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空掉的盘子直打嗝,二百暗自庆幸针线娘赶工缝出来的衣服大多可以收放。
她支棱起两条胳膊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起身对伊凡道:“我回去换身衣服,明天也许出门,也许不出门,看情况再定吧!”
蹲在愚人众执行官眼皮子底下多少还是收敛几分为好,瓜田李下的事儿尽量少做。再者万国商会仓库里的杂物都已经被她倒腾得差不多了,剩下都是比较昂贵早就有人盯上等着抄底捡便宜的好东西,又要高价出手又不能被抓到把柄,需得多动动脑子安排。
伊凡默默点头。他这个月陆陆续续收到各种提款单,金额有高有低,加在一起几乎提前完成今年的汇款任务。想想家里弟弟妹妹们欢快的笑闹声,做兄长的人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满足感。
“好,您自便。有需要随时喊我就是。”
青年迅速将桌面上的餐盘碗筷刀叉收拢在一起送去水槽,拐回来就没有看到那位二小姐了,于是便自己回去集体宿舍休息。
不出野外任务时愚人众士兵大多四人一间房,另外三位室友还在一楼聊天,伊凡坐在桌边摸出信纸和钢笔,发呆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落笔书写。他讲了稻妻的风景、风俗,以及各种美食,许诺有空就会回去看望家人,提醒弟弟妹妹们要多帮父母分担家务,紧接着笔下一转又写起新的工作内容……总之嗦嗦话多极了,和沉默寡言的人设相差甚远。
他正在信纸上着重描述稻妻这边奇形怪状的各种海鱼,宿舍门开了,室友的嗓门儿震耳欲聋。
“呦!伊凡,又给家里写信呢?你可真是恋家啊!”岩使游击兵和火铳游击兵是从一个镇子上来的,同寝之间就属他们两个关系最好,风拳前锋尤里是他们这支三人小队的队长,对于总是游离在外的债务处理人伊凡多有包容。
一左一右的重量压在肩膀上,伊凡放下手里的钢笔:“你们晚上不训练了?”
“晚上还训练什么!”尤里从内袋摸出一只金属小方壶放在伊凡桌子上:“来两口吧,老弟。”
岩使兵和火铳兵拖过凳子坐在他两侧,三个人把他夹在中间。
“这个月你一直跟着那勘定奉行的二小姐,感觉怎么样?”
愚人众之间存在内部监察机制,尤里不希望室友被处决。
伊凡也不希望自己被执行官除名。
“你说二百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脑子也不蠢。”他仔细回忆了一番二百来到至冬使领馆之后做过的事,确定自己的判断:“她很清醒,对愚人众和至冬人没有很深的仇恨,也没有刺探过三楼的情报和信息。”
这件事女士的副官也有详细报告,布置在执行官们房前的陷阱从未被触发过,二百小姐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尽量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才回来吃饭睡觉――就好像把使领馆给当成旅店似的。
愚人众们松了口气的同时纳闷儿不已,难不成她还真是来当翻译的?
不……主要是来混饭。
二百吃饱肚子回到房间里又是闷头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清晨揉着眼睛拉开被人敲响的木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伊凡而是副官先生。
“早上好,小姐。”他精神十足神采奕奕的给了二百一个微笑,手里还有支不知打哪儿撅来的乳白色月季花,“女士大人希望早餐结束后能见到您,可以请您稍作准备吗?”
青年将月季花递出去,少女接过拿在手里捏着梗转啊转:“好的,我知道了。”
她关上门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把月季的梗折断,短短一支簪在发间,踩着稻妻年轻女孩标准的小碎步呱嗒呱嗒来到使领馆附带的小花园。往日空荡荡的花园里已经摆上了白色圆桌和同色系扶手椅,【女士】说早餐后会面,二百却不认为她会是个能耐心等人的性子。
果然,她一走进花园就在奢侈的黑色蕾丝阳伞下见到了八席执行官。
“坐,”稻妻的行动可要比在蒙德和璃月要顺利多了,打通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的通道后从头到尾丝滑无比,没有任何人质疑至冬使节的行动。工作顺利,女士的心情就很好,她看看二百,手里把玩着一枚紫金打造的藤花发簪:“好看吗?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可是不会把它送给你的哦~”
二百:“……”
好像被人当成小孩子逗弄了呢。
不过以执行官们的年龄来看,她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女士并不需要二百的回应,她只是想找个人闲聊换换心情,如果这个人关于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更好了,很轻松。
“这是九条家主赠礼中的一件,我欣赏不来,给你拿着玩儿吧。”
她顿了顿:“卖了换钱也行,年轻女孩儿别那么抠手抠脚的寒酸,等将来满头白发满脸褶子再簪花擦粉就要被人笑话了。”
“……趁着年华尚好,多做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吧。”
浅金发色的成熟女郎抬手撑着下巴,眼睛里闪过怀念的光,紧接着又被一片连天的火焰占据。
二百并着手脚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充当一个倾听者。少女的年龄与见识还不足以理解这位女士,却也能嗅到她身上辐射出呛得人喘不过气儿的浓浓恨意。
“我看你一脸聪明相,要不要干脆跟着斯卡拉姆齐干算了。稻妻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已经烂透了。”明明没有喝酒,她脸上却带着股醉意,说起话也是相当肆无忌惮的刻薄。
“女士,我是个稻妻人。”二百放缓声音微笑,“就算她烂如泥塘沼泽,我也是个稻妻人啊。”
“椋 迸士从鼻孔里哼冷,“像你这样的稻妻人,只会被稻妻辜负,然后排着队送死。”
海o岛叛乱的消息不日即将抵达鸣神岛,谁能拯救稻妻?连雷神都躲在她的城堡里放弃了这个国家,她没救了。
第23章
樱花绽放的早春时刻,离岛惊闻海o叛乱。
海o岛之于稻妻,一向是个鸡肋一样的存在。要说资源吧,它比其他诸岛更加匮乏,可耕种土地面积也加狭小,除了海o珍珠与散落在海底平原的珊瑚外几乎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特产。而且海o岛民的信仰与稻妻本岛也不一样,他们世代信奉的魔神于八酝岛为雷神所斩落,正是如今被称为“祟神”的所在。
无想刃狭间,雷神就在那里一刀将被稻妻人广泛称为远吕羽氏的蛇形魔神奥罗巴斯斩作数段,连带着雷元素污染与祟神怨念混杂交错,据说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住人。
再者海o岛比起鸣神岛更加靠近璃月,当鸣神岛不能给予足够生存补贴榭刂屏χ鹉晗陆凳保岛民们的立场自然而然会向能够大量输出物资的璃月倾斜。无论璃月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事实是海o岛无论在信仰还是生活习惯方面都已经与稻妻本岛不是那么相似了。
随着眼狩令与锁国令一步步强化,大量神之眼持有者都在朝海o岛方向逃亡。大量逃亡者引起了天领奉行的注意,奉行大人蛮横要求海o岛无条件将所有神之眼持有者捕捉遣送回鸣神岛,无论是逃过去的还是本地人都一样。又有勘定奉行声称受限于税收缩水,财政方面近来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不但大幅削减了对海o岛的民生补贴,而且还要针对海o珍珠等特产征收重税。
――素有旧怨,生存威胁,再加上本就不是一条心,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成为捅爆1炸1药1桶的引1信。
这叛旗举得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消息是多摩带给二百的,他去拜访了一圈老友,只用了预计时间的三分之一。
因为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与世长辞的那种“不在”。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想要我们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说?”
青年浑身狼狈的躺在海边草丛里,举着酒壶一口一口就跟喝水一样往下灌:“我原以为先生的事只是个例,不想如今已经连个正经罪名也不给了,只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就会成为满门死绝的理由。”
女士回到离岛的这段日子里,二百很老实的待在至冬使领馆内没有满稻妻的乱跑。待在愚人众控制的范围内安全倒是安全,对外界的感知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落到历史最低。
她不知道过去的十几天内鸣神岛上天领奉行的刀一举起就没停下过,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天守阁下的空地。为了杜绝再有人一头撞死在大门上鸣冤丢人现眼,这回九条家主下令只要是高过车轮的孩子统统跟随父母长辈一并处死。
效果非常的好,鸣神岛人人闭口不言,非要说话也只说些风月香艳的小段子,绝口不提任何可能给自己招来祸患的字眼。
多摩喝着喝着开始大哭,哭得又难听又难看,没有眼泪,只有喑哑的哀鸣。
“我要去问问她……我得去,嗝!”他看着淡紫色的天空喃喃自语,二百没听清楚,皱着眉问:“你在说什么?”
“没有……”多摩用胳膊盖住眼睛,他收起悲泣改换成欢欣雀跃的语调:“我在说几天没见小二百竟然长成大姑娘了,就是你这穿衣服的风格有点愁人呐!”
他那件红披风上的补丁又多了几个,却还振振有词指点别人振袖绔裤该怎么搭配颜色。
“别说了,多摩。”二百不想他强打精神哄自己,“找个地方停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吧,情况总会变好的。我和璃月的北斗船长有点儿小交情,船票可以打八折,船上提供水和食物。如果留下打工,折扣还能更低,带着那个枫原小少爷你们两个去璃月散散心再回来。”
原本她是打算借由吧鹘榛蚴扒Ю镪罴鸣神时靠近目标,现在看来跟在至冬执行官身边接触到鸣神的机会反倒能增加好几成,也算是不必忧心时机问题了。而且放在天目冶锻屋的刀也已经打造得七七八八,她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普通人杀死魔神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绝对不会是零。二百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一刀捅死鸣神的能力,但是所有的变革,想要不流血就成功是不可能的。
以三奉行为首的世家贵族把持着稻妻的管理权轮流坐庄,整个国家的走向与其说由鸣神意志决定不如说由世家家主说了算。他们不会低下头去看那些被扒皮抽筋还要嫌弃骨头太硬不好榨油的普通人,他们更在意能不能买到更多土地,能不能占有更多矿藏。
那么……如果没有鸣神了呢?哪怕只是“鸣神”的概念不在具有铁一般的权威呢?
如果那个让他们得以理直气壮掌控稻妻的魔神不复存在,头上不再有雷云威胁的世家就会脱下文雅的外衣亮出爪子和牙齿斗个你死我活。
以稻妻大区优秀的匹配机制看,多半是不分伯仲争不出个高下。不再占据所谓的“大义”,风水轮流转谁都想坐庄,底层的人谁不想往上走呢,世家这个阶层必然衰落。
这些道理并不是二百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由几个被驱逐的蒙德学者讲的,她觉得很通达。干掉那个雷神,总要有人去试,总要有人流血,二百认为自己可以。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等多摩再一走就完全不担心有人会被连累。
青年转过身去躺着,用屁股冲着她。他安静了一会儿,翻腾着转回来:“劳你订两张票吧,我还好说,万叶不能继续留在稻妻了。雷电五传的事还没有完全过去,再加上眼狩令……天领奉行不会放过他。”
他想的是大不了把二百打昏了扔船上由璃月船长带她和万叶走,二百想的是还好这家伙不放心老雇主家的遗孤,不然真不好把他忽悠走。
两人各自算了一笔账,都觉得十拿九稳。
多摩拿定主意,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他一骨碌从草窝子里爬起来,顺带着伸手把坐在旁边的二百也给拽起来:“走,我请你吃寿司去。既然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总得尝尝人生的滋味知道自己的量在哪里。将来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别喝到十成十让人给拐去当小媳妇。”
两人就在离岛找了家寿司店,海鱼都是现捕现送来的,席间还有男旦举着扇子咿咿呀呀的唱着离愁别绪。稻妻绝大多数人家室内都还在用蜡烛或是油灯,昏暗的光线下说唱艺人们为了让表情更富有感染力总会把脸刷得惨白惨白,效果相当惊悚。
一进门青年就捡着什么贵点什么,把二百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是不打算过日子了么?!”她抢走餐单把它抱在怀里不给多摩看,后者笑嘻嘻的全不在意:“没事儿,我就想着马上分别在即,今后再要请你吃东西估计也不一定还能见面了,总要一回吃个过瘾。”
“不行,璃月港东西肯定特别贵,你们身无分文的过去难道还就地讨饭不成?我不缺这口鱼。”二百当然不愿意,说什么也不肯交餐单。
多摩试了好几回,他那武艺水平确实有些普通,干脆放弃抢夺直接对笑着等待的侍应道:“我刚才点的全都要,加两盒酒,另外再上只松针蟹,谢谢!”
开春的螃蟹肉不多,晚熟品种的松针蟹算是个例外。个大肉饱,运气好还会开出蟹黄。
离岛上谁也不会拿次等货糊弄二百哥,尤其她现在背靠勘定奉行和至冬人两座大山,侍应点头哈腰的小跑着传菜去了。前后也就半个小时,他领着上菜的女服务员重新弯腰出现在隔间外,每上一道都要鞠躬道歉然后又道谢,介绍菜品以及向客人表达欢迎的“表演”花去的时间比厨师出餐还久。
“好了好了,就这一次,点都已经点了,退回去大概会被老板暗地里骂上整整一辈子吧!”多摩谢过侍应和女服务员,等人都走了便相当狗腿的从长颈瓷瓶里斟酒出来劝饮:“尝一下,这家的酒是用大米自酿的,度数在全稻妻所有酒类里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你喝到头晕就不要再喝了,记住这个数,今后多为自己操些心。”
“啊对了,喝酒前要先吃饱,不要空着肚子喝哦~”他专门等二百灌了一口下去才提醒,龇牙咧嘴的女孩咬着鲭鱼寿司一边瞪他一边奋力嚼嚼嚼。
被至冬使领馆厨房喂大的胃口让她的气色看上去不再那样可怜,脸颊上生出血肉的年轻姑娘自然而然眉目如画。酒液让她多了抹苹果红似的艳色,多摩抿嘴笑着拱火起哄:“嚯!一口就干了啊?啧啧啧!比枫原家的小少爷有出息!”
“哼!”二百抬起下巴翘起鼻尖。
兜在他衣襟里的小白冒出毛茸茸的脑袋,盯着桌子上做装饰用的鱼尾巴一瞬不瞬。
青年乐呵呵夹起鱼尾用纸巾兜好放在隔间门口的地板上,猫咪跳过去埋头苦吃――真希望此刻能永远停驻啊,时间不要再向前走了,前方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永别。
第24章
二百是举着树枝被多摩送回的至冬使领馆。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扬帆远航了今天晚上不用吃晚饭,新任命的“大幅”表示已经开春了洋流和风向都已发生变化,这个时候出门当海贼王并非明智之举。
总之多摩挨了好几拐友情的胳膊肘,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把少女送去她能落脚的地方。守门的愚人众火铳都握紧了,等看清楚真正的受害者后大家立刻放松肌肉瞧热闹。
啧啧啧,这稻妻的年轻人水平不行啊,叫个小姑娘锤得直咳嗽。
“不好意思……咳咳咳咳,我送她,咳咳咳,我送她回来,咳咳,喝多了,咳咳咳咳咳……”多摩一句话要分好几段才能说完,他的“船长”还在挥舞半路上捡到的很直的树枝:“前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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