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男人小心翼翼搀着女子的手臂。
晚香笑他大惊小怪,“奴婢又不是脚伤了,不打紧,老爷有事要忙便去吧。今日醉仙楼楼主生辰,奴婢一人前去也无妨。”
“除了你,我还能有什么事?”裴清岐脱口而出。
这一秒,气氛变得诡异。
裴清岐清咳一声,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晚香姑娘,”
他看着她的眼睛,“算我求求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对你好吗?”
“裴清岐,最后一个问题,”晚香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在你眼中,我是谁?是重金赎回的花魁,晚晚,还是你的爱妻,妧妧呢?”
男人粲然一笑,“你便是我的爱妻。”
“真当自己藏得很好吗?迟非妧。”
“……好。”晚香回答。
裴清岐缓慢的眨眼,表示疑惑。
晚香偏开视线,“方才裴老爷不是问奴婢能否给你个机会对我好吗?”
“我说好。”
*
“啪嗒啪嗒。”
那日坠下悬崖,她曾幻想过咽气之前还能看见裴清岐的脸。
可惜,他到底没有赶来。
她于凡尘留下两滴泪后,和迟浸月一道踏入阴曹地府的大门。
鬼域素来阴冷昏暗,穿过一条冗长的、由白骨和鬼魂堆砌的桥后,二人终于见到阎王真容,“迟浸月,迟非妧,是吗?”
届时,迟浸月整个人痴痴呆呆,捧着碎成玉珠的玉佩,摇头晃脑。
迟非妧叹了口气,回答,“是。”
阎王见状摇摇头,“迟浸月,你擅自重启上古秘术,蚕食亲眷,现将你打入人族,轮回九百九十九世,这几百世中,每一世你都会很痛苦,你需经历人族的生老病死,你可同意?”
阎王并非真心询问迟浸月的意见,因为这已是既定的结局。
提及轮回转世,迟浸月回过神来,嘴角笑意止住,怔怔看着阎王,好似丢了魂的提线木偶,“轮回转世……碧柔会去哪儿?”
“她?”阎王回答,“仙魔大战,她护国有功,今生飞升成仙,不过是灵力最低之辈,且,断了七情。”
迟浸月没说话。
阎王继续说,“迟非妧,你今生和迟碧柔一样,转世为仙,你和她,亦还是母子。”
他们接受了阎王的剧本,踏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
坠入轮回谷之前,迟非妧将口中孟婆汤悉数逼出,趁孟婆不备,悄悄对换了迟浸月的剧本。
她想,既不踏入仙族,便再也碰不到裴清岐了吧。
也对,既不是天赐良缘,断了便断了罢。
*
梳妆铜镜之前,男人站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梳发。
透过镜中看他,迟非妧有片刻愣神,“你何时知道是我?”
裴清岐指尖一僵,俯身,在她后脖的疤痕上轻轻落下一吻,他没有看她,“一开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不再追问,垂眼劝退道,“我与迟浸月互换转世机会,后会轮回百世,百世不得善终……”
话没说完,被裴清岐打断。
修长的手指挽起女人几缕青丝,放在唇边轻吻几下,笑着从镜中看她,“百世苦难,夫人有我相伴,倒也不会太孤寂。”
她拗不过他,自然,隐隐也有几分贪恋陪伴的味道,只道一个“好”字。不久又想起什么,问,“仙君要如何相伴我左右?”
裴清岐笑了,“等我。”
之后的一段时间,裴清岐和裴望生都消失了。
本就冷清的裴府更是人少的可怜。
好在男人从未忘记自己的誓言,他将所有灵力传入裴望生体内,将他和她之子培育成下一任天君。
自毁仙根时,众人皆来劝阻,“天君三思!天君如今这样做,不会后悔吗?”
他静了静,“有她相伴,清岐永世不悔。”
迟非妧永远不会忘记那日。
鲜衣怒马少年郎,裴清岐一袭红袍,一跃下马,单膝下跪,慢条斯理的朝迟非妧伸出手,微笑,“妧妧,欠你的婚礼。”
“我从未忘记。”
-全文完-
第94章 裴清岐自白
裴清岐:自白
斩下那禽兽头颅,我匆匆赶回天族。
悬崖之前,云霖拦住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
他说,
你死了。
我错愕的愣在原地,整个身子发麻发僵,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手中长剑“哐当”一声坠入地里面,我不知道我现在看起来是怎样一副模样,但我想,样子定是不好看的。
我双手攥紧云霖的肩膀,任由垂下的青丝半遮半掩住我的视线,声音难以控制的发抖,“你刚才,说什么?”
愈到后面,我的声音便愈来愈小。
因为,错开云霖的脸,我清楚看见众武神抬着一具女人的尸体,面色沉重。
呼吸变得急促不安,我颤颤巍巍推开云霖,一步一步,像是着了道,踉跄的往尸体那处走。
白布下,如云霖所说,正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噗通”一声,我双膝倒地,仿佛失了魂似的,跪在尸体面前。
奋勇杀敌回族的仙君并无任何喜悦之姿,反而落魄的挡住尸体的去路,武神们面面相觑,“仙君,您……”
我没有理会,甚至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此时此刻,我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好像这天地间只有她和我。
云霖知我心,将武神们悉数带走。
我抱着夫人的遗体,哭了很久很久。
“迟非妧,我不许你走。”
从嚎啕大哭到失声痛哭,我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晕厥。
泪水浸满我整个眼眶,我立下誓言,一定,一定要将你复活。
很久很久以后,那日的存在,依旧是整个天界的笑话——大名鼎鼎的仙君竟抱着一具尸体哀嚎三日。
可事实就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誓言如你的尸体一般,于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们都说,你罪孽深重,死后魂飞魄散,再无生还三界的可能,我不信,只身一人闯入冥界,妄图寻到你的元神。
终究都只是徒劳而已。
以泪洗面,我素来是嗤之以鼻的。
那是女子常做的事,没想到现如今,我比寻常女子的眼泪还要多得多。
迟非妧,我恨你,我恨你像一个坏女人,不辞而别。
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和你说过一句,我爱你。
迟非妧,你真是一个坏女人。
值得庆幸的是,你留给我一个孩子。一个像你的孩子。
他生得一双像你的眼睛。那日之后,他的眼睛便成为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走之后,我独自一人走过我们相遇的地方,从人间到地狱,我顺着有你的痕迹,一步步走来。
我买下百年前的皇宫,只为保存你我的记忆,你还记得吗?那是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
再后来,我成了天君,天真的以为,是天君便有办法重新见到你,可事实并未能如我所愿。
我落寞的坐在殿内,自嘲的笑。
迟非妧,这一次,我当真失去了你。
众人敬仰的高位,只有我知道,我并不快乐。也是,没有你的日子,叫我如何快乐?
你消失百年,我便祈祷了百年。若你知道了也该笑话我,堂堂天君,竟会有求天的时候。
心诚则灵。
机遇出现在下一个转角。
裴望生也算尽了一回孝,是他带领我找到了你。
醉仙楼内,女子风姿绰约,白衣素袍恍似仙,只一眼,我认出你。
迟非妧,是你。
就是你。
不会有错,迟非妧,我念你入骨,绝不可能错认了你。
可我不知,你为何欺我瞒我,难道与我重逢,你一点儿也不开心吗?
不仅如此,不仅你骗了我,就连整个天族都骗了我,骗我迟非妧再无转世,骗我留在天界做好天君之位。
可你知道的,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薄唇轻开,我愿放下身段,永远做你一人的狗。
可你偏是一口咬定,否认自己是迟非妧的事实。
我有些难过,却不甘放弃。
或许,那些希望你好的话都是真的,但只要你好你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的话却是假的。
迟非妧,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和最炽热的爱。
我将你禁锢在我精心打造的裴府中,软磨硬泡,只为博得美人回头。
原本,这老宅中只有你我二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看到我,可我从没想过,会有旁人来搅。
你口口声声叫他“檀郎”,却未曾如此亲昵唤我“裴郎”,我承认,我吃醋了,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争风吃醋的小气样,于是竭力隐藏在面具下。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当真成了你的犬,一条眼中只有你一人的忠犬。
你的“檀郎”要同我比试,我欣然接受,天地为鉴,我并不真心想杀他,可你为何要奋不顾身挡在他之前,好像他才是你的心中最爱。
哈。
原来是这样。
看着你和他,我忽而笑了。
我笑着摇头,笑我原来才是多余的那个,百年来的等待也不过玩笑。
迟非妧,我生气了。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也不会来哄我。
只有我,默默哄好自己后,低声下气去找你的檀郎,求他将你让给我。
那日,他昏迷,我怔住。
我惊奇的发现,原来,檀棠生是他,裴泠也是他。痴情种生在帝王家,兄弟为爱反目也并不只是玩笑话。
不知何因,裴泠最终放弃了你,临走之前告诉我,一定要对你好。
我轻笑,“当然。”
对你好,是我永生永世的课题。
你永远不知道,你承认自己就是妧妧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开心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爱你。
我将功力悉数传授给裴望生,不顾众人阻挠,自毁仙根。
裴府大门,我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现在,前你的婚礼,我终于可以给你了。
“迟非妧,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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