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让人近乎下意识想到了上一回他们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也就在这张桌子旁。
明明入了秋,晚间反而热了起来, 洛笙坐在旁边打着扇子。
萧楚淮仍然坐在了白棋一侧,默不作声的摆棋盘。
洛笙摸起一颗棋子,顾左右而言他,“殿下那么看重自己的清誉,入夜来我这里,会不会有些不妥。”
萧楚淮并未抬头,执子而落,“啪嗒”一声,“难为洛姑娘觉得,我被你荼毒得还有清誉。”
洛笙手中骨扇遮面,“话也不能这么说。”
“没人知道,你要是不欢迎,我也可以回去。”
洛笙看着面前的棋盘,动了动唇,说欢迎显得不太矜持,说不欢迎又显得冷漠。
她愣是细声细气的憋出一句,“一般欢迎。”
棋盘上一来一往。
谁都没有用心在下棋。
寂静的房间中,只有棋子轻撞棋盘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萧楚淮又问,“今晚难受吗?”
“不难受。”
萧楚淮没有继续问。
那般私密的话题,屋内点着灯,两个人愣是谁都没先起头。
洛笙觉得这氛围有些怪。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匆匆走了一步棋,催促一声,“该你了。”
萧楚淮敛眸,这一步棋停了很久。
他白玉般的手指碾磨着棋子,薄茧很轻的摩挲了一下,刮过最为莹润的地方,而后放在棋盘上。
“啪嗒”一声。
他掀起眼帘,深若寒潭的黑瞳牢牢看着眼前小姑娘,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捏起下一枚棋子。
她不要求,他自然也不可能提起再试一次的事情。
洛笙不知道对面人什么心思,只一来一往下棋,下得她有点困。
她偷偷摸摸打了个哈欠,撑着额角,跟随萧楚淮的步调走。
夜色渐深,不知道哪一步棋落子后,洛笙睡着了。
萧楚淮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安静的坐在对面,身形靠在座椅上,眸光幽深晦暗。
在光影绰绰的昏暗房间里,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女孩。
以至于洛笙半梦半醒中,总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密林。
密林深处有着凶猛的豺狼虎豹牢牢的盯着她。
让她有些害怕。
洛笙沿着深不见底的密林往前走,远远看见密林深处矗立的一座木屋。
她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推门之时眼前光影变幻。
辗转中,寻芳阁那暧昧暗室的摆设又出现在眼前。
教习嬷嬷手里拿着六寸长的白玉,正细细擦拭着,面前摆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哦东西。
她口中还教导着,“这东西养身,白玉润弹。等你及笄,就可以先拿这个养,也就手指大小。”
洛笙听得心口一跳一跳,“这个不舒服。”
“舒服,等适应了,嫣儿小银货就知道了。”
“兴许还吃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她梦中困境被打破,但周身仍有挥散不去的危险气息。
她被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而后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洛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轻唤了一声,“殿下……”
朦胧间,萧楚淮慢条斯理问她,“试吗?”
洛笙混沌的脑袋思索片刻,是什么?
她脑袋糊糊的,有点委屈,“不是……”
“嫣儿不是小……”
她声音很轻,后面半句话隐没在空气里。
萧楚淮神色无异,不试就改日,他理过洛笙的被子,正要起身又听到一句。
“能吃够的,嫣儿不爱吃。” 洛笙轻声细语的为自己辩驳。
她才不是那么不正经的姑娘。
萧楚淮凝眉,“不爱吃什么?”
洛笙无意识的哼了两声,想找尺寸相当的白玉,闭着眼睛摸到了萧楚淮宽厚手掌,“这个。”
无异于一桶热油,毫无征兆的泼在火苗之上!
原本星星点点的火苗,一点点攀爬升腾而起。
变成否定与挑衅之后,这把火就愈发危险。
萧楚淮意味莫名的挑了下眉,缓慢站直身子,他身形骤然拉高,阴影落在了睡着的女孩身上,深深看她片刻。
洛笙似乎又感觉到自己被猛兽盯住了,不安的翻了个身,将身子蒙起来。
萧楚淮深沉视线描摹了片刻她小小的身形,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了没两步。
忽然看见半路掉了一本名册,翻开一半。
像是刚刚抱她睡觉路上掉的。
而此时,名册躺在地上翻开,呈在上面的是一张画像,画着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
萧楚淮俯身捡起,才发现名册里足有二十来个年轻力健的青年。
若是寻常名册也无妨,稀奇的是,每一个青年信息里,有一条隐晦的写着:干净,未有妻妾。
萧楚淮眉梢微扬,眸色更深几分。
有些事情从原始的欲开始,掺杂了雄性间的争斗气息。
变成了一场博弈,让无欲者生出恶念。
她最好永远不爱吃。
洛笙被含双摆弄换寝衣之时,才懵懵的意识到什么,“萧楚淮走了啊。”
“刚走呢。”
“我怎么睡着了。”洛笙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没礼貌,她换好寝衣打了个哈欠走到桌边,看到桌边仍旧摆放的棋盘,“这盘棋,他怎么没拿回去?”
含双回道,“可能是怕进来收拾,打扰姑娘休息吧。”
洛笙困顿的捡着桌上棋子,“他今晚来是做什么的呀,感觉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
不过她隐约听见一句话,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梦里吧,她刚刚做了一个好不健康的梦,萧楚淮怎么可能主动说那些话。
含双还说着,“也不一定是有要紧事才来看姑娘。”
“该不会真的是下棋?”洛笙嘀嘀咕咕的捡完一半棋子,这才发觉不对。
萧楚淮口中这盘困住他的棋,如果继续走下去。
好像又是她赢。
*
秋猎如期而至,皇家围猎仪仗从皇城中蜿蜒而出,正逢秋日天清气朗,京中百姓闻讯都纷纷出门看皇家浩荡的围猎队伍。
京城长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洛笙手指翻卷着马车幕帘上的流苏,忽然被陶晗拍了一下。
洛笙猛然回神,唤了声,“母亲。”
陶晗看她,“想什么呢?”
“母亲,”洛笙苦恼道,“那个侍卫名册还有吗,我好像弄丢了。”
陶晗闻言讶异,“这东西不兴被外人看到。”
洛笙思来想去,“我也没拿出去,不知怎么丢了,兴许是掉在了边边角角。”
“罢了,我再差张嬷嬷置办一本。”陶晗觉得这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没有比较倾向的人选?”
“倾向的我还没想好,我记得有一个……”洛笙费劲的思索着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玄澈,带了个面具,他家里很困难吗?”
陶晗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我去问问。”
洛笙点头应下,撑着下巴看窗外慢慢倒退的房屋树木。
那个人……每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都在受伤。
眼前光影渐渐从京城鳞次栉比的亭台高楼变成繁密阴翳的树林,再到广阔无垠的山野。
日头高悬于头顶时,队伍到了上林苑安营扎寨。
文武百官和月蚩王室依次安置好。
洛笙刚刚下车,洛诗怡就跑了过来,拉住洛笙,“堂姊,那边在纷发弓箭,你陪我去看看呗,我也想搞一个过来。”
洛笙看向陶晗。
陶晗倒没有阻拦,“出来一趟不容易,好好玩。”
得了陶晗许可,洛诗怡开开心心的拉着洛笙穿过层层队列,跑到了前面。
在皇家仪仗最前面的围猎空地上,果然放了许多围猎的用具,禁军看守。
洛诗怡前去问了一番,得到消息,在围猎未开始前并不允许随便领,只有围猎正式开始之后才能领。
每个人领了多少,都需要单独登记。
洛笙有点怕这些东西,并不敢靠太近。
偏偏周围也都是男子,她更不自在了些。
洛笙余光瞥见了洛清晏的身影,她才找到了些安慰。
可惜洛清晏这会儿还在安置官员,洛笙也不好上去打扰他,只能站在原地。
还是洛清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望过来片刻,就朝着她走过来。
洛清晏路过月蚩的车马,许是只注意到了洛笙,没注意到别人,他不小心撞了下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正巧扶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姑娘下车。
那姑娘身形不稳踩空步阶。
按照洛诗怡的描述,月蚩只来了三个女子,那肯定就是月蚩公主了。
洛笙看她没站稳,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洛清晏迅速伸手,扶住月蚩公主的手臂,才避免她摔到地上。
洛笙见两人都站稳了,松了口气。
洛清晏行礼道了声歉,才转身离开。
他走到洛笙身边,“怎么过来了?”
“我陪诗怡来看看弓箭。”洛笙示意了下那边挑选弓箭的洛诗怡,“诗怡打算先挑好,然后等明天能取弓箭后,再过来拿。”
洛清晏有些担心,“你明天也要上猎场吗?”
“阿兄放心,我肯定不上。”
“围猎场上刀箭无眼,离远些小心伤着。”
洛笙点头。
洛诗怡小跑回来,“堂姊,我看好了,我明天要来抢那一批银箭,箭尖最利,尾羽最顺畅。”
洛清晏听着笑了,“明日围猎,你也要抢头彩?”
“为何不能抢?”洛诗怡眉梢微扬,“我三岁摸箭,他们可未必能比得过我,明日我给你们打头熊回来!”
洛清晏仍是细致,“头彩虽好,还是仔细别受伤。”
洛笙百无聊赖的听着,目光随意一扫,猝不及防的看见不远处萧楚淮。
太子正与他一同去见皇帝,大抵是这群男人中,出现几个女孩子有些显眼。太子看了过来,朝她点头示意。
洛笙远远的行了个礼。
只是萧楚淮始终没看这边,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没关系,他这人就是一阵一阵的。
洛笙移开视线之后,萧楚淮才看了过来。
萧毅碰了碰萧楚淮,“怎么不给笙笙打声招呼?”
“她想打招呼的人太多,不缺我一个。”
萧毅眼皮跳了跳,“你们这是……闹别扭了?”
萧楚淮嗓音仍旧冷硬,“没有。”
无非是她怪他,上次太怜惜她罢了。
这个简单,下次不会了。
第62章
萧毅觉得新鲜, “是因为什么?”
萧楚淮略过萧毅的问题,只看向另一边,“皇兄不然还是关心下你的伴读, 洛清晏快要被尉迟珈蓝看上了。”
萧毅顺着萧楚淮的视线看过去。
径直看见刚刚被洛清晏扶了一下的月蚩公主, 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边的洛清晏。
她口中还是陌生的月蚩语言,“这中原男人, 都这么文质彬彬吗?”
这跟围在她身边那些粗蛮男人似乎很不一样。
尉迟珈蓝吩咐着身边的婢女, “去打听下, 那男的是谁。”
萧毅看尉迟珈蓝身边的婢女离开, 即便是听不懂也能猜到大半, 脸色大变, 再没心思关心八卦, “这可不成, 清晏可是孤日后的肱骨, 不能被他们拐走。”
他说着就连忙上前。
萧楚淮看着萧毅去拦人,而洛清晏还站在洛笙身边。
洛笙倒是与洛清晏有说有笑, 亲昵如常。
萧楚淮收回视线, 装没看见,转身离开。
只剩萧毅忙里忙外, 先心下着急又表面平静的去跟尉迟珈蓝打了声招呼, 又寻了个借口去找洛清晏,拦下来去询问的婢女。
话里话外是让她们断了对洛清晏的心思。
可那尉迟珈蓝是当做女王培养的公主, 三两句话就听懂了萧毅的意思, 就是不松口买账。
这让萧毅很是不安。
当晚晚宴并未大办,除了重臣需要与皇帝一起陪同月蚩王室, 其他人都是在自己的小营帐里外用膳。
萧毅特地叫洛清晏陪在自己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人看丢了被拐走。
晚宴过半, 月蚩王上很是开怀,将从月蚩带来的酒送到了宴席之上。
他喝多了些稍显张狂豪放,走上前将酒倒进皇帝酒盏,“陛下也尝尝我们那的佳酿。”
如此一来,周围的几个月蚩王公贵爵也坐不住。
月蚩人用膳并不那么规矩,习惯四下走动互相碰杯敬酒,喜欢哪就坐在哪呆着。
只有那公主尉迟珈蓝还端得一副尊贵稳重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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