的败绩让他难以释怀,坚信着幸村一定可以击败那个小子,也暗含着想要让那个菜鸟见证一下立海水平的复杂心绪……
现在想来,却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去帮助那小子,兴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但不管如何,在两胜一败的比分下,简直就像是不相信丸井胡狼他们一样。
而且――
倘若他的绝招想要击败幸村,也该由他自己去打出那一招。
真田垂眼,深色眸光落在幸村背影之上,忽而坚定起来。
幸村,我已经明白了。
台下听完了全程的幸村若有所觉一般,环臂搭在外套上的指节动了动。
他轻轻勾唇,深情桃花眼中一时泛起潋滟的波光。
弦一郎啊。
这短暂的交谈只在几人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很快,他们都回过了神,重新关注起了场上的比赛。
此时丸井文太与胡狼桑原正被进入了同步共鸣状态的菊丸和大石一路反击,体力劣势的丸井更是汗如雨下,在场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汗水浸湿了眼睫,丸井文太疲惫地眨了下眼皮,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再睁眼时,只捕捉到黄色小球越过球网的残影轨迹,下意识地追过去,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在烈日炎炎下一路打到盘末,本以为可以迎来比赛的终结,没曾想对方竟然早就不知不觉进入了同步共鸣状态。
这么看来,倒像是对面为了给他们那个失忆学弟争取时间故意进行的拖延战。
切,完完全全被耍了一道。
力竭地追击但又失一球,丸井不甘地握紧了球拍。
小腿肌肉传来剧烈运动后撕裂般的酸胀感,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愈发沉重,让他险些站不稳,只得靠扶着膝盖回复一点体力。
如果此时泡泡糖还嚼着,估计泡泡也得破了。
只是,比对面的反杀更让人难过的是,对面给自己的学弟拖延时间无可厚非,倒是真田,为什么也要去帮那个叫越前的家伙……
真是,关东大赛输了还不够,明明部长还在看着,上赶着给对方帮什么忙啊!
回去就算会被胡狼拦,他也要冲上去揍一顿真田弦一郎!
丸井文太恶狠狠地想着,忍不住将怒气倾注到球拍上,奋力地回击回去。
球几经来回还是落在他们的半场,他没追上,好在桑原反应及时,又打了回去……
艰辛、漫长的拉扯。
球来来回回。
体力急速下降。
换场的时候,终于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观众席上那抹身材高大的土黄色身影,视线不由怔住。
如果不是他看错了的话,那个正站在柳旁边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之前去帮助那个越前的真田副部长。
他目光不禁往青学那边掠去。
意外地没有看到那个拽拽的小子。
观众席上,之前那些去帮那个小子恢复记忆的人也都没有回来。
意识到什么,他眼里迸出亮光,蓦地扯了下唇。
一块石子猝然落入快化成死水的深潭。
就像是炙热的盛夏突然一口气喝下咕噜噜冒着气泡的柠檬汽水,再来上一个超豪华的双球抹茶冰淇凌,整个人瞬间就舒坦了!
什么嘛。
算你还有点良心。
本天才勉强原谅你了。
丸井忽然拽了拽桑原,在搭档不解的眼神中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观众席上的方向。
桑原打眼看去,就发现柳和真田齐齐向他们望来。
他一怔,领悟到搭档的意思,也笑了下。
真田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道:“不要松懈。”
柳在旁边补了句:“不用有压力。”
“嗯。”桑原应下。
“知道啦~”重新恢复精力的丸井摆摆手,留给几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率先走到了对面球场。
一球,一局,一盘。
裁判的哨声响起。
丸井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
同样力竭的桑原来到他身边扶起他,两人上去同菊丸与大石握手。
下场后,接过柳递来的毛巾,丸井用毛巾将自己脸部完全罩起来。
良久,他伸出手,搭上了桑原的手臂,隔着毛巾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搭档……”
“上了高中,我们也继续打双打吧。”
桑原正接过柳生买来的运动饮料,握在手中,只是冰凉的感觉便让他的精力回拢不少,听到丸井的话,他点头:“当然。”
“下一次,我们也要同步共鸣!”
丸井忿忿的声音隐约透着不爽,桑原无奈地笑了笑,却也干脆应下:“好。”
场上裁判已经开始提醒下一场的选手进场,但青学的越前龙马还没到,他便又提醒了一遍。
幸村精市坐在长椅上岿然不动。
第三次提醒。
这一次,远山金太郎忽然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走到了幸村面前:“立海的老大,你要不要和我打一球?”
场边的裁判立刻提醒远山离开。
幸村精市从方才一直阖着的眸终于睁开。
他略带审视的褐瞳平静地在远山身上巡过,让小金不由期待了起来。
良久,他轻轻颔首,站了起来,肩上披着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打着摆。
“如果你执意的话……”
他话音未落,余光却注意到场边慢慢走来的身影,忽而弯了弯唇。
声音也带上了笑意。
“看来,可以不用再拿一次球拍了。”
小金看到越前的身影,也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雀跃的喜色:“超前!”
走出几步的幸村听到这个称呼,轻声一笑:“很有趣的称呼呢。”
场外,樱芜目送着越前进入球场,停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望着场馆上方升腾而起的纠缠的气运金光,澄澈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涌动起幽微的光芒。
“不去看看吗?”和生零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了。”她摇头。
“为什么?”
一个是学校里因为海原祭产生交集而隐约传出来的绯闻对象,一个是刚刚帮过忙的他校学弟,莫非是觉得哪个赢了都觉得不好受?
但就站在学校立场而言的话,也应该给幸村加油吧。
和生零介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想着。
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樱芜转过身看他,目光平淡如水:“和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任务?”
不知怎的,和生零介愣是从那眼神里瞧出一分无语的意味。
但被这么一提醒,他也想起了他们的任务,只是……
这
都最后一场了,就算进去里面,理论上也没有关系的吧。
毕竟阴鬼下手的目标,大概率不就是里面的人吗?
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樱芜哼笑一声,率先向外走去,清泠的声音穿着风送进他的耳朵:“防微杜渐总比力挽狂澜来得好些。”
对待那般角色,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樱芜抿着唇,神色严肃,只是鸦羽似的眼睫垂下时细微的颤动,稍稍暴露了一点其他的想法。
或许也有一丝,不愿面对吧。
她压下心中莫名涌现的念头,再抬眼时,却已经恢复了一片磊落坦荡。
声音清凌如往昔。
“他们会打一场尽兴的比赛的,不论有没有我们加油都一样。”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兴许是她这个人从前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上过学,没有什么学校荣誉感……
不管旁人给这场比赛加诸了多少意义,她只是觉得,比起那些背负着必须要胜的沉重压力而言,对于这两个人自身――
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不断进步的通往未来的一场比赛罢了。
“但我们在场外,能够让他们安心地打完这场比赛。”
和生听到她的声音这么说着。
不知何时,芨次惑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他依旧是那副懒怠的模样,困倦得像是三天三夜没睡一样,不时打一个哈欠,只是因为正事才强打起几分精神。
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只在腰间系了根蓝色腰带,一头耀眼银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颇引人注目。
樱芜平时很少劳动他,但这次事情的性质,即使是惑,也被她请了来。
和生零介从芨次惑这与众不同的长相中推测出了些什么,他快步上前两步,询问樱芜的口吻中带着惊疑与恭敬:“这是芨次前辈吗?”
那份恭敬自然不是对樱芜的,但他们的认识,合该有个中间人。
樱芜对他点了下头,便又对芨次惑道:“惑,这是和生零介,和生家这一辈最出色之人。”
许是樱芜的介绍让芨次略略提起了精神,他那双明显非人类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一抹兴味,目光在和生零介身上转了一圈后,方道:
“你就是和生家的小子啊。”
轻飘飘的,似乎不带什么情绪。
但和生零介却立刻就恭敬道:“是的前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您果然风姿非凡!”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大妖怪也一样。
芨次惑哼声笑了下,眼里倒是带上了点欣赏,只是仍然道:“好听话谁不会说,实力好才最重要。”
“前辈说的是。”
……
听到那边的对话内容,樱芜脚下不禁加快了脚步,感觉再待下去她都快要不认识和生了。
还是尽早远离,免得日后和生想起来觉得尴尬。
但走着走着,樱芜忽而停下了脚步。
空间在刹那间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点异样却没有被她放过。
樱芜倏然阖眼,整个人的气质便由平和内敛变得凌厉,不经意呈现出警惕戒备的姿态,再睁眼时,眸中若冰山积雪料峭般,簌簌然落下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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