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一切外界的喧嚣都不重要。
她先用半干的帕子将祖母的面上的油脂擦去,做一个简单的清洁,随后涂上一层轻薄的面脂。
在等待面脂吸收的间隙,她在三种粉饼颜色中选了第二档。
在脖子上对比试色后,确认合适,斯凝梦便上起妆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是好奇。
“这是在做什么?”
“给那老太太上妆呢。”
“都一把年纪了,上妆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再嫁?
“再嫁也来不及了吧。”
“这老太太也是,人老珠黄路都走不稳,还在这打扮上了,谁看啊。”
“你这话真难听,年纪大了就不能喜欢脂粉了?”
路人细碎的讨论声没停过,越来越热烈,有纯粹好奇的,有出言讽刺的,也有跃跃欲试的。
斯凝梦一概不回应,吊足路人胃口。
她之前主播的品类就是美妆,对于基本上妆技巧驾轻就熟,毕竟是吃饭的家伙。
她拿着粉底刷轻扫,很快,那张原本有不少老人斑的脸肤色变得均匀,平滑,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瑕疵。
斯凝梦在给系统下单的时候,着重标明加强产品的遮瑕效果,薄薄一层,效果却十分突出。
斯凝梦手中看过的底妆产品,足有上百样,能达到这样效果的也是难得。
看来是数值拉满,大力出奇迹了。
“欸,那老太太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你看她,脸上干净多了。”
围观的人渐渐靠近,都想细看是否有变化。
那书摊的灯光就像打了一层柔光板,在粉饼和柔光的加持下,祖母原本沧桑的脸庞有了一层莹润的光泽。
“呀,真的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粉,没见过。”
“是春香楼新货么?”
斯凝梦接着取出口脂,挑了个中规中矩的豆沙色。
她今晚并不打算展示夸张的换头术,对于普通人而言,皮肤清透干净,看起来精神得体,气色饱满,就能满足日常社交,也可以提高产品的使用频率。
当然,若是歌姬舞姬,要去参加重要宴会的姑娘夫人,那另说。
涂上口脂描完眉毛,祖母的整个人都换了个面貌。
“呀,这老太太看着年轻不少。”
“那粉也不白,怎么看着肤色好了这许多,人也年轻了。”
“为什么上口脂要用个小刷子?”
“你没瞧见么,她上粉的刷与我们用的模样也不一样呢。”
议论声越来越大,斯凝梦在围观的人群中看了一圈。
“这位姐姐,我也给你上妆可好?”
斯凝梦问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身边是她丈夫和一对儿女。
附近讨论正热闹的路人都齐齐看向那妇人。
看得出来妇人其实是心动的,不然斯凝梦也不会第一个就挑中她,但周围人突然的关注又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来,姑娘,你给我上上妆。”
人群里忽然站出来一个大娘,看着已有四十出头,她比一般女子都强壮,一张圆脸看着和蔼可亲。
“这不是张屠户家的李娘子么,你杀猪还得着上妆,难不成给猪看?”
李娘子冲那人轻呸一声:“呸,老娘自己看不行。”
说罢大刺刺往斯凝梦面前一坐,笑嘻嘻地说:“劳烦姑娘这双巧手给我画好看些。”
斯凝梦亦笑:“请娘子放心。”
有不少人是李娘子家的屠户摊的常客,熟人上场,这热闹就更好看了,虽还没摸清斯凝梦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都驻足在原地不肯走。
李娘子的肤色偏黑,但又比第三档要白,面上的瑕疵主要是雀斑。
趁着阿兰去换洗帕子的功夫,斯凝梦开始在手背调色,粉饼的颜色没粉底液调起来方便,但也能操作。
将两种颜色的细粉先取出,然后在盒盖上混合,斯凝梦对此的经验丰富,很快就调出李娘子合适的颜色。
在给李娘子上面脂的时候,斯凝梦开始怀念以前用的喷雾,可惜喷头难做,那不匹配当下世界的等级。
斯凝梦的手法很快,这就是个极简单的淡妆,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
没有镜子,李娘子看不到,只小心地捧着脸,往边上的熟人递了个得意的笑:“如何?”
那妇人哈哈笑了起来。
“从未见你脸上这么干净过。”
“呦,那麻子真看不着了。”
“快点回去,不然张屠户认不出了可怎么办。”
众人都哄笑起来。
李娘子又呸了一声:“你家男人才靠麻子认人呢。”
话音刚落,高大魁梧的张屠户扒开人群,手里拿着面铜镜就走了过来。
“娘子你看,我去婶子那儿借的镜子。”
李娘子接过镜子细瞧:“哎呦,可真是,我也头一回见自己脸上这么干净呢。”
张屠户看自家娘子这么高兴,拿起刚才斯凝梦用的两盒粉饼:“姑娘,这个就卖给我吧,你开个价。”
这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省了斯凝梦不少转话题的口舌。
“各位,今日我这半买半送,价格实惠,为的就是让大伙先试试好赖,若是用的好,往后再问我来买,可有一件事得说明了,这个价,只限今晚,过时不候,往后再也没有了。”
“这就叫,限时限量特价。”
斯凝梦伸出一个手指头,却不明说多少钱。
“莫不是要一两银子?”
“这价,都快赶上春香楼了。”
人群里有人摇头,讨论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张屠户咬牙:“一两就一两。”
接着掏出银子递给斯凝梦。
斯凝梦笑着摆手:“我都说了,今晚是半买半送,限时限量特价。”
斯凝梦提高声音:“各位听好了,今晚这只有三十套,一套只要一百文,一人只能买一套。”
人群骤然热闹起来,适才大家以为要卖一两的东西,现在只要一百文,这下可好,感觉跟天上掉钱似的。
人群中两个活泼的少女是第一波上来的,边走边掏荷包。
斯凝梦脸上笑的十分热情:“诸位别急,还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每一个买的人,都得由我给她亲自上妆,这需要排队,大伙可等得。”
“等一会儿就能一百文买走?”
斯凝梦点头,于是有不少的客人都开始立马冲过来,好在张屠户和李娘子热心,刚好在摊子附近,帮忙把队给理好了。
斯凝梦大致一数,排在队里的有十几位,还有些在一旁铺子里,想来是不愿意站着,想等队伍少些再来。
斯凝梦这次就是为了测试颜色合不合适,总体来说还行,就是第三个色号的粉底调的黑了些,连带着口红色号也需要调整。
她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落座没多久就能完成一个。
队伍渐渐都短了,等到还剩下四五份样品时,来了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展翅欲飞的白鹤,绣工精致,华美异常。
她脸上带着笑,唇边两颗梨涡,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一直打量着斯凝梦。
少女指着摊子上剩下的样品:“剩下的我都要了。”
斯凝梦自然想拒绝,她今日出来是为了收集使用效果,试的人越多越好。
但她瞥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些护卫,再看这少女的穿衣打扮,推测出她身份不一般,非富即贵。
天子脚下,一砖头砸下去或许都不止一个皇亲国戚。
可斯凝梦不是吃亏的人:“姑娘若是买一套,是一百文,若是要买两套,那从第二套开始,便是一两银子一套。”
她可是有言在先,一人只能买一套,若想破例,就拿银子开路。
梨涡少女转身吩咐身后的侍卫:“何一,给银子。”
那叫何一的侍卫没什么波动地摸出一块银子,也不看是多少,就直接拍在小摊上。
斯凝梦大致估算,应该是超过十两了。
她立马换上比之前灿烂的笑容,将那几盒样品递到何一手中。
然而少女并没有拿了货要走的意思。
斯凝梦疑惑:“姑娘也想让我给上妆?”
少女正值豆蔻年华,皮肤吹弹可破,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就是不施粉黛也是个美人。
像这样的客户适合高端线,一般也看不上夜市摊上卖的货色,给她们推荐产品不仅要好用,还得有格调有身份。斯凝梦目前想先走相对平民的路子,打出名气再说。
少女想了会,看她表情是有让斯凝梦给自己上妆的打算。
何一却在此时开口:“小姐,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回府才是。”
少女脸上的梨涡刹时不见,叹着气起身:“行吧。”
她临走前又招手让斯凝梦过去。
斯凝梦迟疑着上前,只听少女在她耳边放低声音说:“你好厉害。”
不待斯凝梦琢磨完话里的意思,就欢快地一路小跑走了。
只留斯凝梦愣在当场,厉害,什么厉害?
思索之间,她似乎看到个有些熟悉的青色身影,但人群来往,待她细瞧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斯凝梦从出门带的银子中数出五两给了阿兰,这自然不是只这一晚的钱,不然阿兰也不会收。
斯凝梦与她约定往后来夜市都需要她帮忙,这五两是为了她阿娘吃药提前支给她的。
阿兰这才高兴地收下。
斯凝梦忍着当场数钱的冲动,匆匆往回赶。
等她熟门熟路地从狗洞中钻出,就见一人影冲上来,斯凝梦正想挥拳打人,听到了青荷的声音。
“大小姐,桃蓉姐姐她们回来了。”
斯凝梦一惊:“她们发现没?”
青荷摇头:“我说小姐你晚膳后身体不舒服已经入睡,她们就回房吃酒去了。”
青荷手里拿着件外披风,手脚麻利地给斯凝梦系上:
“把里头的衣服遮一遮,万一迎面撞上,就说是睡醒出来透口气。”
斯凝梦笑道:“好青荷,下回还赏你银子。”
青荷帮斯凝梦整理有些散乱的发髻:“小姐你若是能安稳在这院子里待着,倒比赏我银子强。”
这两回斯凝梦出去,青荷总是提心吊胆的。
斯凝梦笑而不语,几句话也解释不明白。
待一主一仆行至幽然院前,果然听到里头的笑闹声,接着便有人开门而出。
第8章 刁奴
斯凝梦拉着青荷躲到院墙一边,借着月光看那几个丫鬟的脸。
最先出来的是芙清,她与桃蓉是幽然院的一等丫鬟,后头跟着她的是秋蓉,院里的二等丫鬟。
只见秋蓉回头问屋子里的人:“桃蓉姐姐,不如我们去厨房再要点吃的?”
屋内桃蓉的声音不大高兴:“这个点过去,岂不是给厨房那群老妈子送钱?”
芙清扯了扯秋蓉,歪着嘴努屋内,秋蓉瘪嘴摇头,两人凑到一起不知耳语什么,无声地笑起来,黑夜里露出两口白森森的牙。
凑在一块蛐蛐了好一会,这两个丫鬟才进屋。
斯凝梦脚步轻快,无声无息钻进屋里,青荷也提着一口气迅速跟了进去。
斯凝梦将披风解下扔到一边,想起适才丫鬟之间的对话,于是问青荷:“桃蓉很缺钱么?”
青荷警惕地往外瞧了眼,压低声音说道:“说是她有个表哥,读书很有出息,就等将来有了功名替她赎身,两人自小的婚约,她攒嫁妆呢。”
斯凝梦挑眉:“拿我的月例银子给她攒嫁妆。”
接着她想起芙清和秋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画面:“她们三个吞了我的月例是怎么分的?”
青荷拧眉:“她们三个在一处,轻易不露口风给我,不过,按她们往常分东西的惯例,应该是桃蓉最多,秋蓉可能只有些许。”
斯凝梦:“你摸不出来芙清是多少。”
青荷点头:“她是个滑头。”
斯凝梦点头不语,过了会才开口:“明日有场好戏要演,你可得打头阵。”
青荷自打看到桃蓉三人回幽然院,就知道必然要闹一场,听斯凝梦这般说并不意外。
青荷眼神坚定:“小姐尽管吩咐。”
第二日斯凝梦还在赖床,就被人掀开被子。
“小姐,快起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
来人语气极不耐烦,一听就知道不是青荷,斯凝梦压住起床气,猛地坐起来,盯着来人,一言不发,叫她起床的是芙清。
芙清被斯凝梦看得心头一颤:“小姐这是怎么了?”
斯凝梦懒得理她:“青荷呢?”
芙清脸上换了张笑脸:“青荷是粗使丫鬟,前几日我们不在,才让她进屋几天,现在我们回来了,她自然该回院子里打扫去,不是我说,她也太不像话了,这满院子的荒草落叶,竟不知道打理。”
斯凝梦懒洋洋地打哈欠:“她不知道打理,那你这几日又在做什么?”
芙清眨眨眼,她直觉小姐今日与以往不同,正在思索该怎么回话,忽听见桃蓉高声叫嚷起来。
“那个黄花梨木的盒子去哪儿了?”
桃蓉像是压根没看到屋子里有其他人,竟在斯凝梦眼前就开始翻箱倒柜搜寻起来。
桃蓉急得不行,不自觉地吼道:“是谁偷了!”
斯凝梦语气淡淡:“我让青荷收起来了。”
青荷正走到屋外:“小姐,你叫我?”
桃蓉听到斯凝梦的话,很是楞了一会儿,接着看到青荷进屋,大声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进屋了!”
青荷却没搭理她,径直走向斯凝梦:“小姐,你找我。”
桃蓉疾步上前:“好啊,就是你趁我不在偷钱,看我回了夫人,叫人牙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青荷看了眼斯凝梦,知道眼前就是自己该放手一搏的时候,既决定以后跟着大小姐,自然得冲锋陷阵。
青荷冷哼:“桃蓉姐姐小心说话,咱们安国公府是开国功勋,多么尊贵的人家,就算底下奴才不规矩,也做不出把人发卖到窑子里这种阴损事,你可别给府里泼污水。”
“你!”
桃蓉气得要伸手打青荷,一旁的芙清将桃蓉手拦下,对着斯凝梦问:“小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那黄花梨木盒子里装的是月例银子,理该由贴身丫鬟保管,如今小姐交托给青荷,这院里岂不乱了套?一个粗使丫鬟,怎么就越过一等丫鬟了。”
斯凝梦淡笑:“我的月例银子,我想让谁保管,就让谁保管,还需要向你一个奴婢说明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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