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是被命运折磨之人,却比神造人偶更加执拗的反抗。
视线逐渐昏暗,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条拖拽着荧光的流星朝自己飞来。
那一定是幻想吧,夜空中的飞星只会离他而去,总有一些人注定了只能独自在世间行走。
二百将刀从腰间移到背上背着,咬牙赶在斯卡拉姆齐一头砸在金属地面前替他垫了一下。还好雷神在材料方面并不吝啬,但凡他再重上一颗鸡蛋那么多的重量她都得被砸到背过气。
“你们……认识?”纳西妲有些意外,二百留给她的印象还没来得及刷新,倒是旅行者脸色不太好。
邪眼工厂一别,他想狠揍这小紫毛一顿已经很久。
“人总是复杂的呀!”二百轻轻蹙眉,嘴角挂着无奈的浅笑:“于公而言我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外交使节,在稻妻之外我就是稻妻的代表,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稻妻人。于私而言斯卡拉姆齐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他客死异乡。”
假若散兵真死在这儿她不会表示异议,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放弃他。
总有人不会放弃你,“斯卡拉姆齐”。
第146章
草神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从散兵手中夺取到雷神的神之心。稻妻远国监司司长默许了此事,能让她保持安静的交易“加码”此刻正安静的被她抱在怀里。
“我尊重魔神交战的规则,失败者的领地、生命都归胜利者所有。”她和斯卡拉姆齐差不多一样高,想要把人偶少年抱在怀中保护多少有些吃力,“但是处于外交使节的职责,我恳请您同意这份名义上的交易。”
二百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稻妻放弃向须弥追索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的神之心,作为交换,我要求向须弥引渡至冬战犯、雷神的长子、同时也是我稻妻的神子,已经叛逃的愚人众六席执行官斯卡拉姆齐。”
“鉴于某些特殊的历史原因,斯卡拉姆齐在须弥造成的损失理所应当全部由教唆犯多托雷承担,我作为外交使节必然要为本国子民辩护到底!”
别说活了五百年就一定能变聪明,跟着愚人众散兵肉眼可见越学越歪。
“你提出的交易我原则上可以接受,细节方面还是留待日后再谈如何?”纳西妲手中握着那颗紫色的精巧棋子,她还要和旅行者一同去解开大慈树王遗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
二百轻轻呼出一口气,低下头:“感激不尽!后面的路请恕我不便参与,那毕竟是须弥内务,旅行者之外的异乡人插手并不合适。”
纳西妲也是这么想的,她能主动提起真是知情又识趣。
“我送你们去净善宫,”她看看失去意识的对手与虚弱但并不能小觑的稻妻姑娘:“他受伤了,需要修理,而且最近几天内可能也不合适在公众场合露面。”
“没问题。”二百卖了雷神换下斯卡拉姆齐的命,见好就收,“非法地下工坊就在机械体脚下,里面滞留了大量学者。很多人秉持着实验的想法参与到工程当中去,他们本身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带来何种后果,再加上大贤者阿扎尔与其他导师的诱导,有错但也有救。”
说完这些她看向提着剑的旅行者:“抱歉,我不能再陪恩公继续向前走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取舍,自由的远方与难离的故土,从来难以兼得。
“没事,”金发少年笑的比哭还难看,“是我先向你道别离开了稻妻,不能怪你。”
不能怪你放弃我。
“琉璃光……”派蒙慌慌张张看看自己的旅伴,在两人之间忙碌的飞来飞去。
“恩公是提瓦特的英雄,旅人的脚步就像拂过海面的风永远不会在某个地方长久停留,我跟不上您的脚步。”她难得将腰背弯折的角度放到最大:“祝您武运昌隆,事事顺心。”
纳西妲赶紧挥出一片草木苍翠的绿色把人送走,让她再说下去她最初的贤者恐怕就要哭出来了。
眼前一花景色就发生了变化,二百看着四周突然替换了金属色背景的绿意,心底由衷为空感到高兴――真好,他身边聚集着那么多朋友,一定不会为少了某个无足轻重的人难过。
将仍旧处于昏迷中的斯卡拉姆齐找地方放好,她仔细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势。
这家伙其实并没有被打烂太多地方,毕竟雷神那小作坊下料真的很猛。他会断电似的突兀陷入昏迷,主要原因还是学者们那个“大工程”胡搞乱搞,人偶为了强行兼容神之心硬是多装了一套导出能源的系统。
就说路边庸医信不得,看吧!不出问题才见鬼!
考虑到现在也不可能出去随意挑选一个顶尖学者打昏带回来修理他,二百揉了好一会儿脸后做好了豁出命苦读的心理准备……谁叫收拾烂摊子的最后总是我,不过这次好就好在用不上寄存在往生堂的那套半价第二碑,给活人收拾烂摊子我心甘情愿。
想想钟离先生布置的功课和书单,再想想教令院那比海水还多的书籍和论文,稻妻姑娘把脸都搓红了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快乐的文盲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为了你我可是下了血本,麻烦你争气点行不?”关机状态的人偶又乖巧又老实,她都不忍心作弄他了。二百顺手把他纷乱的短发理顺又把学者长袍脱下来给人盖上,趁净善宫中没有人的空闲时期换回自己那件件都相似的男式振袖。
他乡再好,终究不如故土。
净善宫空得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等待的过程中二百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困意。她坐在斯卡拉姆齐身边不知不觉合上眼睛,身体随着肌肉放松缓缓下滑,到最后干脆倒在人偶少年身边,弓着身子活像个保护财宝的吝啬鬼。
幸亏须弥的温度比较高,这要是换做在稻妻,人偶会不会感冒不知道,以二百这大病初愈的虚弱状态少不得重新躺回去养上好几天。
唔,好像忘了什么事……应该不重要吧?重要的事情她不会忘。
“话说,你这家伙到底还要在我身上压多久?”不耐烦的赌气声几乎贴着耳朵,二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尚未开机的状态惹来一声冷笑:“怎么,这就是你新发明的报复方式?笨到出奇然后笑死我么。”
“不是,”她抽出压麻的手甩甩,忍住酸麻胀痛边揉眼睛边道:“话从你嘴巴里吐出来怎么总是听上去很奇怪?”
“呵。”
散兵紫色的眼睛近在咫尺,“认为我讲话刻薄?难道该反思的不是你?”
这家伙攻击性总会让人忍不住蹭蹭冒火。
“亲爱的,”二百就像那些过于热情的学者一样,轻轻摇头看着差点就和自己贴在一处的少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讲话刻薄?你怎么会刻薄呢?你不是从来都实话实说?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把卖身钱数清楚,一分不少的递出去。你真是我生平仅见的小可爱。”
他现在动弹不得,不趁机大力欺负一下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斯卡拉姆齐:“……”
数日未见,这家伙似乎吃了头浑身都是胆的动物。
她一蓝一绿的清澈眼睛离得那样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带出的轻微气流,若有似无的温度,以及肥皂的味道。这么看琉璃光的睫毛很长很密还不乱,根根分明的排列着就像两把小扇子。
“离这么近干嘛!你不知道羞耻吗!”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慌张的味道,二百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陪你躺地板上?开玩笑!雷神都没有这种待遇好吗!我是躺麻了起不来!”
“废物!”斯卡拉姆齐下意识张嘴就是这个词,等他意识到这个待遇是连某某某某也没有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好在人偶之躯只是受限于乱改的影响不能动,脑子并没有被打坏,他急中生智道:“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只能大发慈悲允许你继续躺在这儿了。”
无语的换成了二百:“……”
巴尔泽布到底用的什么材料给他糊脸上来着?脸皮怎么这么厚!
“听我的,在自己脑壳上打个洞倒倒,须弥沙漠缺水的难题说不定就解决了呢。”
“看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门外传来纳西妲带着颤音的调侃,散兵光速闭嘴装死,二百挣扎着起身,“原来是草神大人与恩公凯旋而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纳西妲在旅行者和派蒙的陪伴下出现在净善宫中,二百走出困住散兵的内室,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您还好吗?G?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么?”
“……”
难耐的寂静之后,智慧之神草绿色的眼睛不断向外溢出大颗眼泪:“我,我不知道。刚才我们好像拯救了世界……但我为什么会,为什么会想哭呢?”
“这种心情我不明白……”
她安静而秀气的哭泣,像个意识到失去了心爱之物却又无可奈何的孩子。
二百胆大包天的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轻拍:“不明白也没关系,这世上本也不是所有事都能让人想明白的。等您有时间了再慢慢想呀,时间总是够的。”
魔神别的不多,时间是真的多。派蒙也围过来安慰她,纳西妲被她们哄得云收雨霁,大家这才注意到旅行者格外安静。
“恩公?”二百纳闷儿,金发少年完全没有之前的沮丧,也不尴尬,他很快就收起思绪不再时不时陷入沉思当中,“没什么……”
“谁!”碍于幼年长期以来的环境,二百在陌生之地总是警惕性拉满。她猛然改变朝向紧盯某个位置,身后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纳西妲反应比她慢,但她再怎样也是魔神,并没有像空和派蒙那样突然昏迷倒地。
“哦?原来还真有人始终对外保持警惕,看来琉璃光小姐对草之神也不是非常信任。”身材高大的男子闲庭信步般走出阴影,纳西妲上前一步抬手做出把二百护在身后的姿态:“【博士】!”
“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淑女是不会故意浪费时间的对吧?”上一句话时他尚未完全走通道,下一句话时他已来到纳西妲面前。
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青年抬手摸摸颈侧,湿滑黏腻的血沾了满手。
“啧,绅士也不应该浪费淑女的时间,所以您为什么不赶紧去死呢?”二百哥向来讲究有仇就报,这家伙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自然抬手便是杀招。
不愧是敢行刺自家神明还成功的人,多托雷打从心底为她并非生长在须弥感到高兴。
就这么样的刺儿头,要是敢让她生长在须弥,教令院怕是早就被扬了八百遍。
第147章
“虽然我并非须弥人,见识又少,但也不是不能临时充当一下草之神的护卫。”二百手中的刀已经归入鞘中,再次蓄势待发。
如果眼下还站着的只剩多托雷与纳西妲,这还真是场谁也拿不下谁的谈判。但多了个手里有刀又会用的人,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平衡。
甚至可以这么说,稻妻人站在哪边,哪边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多托雷终因做人太变态而丧失主动权,单打独斗的年轻刺客与背后站着草之神的年轻刺客,后者的战斗难度呈几何级上升。
为今之计,他只能试着老老实实谈判:“好吧好吧,姑娘,就像你所说的,稻妻这是要与至冬开战吗?”
这曾是二百用来威胁过他的话,现在被扔回去。
“未尝不可?”稻妻的外交使节作风与至冬执行官们相比完全就是两个路数,二百气定神闲,“刚好省下我发函询问贵主为何要在璃月地盘上劫持稻妻高官再嫁祸给须弥。”
啪啪啪
她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手,声线浮夸得完全没有听错的风险:“厉害厉害,再加上蒙德这个老苦主,怎么,至冬这日子是不想过了?”
以一对四,稻妻只需要站后面负责嘎嘎就行了。
好话坏话全被你一个人说尽,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外交使节应该具备何种素养。
多托雷被她气得直笑。
“我建议小姐你从国家间实力和地位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不要被私怨蒙蔽双眼。”
到现在这家伙也没放弃挑拨,二百露齿一笑:“您可真会开玩笑,如果我只考虑私人恩怨,这会儿草之神应该喊人进来为您急救。”
而不是脖子上浅浅吃一刀挨下威胁就能算拉到,她没那么好说话。
弱国依附强国,总有一天要么沦为强国的血包要么被无情吞并,这个道理还是不久之前从钟离先生讲过的“故事”里学来的。
人要学会认识自己,也要学会选择合适的朋友,国家亦如此。
多托雷:“……”
啧,糊弄不住这个小东西,她就不能生得更像斯卡拉姆齐一些吗?
“呵,稻妻不会让一个笨蛋成为外交使节,就这一点上至冬的眼光实在令人疑惑呢。”纳西妲接过话题,简单阴阳怪气了一下:“说出你的来意,或者从我的净善宫里离开。”
“啊呀呀,被智慧之神讨厌了,好~可~怜~呦~”稻妻人这种行为妥妥的叫做“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多托雷:“……下次我会记得先解决掉你,琉璃光小姐。”
二百嬉皮笑脸把仇恨拉得稳稳当当:“啧啧啧,我好害怕啊!”
为了强调“害怕”这两个字,她甚至刻意将声线夹得又细又嗲。
是谁破防了?反正不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纳西妲嘴角可疑的扭了几下:“……”
稻妻人都这样坏心(可爱)的吗?
【博士】久违的感到阵阵心梗,堪比看到研究员把玻璃器皿搅得叮当作响。他决定不再与二百争口舌之利,集中精神专注于另一件事。
昏倒在地的旅行者以及他的向导,是现下他手中最好打的两张牌。
执行官和草之神进入讨价还价环节后二百就不再出声了,之前她只是在给小吉祥草王本人撑腰,若是涉及到须弥的利益,她便极有分寸感的主动融化在背景当中。
最终纳西妲支付了两枚神之心,多托雷失去所有切片,放掉旅行者和派蒙,又说出许多至冬情报网才能打听得到的秘密。
“……”
不速之客来得隐秘走得匆忙,二百瞅瞅纳西妲的小身板,很有眼力见儿的弯腰干活――这是她第二回搬运昏迷中的旅行者。
稻妻姑娘二话不说直接把金发少年拖到距离□□最远的另一个角落安排,她和草神无需言语交流也能就此达成一致――千万不能把这两人放一块,不然等他们各自痊愈后净善宫怕是得爆炸。
二百把小小的派蒙抱在怀里,不舍得她像臭小子们那样随便在地板上躺躺。
须弥人还能不能行?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让自家劳苦功高的神明睡五百年地板呢?这要是敢放在稻妻,雷神早抄刀出来砍人了。
纳西妲先看过派蒙又看看空,最后为闭着眼睛装死的斯卡拉姆齐判断受损情况。
“也许你会有个进修计划?”小姑娘笑得狡黠,她当然能修好手下败将,但她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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