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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们见他终于褪去了冰霜塑成的外衣，一脸从容宽和，恍惚间彻底确认了原来那个不得不压抑一切情绪的稚子早已长大，成了这天地间毋庸置疑的主宰。
司命主张岐也慈爱地用看一个晚辈的神色看着黎椋问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嗯。”黎轵ナ祝“是有喜事。”
散会之后，禹殊满面春风地等着黎橐煌回宫，彻底卸下一桩心事后，他说话也恢复了昔日里风趣无畏的模样：“这下不用再问我讨酒了？”
黎榱成闲σ庵沼诘了些，温和地回答道：“兄长要是还有多的魂回酒，我也不会拒绝，扶桑说穗岁正式回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禹殊戒备地看着黎椋骸氨鹣肓耍母神要打死我的。”
黎槿滩蛔∏嵝Τ錾，他想象不出雨溪逢打禹殊的情形。
可是如今黎槿丛僖膊挥孟勰接硎庾杂椎玫降哪切┛雌鹄雌椒灿治屡的情感，因为他拥有天底下最美好的爱意。
“阿椋你多笑笑。”禹殊高兴地说，“这样真好。”
黎槿淬对谠地，心神一动。
他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会和穗岁心中的禾山模样更相似一些呢？
禹殊还没注意到黎榈某錾瘢接着说：“哪怕重来一次，穗岁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你呀之前就是思虑过多，根本不用那样……”
黎榭口打断道：“一般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禹殊挑了挑眉，敏锐地抓住其中信息：“扶桑是说穗岁会没有记忆吗？”
黎椴恢每煞瘛
“每个人的心性都不一样，这哪里是会有统一标准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禹殊不解，他与浮茶从初识起一见如故，随后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从来没有在感情上绊过脚。而且从他的角度来看穗岁几乎可以算得上对黎樗佬乃地了，他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在担忧什么。
“不过……”禹殊眸光一转，揣摩着黎榈男乃迹“如果阿橄胙г趺刺峙孩子开心的话，哥哥这里有很多能教你的！”
禹殊的语气中有些难掩的兴奋，他从小长了张哄天哄地的嘴，可他满腹本事无人分享，早就憋屈坏了。
黎槟暧椎氖焙蛩没什么机会与他多交流，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禹殊心感愧疚，等黎槌ご罅擞发冷心冷面起来，他就再不能如从前那样无所顾虑地逗弄他，更不可能自讨没趣地来和弟弟交流这样风花雪月的事情。
如今黎橹鞫问及，禹殊求之不得，恨不能倾囊相授。
黎榭醇禹殊喜不自禁的神色，眨了眨眼，有些后悔方才顺口问出的问题。可兄长与大嫂这么多年恩爱无比，至少在这一方面他是真的有许多可以向禹殊求教的地方。
“嗯。”沉默一阵后，黎榍崆岽鹆艘痪洹
几天后黎榭醋抛约褐鞴中多出来的一堆花红柳绿封面的书册，陷入了长久的无言。
“这都是什么。”
看着身边冷不丁开始冒寒气的黎椋禹殊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神界和人界都十分流行的话本子，最畅销的那些都在这里了。”
黎槊蜃糯剑没有说话。
他就不该太信任禹殊能有什么着调的方法！
禹殊笑得停不下来：“是荒谬了些，可真要教你像我这样说话，和要你命也没什么差别。但女孩子们爱看这些，说明里头刻画的男子符合她们心中期许的郎君模样啊。咱们父神母神给你的这身皮囊是无可挑剔了，但怎么同姑娘家相处，你还真得好好学学，首先……”
禹殊收回手，在自己的唇边比划两下：“首先不管你有心无心，都别再摆这张臭脸了。”
黎椋骸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花花绿绿的书册上，再觉得不靠谱，却也不得不承认禹殊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穗岁好几次说过他待她凶，虽然他在后来发生那些事之前从来没有故意给她摆过脸色，可到底是让她不自在过的。
甚至他只是平淡地看着她，都会叫她感觉害怕。
也不怪穗岁的魂魄见到他就忍不住躲起来。
“再比如说，穗岁虽然性子是个要强的，又阴差阳错复刻了你的神相，成了神界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力担当……可小林晖都私下忍不住和我提过几次了，你待她也太严格了些。”禹殊谆谆教导，“从前你对她无情也就罢了，既然想讨她开心，可不能将人再折磨成那个样子。”
黎楦芯跤硎庹饣跋袷窃谟玫蹲迂嗨的心。
连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不下去，穗岁那时是忍受着多少委屈和痛苦？
她在堕云台里受过好多伤，吐血的次数不可胜道。
黎榈男囊坏愕懔瓜氯ィ他真的寻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穗岁再和他在一起。在他身边的每一天，穗岁都过得算不上好，他用什么来哄劝她回来以后会过上让人心向往之的生活呢？
“三界安定，再无战事，如今我也不需要再培养一个神影出来，怎么可能还那样待她。”
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象一下穗岁受伤的情形，恨不得让她把从前在他这里遭受的都还回来。
禹殊看了看他的神情不像有假，脸上忽然爬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神色，凑近黎榈亩边说：“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他从怀中又掏出来了几本材质看起来与地上那些不同的书册，欲说还休地塞到黎槭种小
黎槔Щ蟮啬闷鹨槐痉开，随后立刻阴沉着脸关上了。
……里面的人像被施了法术，还会动。
禹殊装模作样地把手捏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喉咙：“寻常少年在七八百岁的时候便会偷摸着寻这些东西来翻看，但我估摸着没人敢给你这个……父神母神也没真把你当小孩儿来养，自然是不会教的，嗯……可你都计划着要娶妻了，总不能什么都不会……”
黎椋骸啊…”
兄长怎么会猜他什么都不懂呢。
但他也是没打算再和禹殊多讨论什么的。于是黎樘谷蛔匀舻囟杂硎獾懔说阃罚表达完谢意，便客气地把他送出了储宫。
五日后禹殊又一次不请自来，打算问问黎榭吹萌绾巍
不料他一进入主殿，就看到那些姹紫嫣红的书册整齐地垒在门口，似乎随时恭候着他把它们带回去。
禹殊挑眉：“你这是没看，还是看完了？”
黎椋骸氨缺书看起来容易。”
竟然是都看完了！
禹殊又扫了一下那堆书，不见他后来给出的那几本，便迟疑地点了下黎椋骸澳橇硗獾摹…”
他话没说完，黎槎运伸出一只平摊往上的手：“还有吗？”
禹殊目瞪口呆，一时脸上颜色缤纷极了。
“还有些花里胡哨的……”他吞了下口水，在黎槿险嬗执看獾难凵裰蟹炊羞赧起来，“不是哥哥藏私，就是，这个事情吧它得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
黎槭栈亓耸郑神色古怪地压了下眉心。
兄长在说什么东西？
他半阖眼帘，实在是觉得此事除了禹殊也没什么别的人好多问，便坦言道：“我没说别的，只是这书里……”
黎槎倭硕伲还是觉得没办法准确地说出心中所想。
闷声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不想她每次看起来都这么难受。”
禹殊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弟弟根本不需要教，还是诧然于他连在这方面都是个不懂温柔为何物的。
“你都没学过，也不怪你，谁前几回都是讨不得好的，”禹殊字斟句酌道，“你们既然都已经……多试几次总会……”
禹殊看了眼黎橛发暗沉的眼神，便收了话音。
他们该不会不止试了几回吧？
那他可真是再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了。
禹殊痛心疾首：“没事，弟妹既然没提，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黎槊嫖薇砬榈溃骸案纾别说了。”
说话间，黎槭直吆鋈簧凉一道绯色的光芒。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头疼得看花了眼，可显然禹殊也注意到了。
“那是什么？”禹殊抓着黎榈氖滞笪省
黎轷玖缩久迹这颜色……看起来有些像从前人界的愿力。
“我之前就有听说过，V江附近有些人族那日遥遥见到过神族和鲛魔一族的大战，将你领兵的事迹小范围地散播了出去。”
然后便在V江的范围之内，开始有村民给黎樗芷鹆苏缴裣瘢祈求得到他的庇护，免受战乱困扰。
黎椋骸叭俗宀欢系恼绞卤颈闶怯伤境说乃来来的，他们不恨我便罢了，还来拜我做什么。”
禹殊笑道：“人族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你和穗岁把他们从仙人们无尽的压迫下解救出来，他们这点道理总是能明白的。”
至于那些战争，到底是人族自己的贪心之辈趁乱四起，又关黎槭裁词履兀
黎橐×艘⊥罚骸八们好不容易挣脱愿力的束缚，能作自己的主了，再建庙宇，不是在重蹈覆辙吗？”
从前神族中不乏食人界香火的，五万年前诸神之战后，人族却主动抛弃了神，形成了自己的愿力体系。
如今黎榉蚜四敲炊嘈难，把自由重新还给人族自己，可他们却自套枷锁，将铁链的另一端又恭敬地奉献上来。
这让黎槲弈危又不明所以。
“你总要允许一部分人的信仰有安放之处。”
“可是没有信仰，也可以活得很好。”比如穗岁那样的，将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想要什么就不计代价地去筹谋，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几日后黎樯肀咴噶ι了傅钠德试嚼丛礁撸有天姜林晖带着林匀来寻他，也说起了这件事。
大战之后，林匀作为如今神界同人族关系最为紧密的司农之神，去人界巡查过许多次。
他看着因为天灾人祸颠沛流离的人族于心不忍，更是觉得其中有他一部分原因，便发了许多善心，主动向人族伸出援手。
于是林匀所到之地，土地肥沃，五谷丰稔。
当地便也有人供奉起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神农。
他这几日身上闪烁的愿力不比黎槔吹蒙伲心中惶惶不安，终于托了姜林晖带他来同黎樗导按耸隆
“你怎么看呢？”黎槿次仕。
“我可以怎么看？”林匀往姜林晖身后挪了挪，“我还小呢，殿下可别问我这样重要的事。”
黎樗担骸捌涫盗株偷鄙仙衽┱埔降氖焙颍比你现在还要年轻一些。”
林匀睁大了眼睛，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他领了掌农一职吗？
“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成为人族与神族的桥梁，司理人界农事。”
神农本就是最早一批从人族飞升上来的神，从李芙认可了林匀的那一日起，黎楸懔系交嵊姓庖惶臁
“我……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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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段时日内，黎樽隽艘患让诸多神官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他先是亲自去了人界几百处建了他神像的庙宇处，与铸造者言明了他不会管理任何人界之事，意图将庙宇推平的打算。
可是这一处劝说完毕，那边庙宇又造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对着黎榭钠鹜防矗说无论他管不管的，他们只是想给他上柱香，求个心中踏实，请神君允许。
黎榛鼓芩凳裁茨兀
他与扶桑谈了一日之后，再次去到人界，在每一处城镇都施法落下了一口口白玉制成的井。
从此以后，每个人族降世，他们这区域的井内壁上便会刻录上那人的名字。人死后名销，但人族的魂魄不再因死亡消散于天地间，而是会在瀛寰之中漂泊，等待时机成熟，转世再为人。
每行善事，人族在井内的名字会闪金光，行恶事者，名字会被黑雾笼罩。生命的尽头，井水会还予每个人族公平与正义，清算功过之后，便会回馈在那人的来世境遇和气运上。
人们便把那井称作功德井。
黎槿ス示托拢他想让每个人同穗岁一样，自己来做命运的主宰。
那方是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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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尽管黎椴迨种匦陆立了三界的秩序，但人界有关他和林匀的庙宇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当初黎樵谌私缱髡降氖焙虿⒚挥惺樟沧约旱纳裣啵因此庙宇之中不仅有他的像，还有祝融的像。
林匀发现这件事后把自己的神相藏得更严实了。
姜林晖听闻以后大笑，又被林匀反击道：“你是在羡慕我有庙宇而你没有吧？”
“……”姜林晖眼角抽搐，想起了人界那些和黎楸咀鸺负醢烁妥哟虿坏揭黄鸬纳裣瘢忙不迭摇了摇头，“这福气还是掌农大人自己收着吧。”
林匀：“……表叔可真是太谦让了。”
但他也没有很多空闲的时间能一如既往地同姜林晖说笑，他要带着小芙奔赴人界的每一片田地，守护着大秋作物。
“真好啊。”姜林晖站在黎樯聿啵看着丹雀划过人界天空，感慨道，“穗岁若是看到这样的盛世，应当会无比高兴的。”
黎檎然。
他前阵子把所有精力花在重塑人间秩序一事上，并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
忙碌的生活能让他短暂地从思念之中抽身，而如今悠闲下来，再被姜林晖这样提起，所有关于穗岁的一切都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她是怎么忍心还不回来的。”姜林晖说。
黎槌着姜林晖的方向看去。
“我的殿下，之前可是你自己战前要把她托付给我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的，从前没觉得您这么不讲道理。”见黎橐蝗杖盏匦那楦好，姜林晖也愈发放肆起来，敢时常与他开些玩笑。
这会儿他伸出一只手：“至少把簪子还我吧，我都带了许多年了，你又不可能再用它。”
“此一时彼一时，自己买去。”
姜林晖大笑。
他们从前便是至交好友，说开之后反而没有任何芥蒂。
但姜林晖说的话忍不住让黎樵谛闹性扌怼Ｋ是怎么忍心还不回来的呢？
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待她，与她相处，可以确保给她一切令人羡慕的东西与生活，只差一个与她长相厮守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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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叔叔！”
尤尧对着黎檎趴双手，远远地跑进储宫中来。
黎槎紫律恚十分熟练地把尤尧抱起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几年来尤尧与他亲近不少，逐渐在他面前活泼起来，但并不经常有这般急切的举动。
尤尧弯着眼睛笑了笑，伸手去摸黎榈姆Ⅳ。
“这是爹爹给买的呀？叔叔戴得比爹爹好看！”
黎榇奖吖雌鹎城车男ΑＦ涫邓对这些根本没什么喜好可谈，禹殊买过来塞给他，他就依言戴上。
有时不难从一些神官与神侍的眼中见到惊艳的神色，但很快便碍于他的身份低下头去。他虽然比从前温和了许多，但神威更甚，大部分神族对他的敬畏与从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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