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歌沉默良久:“姑娘实在洞察人心,观察入微。”
斯凝梦搁下手中茶盏:“可是有什么隐情?”
孟清歌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此事压在我心头许久,今日姑娘既然看破这面上的一层,索性与你道个明白,我心里也好舒服些。”
斯凝梦点头:“愿闻其详。”
孟清歌垂眸回忆:“那年我受邀去忠王府献曲,被忠王世子看中,他想纳我为妾,我虽是歌姬,可生活也颇为恣意,若是入王府为妾,怕是没多久就被抛掷脑后,人老珠黄,只是个由头,有忠王府的话,其他人自然不再请我赴宴,后来,生活所迫,成了如今这样。”
生活所迫,短短四个字,省去多少辛酸,当初因为不愿入王府为妾而被打压,如今却成了商人的外室。
斯凝梦:“若我请孟姑娘与我一同做生意如何,他忠王府管得了达官贵人家的宴会,可这一城的百姓,他可插手不过来。”
孟清歌面露惊异:“姑娘可是拿我寻开心,我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怎么做生意。”
斯凝梦笑道:“没你这歌声,我这桩买卖还做不成呢。”
第13章 合作
孟清歌泛着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斯凝梦,良久之后才说:“我歌声尚在,可如今这模样,现于人前,怕也只是徒增笑料,岂不正好应了忠王府放出的消息。”
斯凝梦拿出一山春色:“孟姑娘若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不如交给我,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让你容光焕发。”
孟清歌看向斯凝梦手中的盒子,摇头轻笑:“姑娘可真是年轻,正是敢想敢拼的时候,也罢,若不让姑娘试上一试,你今日也不肯放手。”
说罢孟清歌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颓丧的自己,眼下因为照顾孩子连日睡不好,挂着两团青紫的眼圈,都快垂到颧骨上。
嘴唇干裂且泛着白,纵然她肤色依旧白皙,可这时的她,竟有些像被吸干了生气的骷髅。
斯凝梦着手替她化妆的时候,孟清歌是没什么期待的,她曾经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等来的确实遥遥无期的失望。
斯凝梦扫了眼孟清歌的梳妆台,其实东西都不缺,只是那些胭脂水粉和首饰上都有了层淡淡的灰,想来它们的主人已经许久没心情对镜梳妆了。
斯凝梦的手法又轻又快,将一山春色摆出来时,孟清歌好奇地望了几眼,最终还是咽下询问的话头。
很快妆容就初见成效,孟青哥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不是换了一个人,而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
斯凝梦见她眼中有了神采,于是便问道:“孟姑娘,如何?”
孟清歌凑近镜子细细打量良久:“姑娘,你说的买卖,可是这脂粉。”
斯凝梦将适才用过的粉底放在她手中:“正是,这一盒里有粉和口脂,我将这个套装取名为一山春色。”
孟清歌面上有了轻浅的笑意:“一山春色,这名字真好,像是春天,花草繁茂的样子就在眼前。”
斯凝梦点头:“孟姑娘与我所想的相似。”
孟清歌收起笑:“姑娘有这么好的货,还特意来寻我做什么,我想先前说替主人家下帖请我入府,应当只是个进门的由头吧。”
斯凝梦:“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其实我就是请你替我叫卖。”
孟清歌听斯凝梦来请她是为了叫卖,丝毫不恼,反而来了兴致。
“姑娘不妨将这奇思妙想与我说个明白。”
斯凝梦理了理思路后说道:“我想为你办一场个人的演唱会,演唱会的意思就是单为你搭个台子,你得连续献曲,当然,中间可以休息,而这买卖,就是在这休息的时候做,要让大伙都知道,你这次惊艳复出,全靠我这一山春色,为的就是将我这货卖出去。”
孟清歌听后笑道:“连续献曲倒不难,可如何保证有人来看呢。”
斯凝梦亦笑:“这第一么,自然是不收钱,当然,孟姑娘你的出场费会结给你,按照当日卖出的脂粉利润三七分,你三我七。”
孟清歌这才领悟:“难怪你说是请我过去叫卖,倒是叫唱更妥帖,可是姑娘,就算是不收钱,似乎也不能保证有人来看吧。”
斯凝梦笑得狡黠:“自然不止这一个噱头,这事你不必操心,你需要的就是尽快将自己调整到可以完美献曲的状态,我们的时间很紧,我只能给你四天的准备时间,你可能做到?”
斯凝梦还剩六天时间,总得给自己一天的盈余,以防万一。
孟清歌开始犹豫,这时,门外骤然响起孩童的哭声和李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哭哭哭,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贱命一条,以后也给人唱曲取乐去。”
孟清歌的脸上顿时煞白一片,眼中泛出水光。
“我能做到。”
“好,一言为定。”
与孟清歌描述齐光的长相后,交代她这几日由齐光代为传递消息,斯凝梦便离开孟府。
她一路上脚不沾地,路过成衣店的时候踩了脚急刹车,跑里头替齐光买了身衣服。
齐光躺在柔软的拔步床上,大气不敢喘,屋外传来几个丫鬟的说话声。
“小姐不舒服,正睡着呢。”
“那这些花样先放屋里,等小姐醒了再看?”
“这布料的颜色不行,你去换些浅色的,要雅致的才好,花样也不行,太繁琐,让绣娘依着浅色的布料再选些其它的样式来。”
“这都是按着小姐的喜好选的。”
“小姐喜好变了,难道你还瞧不出来?赶紧去换吧,不然看到不合心意闹起来怎么办?”
屋子外的脚步声响起,那两个丫鬟走远了。
齐光提着的心慢慢放下,窗边响起了猫叫声。
青荷快步进屋,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小姐,进来吧。”
斯凝梦很快就进了屋:“她们几个如何?”
青荷给斯凝梦倒来杯茶:“适才把挑的布料和绣花样子送来,我说不合适又给支走了。”
齐光赤着脚走出来,头发散在一旁,见两人都转头瞧他,挠着头笑。
斯凝梦将成衣店买的衣服递给他:“换上吧,你得趁这个时候赶紧走,青荷,给他拿些银子。”
齐光连连摆手:“小姐给我的银子还有不少。”
斯凝梦将银子塞进他手里:“这是让你办事的银子,出去之后,先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再买两身拿的出手的衣服,往后你在外头行事,用的是我名头,别给我丢人。”
提到丢人两字,齐光默默收下钱,斯凝梦交待他这两日要做的事,很快就送他出去了。
齐光走后大约两刻钟,芙清就带着绣娘捧着布料到了门口。
芙清笑道:“既然小姐看了不合心意的会不高兴,索性就将绣娘请来,让小姐当面跟绣娘说个明白。”
斯凝梦挑眉,这芙清确实是个滑头,可惜她眼下没时间出手教训。
“让她们进来吧。”
芙清听到斯凝梦的声音,越过青荷就往里走。
芙清这两天思前想后很多,还是觉得应该再试探试探,确认上回斯凝梦教训桃蓉是因为病的更厉害还是突然会做戏了。
摸清楚情况,她好随机应变。
“小姐,这是外头绸缎庄最新送来的料子,拿的都是素雅的颜色,您看留哪些。”
斯凝梦不说话,就是盯着芙清瞧。
芙清被她看的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慢慢垂下眼眸。
“拿过来。”
一旁的绣娘托着个盘子忙上前,斯凝梦选择随手选了四五样,并着几种花纹。
“几日能绣好?”
“若是赶工大约十日。”
“好,十日后带着成衣来见我。”
绣娘退下时,芙清还在肚子里琢磨适才斯凝梦的反应,直到绣娘拉她才回过神,有些慌张的告退。
回去的路上,绣娘忍不住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一段时间未见,整个人都都不一样,难道是疯病的更严重了?”
芙清本想脱口而出确实更严重了,可想到绣娘是个口风不严的,于是笑着敷衍:“大约是前段日子落水,身体不舒服不高兴吧。”
绣娘也是个人精,看她模样就知道芙清没说实话:“我看大小姐看你的眼神,啧啧啧,莫不是你什么地方招惹她了?”
芙清笑笑:“府中下人对大小姐如何,你还不知道么。”
绣娘面上露出讽刺的笑:“那是你们二门里的事,我们绣房可不做那缺德事。”
芙清被说中心事,没了送人的心思,将绣娘送到半路就回来了。
绣娘看着芙清的背影啐了一口。
此间内宅种种,斯凝梦暂无暇动手,接下来的两日,她全身心地扑在筹备孟清歌复出的事上。
齐光在京都城中来回奔波,几乎跑断了腿。
到了第二天午后,城里的几个有名的茶馆中说书先生开始提及孟清歌将要复出的事。
茶馆本就是传播八卦极快的地方,不过一日,这消息就传遍京都,这也得益于孟清歌曾经的辉煌。
期间,还有些本在街边流量的乞儿,手里拿着一叠纸,见人就塞,在街头逛的人几乎人手一张,这是斯凝梦交待齐光去印的传单。
传单上头写着孟清歌即将复出,还会献曲《梦里醉花》。
可那些纸张上却并没有写明时间地点,似真似假,街头巷尾各种猜测顿时满天飞。
“孟清歌若是真复出,我必然要为她捧场。”
“这怕不是谁想借着孟清歌的名头捧新人吧,挂羊头卖狗肉。”
“也有可能,不然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欸,你们听说了没,孟清歌做了一大商户的外室,这回出来,必然是为了钱。”
“即做了外室,怎得又出来抛头露面?”
“难道成了弃妇?”
“真是人生无常,昔日的风光不在。”
“哼,若是如此,一弃妇有什么好看的。”
街头巷尾,热闹的很,加之斯凝梦还让齐光雇了些闲汉,让他们在酒肆喝酒时不时便要提起这事,拉着众人议论。
喝酒吹牛就能有钱拿,闲汉乐意的很。
这也是大晋版的水军了。
关于孟清歌要复出的消息很快就上了京都的“热榜”,牢牢位居榜首。
隐去时间地点是斯凝梦故意为之,写的太明白,反而失去神秘感,讨论量就会减少。
虽然有负面的舆论,但怕的是没人讨论,而不是有人刷负面评价。
正负双方打起嘴战,才能保持热度啊。
这个道理嘛,对互联网营销有些了解的应该是知道的。
一切如火如荼进行着,然而到了第四天的夜晚,距离演唱会不到十二个时辰,齐光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孟清歌的女儿因吸入花粉突发哮喘,命悬一线。
第14章 意外
斯凝梦知道消息,立刻与齐光前往孟清歌的家,心中暗道不好。
孟清歌本就是为了女儿才答应复出,如今女儿出事,她必然是没心思准备。
斯凝梦急急问道:“这城中看小儿病症最好的大夫是哪位?”
齐光思索片刻:“我印象中最好的是城东聚贤堂的陈大夫,但他年事已高,怕是不好请动。”
斯凝梦立刻调转方向:“你先去孟府,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去请大夫。”
齐光:“不如我去,我脚程快。”
斯凝梦摇头:“你也说了,陈大夫年事已高,怕是不好请,这事我去办,你先去孟府,安抚好孟清歌,千万别让她崩溃了。”
齐光立刻撒丫字奔往城西。
斯凝梦找到聚贤堂时,聚贤堂已经关门。
斯凝梦敲了半天,才有一个药童皱着眉头来应门,听完斯凝梦的话,药童十分无奈摇头。
“姑娘,我师傅已经年近古稀,白日里都只接待五位病患,这大晚上的跑去出诊,他老人家吃不消啊,不如你再找别的大夫吧。”
斯凝梦急道:“我加双倍的诊金,实在是人命关天,孩子快不行了。”
药童皱眉:“姑娘,这不是钱的问题,你担心自家孩子,我也担心我师傅,谁的命不是命呢。”
斯凝梦只得往里喊:“陈大夫,陈大夫,我家孩子突犯恶疾,人命关天,劳您去看一眼。”
药童死死拦住:“姑娘,你怎么好赖话不听呢,你喊也没用,师傅他老人家耳背。”
斯凝梦在这二月底的天急出一身汗,再去别家找大夫已经来不及,何况要寻也不知去何处。
这时,空荡的街道上传来的车轱辘声,斯凝梦看向那辆马车,觉着有些眼熟。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书生。
“阿诚,这是怎么了?”
斯凝梦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药童没好气地说:“这姑娘非得让师傅出诊,大晚上的,天又冷,出诊多累人啊。”
慕望野看向斯凝梦,两人没见几次,前几次见她,像是阳光下的玫瑰,带着扎人的刺,明媚又充满生机。
而眼前的她,松散的发髻,细碎的头发飘散在脸颊,眼中有着焦躁不安。
虽蒙着面纱,想来面色也不好看。
“是什么病?”慕望野问道。
斯凝梦这时也顾不上这书生究竟是个什么人,只要有机会她都想抓住试试:
“是哮喘,不慎吸入花粉,现在正吊着命呢。”
慕望野自马车上轻巧跳下:“阿诚,带我去看看你师傅。”
阿诚对着慕望野完全是另一幅面孔:“二哥你认识她?”
慕望野只笑笑不说话,先迈入了聚贤堂。
斯凝梦等在门外,几次想进去,想起适才已经让人不适,怕弄巧成拙,只得守在门口。
不过她等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刻钟,里头就响起脚步声。
走在前头的是头发花白的陈大夫,脚步轻快,面上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
斯凝梦松了口气,刚才那药童说的话,她以为这陈大夫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了。
陈大夫走到斯凝梦面前,捋着胡子说了一句:“难怪难怪。”
斯凝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无暇顾及:“陈大夫可愿出诊。”
陈大夫往马车走去:“我这不已经出来了么?”
慕望野路过斯凝梦的身边:“走吧,坐马车去比较快。”
斯凝梦适才就想借马车,如今正好。
一上马车,斯凝梦的焦躁不安消散了些,但仍有愁绪在心头。
若是明日不能举办孟清歌的复出演唱会,那她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修改方案。
时间太紧,太紧。
斯凝梦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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