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是根本,而邓州那边的汾县才被鞑子劫掠过,恐怕现在空无一人。
也不知春耕如何……
这么一细想,便都是麻烦。
“仁叔呢?”
“仁叔在旁边。”
“叫他过来一下。”苏妙将手里的县志放在一旁,心里细想这应对之策。
邓州不用想也是缺粮的,但是她一人肯定无法支撑起整个邓州的粮食。
但让仁叔采购一些做紧急用还是可以的。
具体情况还是得先去那边看看才知道。
在村子住了一晚,第二天整装待发,这时候再给人留银钱便就不合适了。
当初是秀才,留银钱是为了让人方便赶考。现在成为了举人,留银钱就有些羞辱人了。
她留下了几本书,便带着众人离开。
这几本书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银钱,苏妙看了一会儿,就当结个善缘了。
等苏妙等人走了之后,容苏推开门便看见了几本书叠好放置在书桌上。
书页翻卷,想来以前经常被人翻看。
他走过去拿了一本书,这是他没看过的。拿了一会儿他就将书放下来,右手隐隐颤抖无力。
“三叔!”容色黑了许多的男人走进来,恰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嘴唇抿紧,双目圆瞪。但现在不好说这些,他自己都这么生气,难道三叔就不气吗?
他何必扒开三叔的伤口再说事。
“嗯。”容苏应了一声,比起以前来他沉默了许多,眼睛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哇,那人竟然留了书给你。”他大惊小怪,努力活跃气氛:“那些人前年还在咱们这借宿过呢,没想到来来去去都是这一批人。”
听他这么一说,容苏细想了一下,确实是。
“这可真有缘分。”
“没想到他们竟然留了书给你,三叔,三年后你再参加会试肯定更有把握!”
才说完,他就拍了自己的嘴巴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苏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右手在京城的时候被人打断的。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到底挡了谁的路?
那人要毁了他一辈子?!
亦或者……
索性还有好的可能,只是他还要再等上三年。
“会的。”容苏淡淡应道。
见他开始看书,年轻人也不敢再说话,自己提了桶给他三叔家的水都满上,顺便帮忙做饭。
………………
苏妙躺在马车里面,摇摇晃晃了十几天到了秦安。
到之前苏妙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让众人特意修整了一下,这才进了秦安。
车队行进秦安,苏妙乘坐的马车换成了三匹马来拉,踢踢踏踏的一进城,便有人主动避让开。
围观的百姓都在想这是哪位贵人。
苏妙大张旗鼓的让马车停留在苏家老宅外面,她看着正等在门口等着她的苏安氏,跪下拜道:“儿不孝,至今才能回来探望您与父亲!”
苏安氏连忙走回去,热泪盈眶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妙坚持叩拜下去,而后才被苏安氏扶起来。
“娘做了你爱吃的饭菜,到时候你尝尝。”苏安氏擦了擦眼睛,露出个笑容。
“不急,儿子先去看看爹爹。”
“好,好。”
苏安氏先带苏妙去看苏从岁,苏从岁依旧是一副老样子,不过苏安氏伺候得精心,整个人干干净净的,现在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好些了。
“苏家那边的族里有没有为难您?”
苏安氏摇了摇头:“他们最多说些风凉话,有你在他们怎么敢做坏事。”
苏妙这次大张旗鼓的回来也是为了让族里的人瞧着她母亲有她撑腰,免得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受欺负。
“还敢说风凉话,那自然还是没怕的。”苏妙放下杯子:“我只能在这待上半月,这次回来动静这么大,明天族里肯定有人会来人见我。”
“你这次升了知州,他们自然想缠上来。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爹自己出了族,咱们现在和他们已经是两个苏了。”苏安氏道。
苏妙摇了摇头:“您还在这,还是别将她们得罪死了。”
“那你也别委屈自己,大不了娘带着你爹和你一块去邓州!”
“这也可,只是爹的身体经不经得起舟车劳顿?”
“明天娘叫大夫来看看,若是可以,娘就与你一块去邓州。”
“好。”
两人又说了苏妙在蟾洲的事情,过了会儿苏妙说:“儿在蟾洲的与安家那边联系上了,也扯了他们的虎皮震慑宵小。”
“这是应该的。”苏安氏没什么表情,自家的事情肯定与她娘家脱不了干系。
两人说到了半夜,苏妙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便有下人通报苏家那边的族老来了,苏安氏看了一眼苏妙,笑道:“他们若是让你再入族你千万别应。”
“儿知道。”
当初她爹出族可是费了好大的力,甚至还将自家多年积蓄赔给了他们,这才出了族。
慢悠悠的吃完早膳,苏妙不急不忙的喝了一杯茶,这才去待客的偏厅。
这次来的不仅有族长还有几位族老,算起来这几位的父亲应该就是当年纵着族人霸占她家私产的人,不知道他们当年收了多少进荷包。
苏妙一走进来,几个人连忙站起来行礼。她也没说话,只是坐到了主位上,这才笑道:“诸位不必多礼。”
“不知各位来找本官何事?”
几人站起来,听得苏妙这话便是眼皮子一跳。自称本官,那么他们便用不了什么所谓的长辈身份攀亲说故。
“哈哈哈,从岁的娃娃果真是少年英才,瞧这才多大便做到了一州知府,祖宗显灵,祖宗显灵啊。”一人打着哈哈道,好似没有听到苏妙方才的自称。
“是啊,祖宗显灵。”苏妙点了点头,不等他们心喜,又道:“这回,也是该起一个祠堂了。”
第198章 为官(21)
起祠堂?
众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妙。
苏妙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道:“如今本官也算是发家了,我爹在十三年前便自立门户,如今也该立上祠堂,一户户传承下去。”
“想必,诸位也是支持的吧。 ”苏妙笑看众人。
他们没说话,好半晌一个老爷子开口:“咱们苏家就有祠堂,何必另立一个。”
苏妙不赞同的看向他:“老爷子怎么能这样说?这自立门户后自然不能同以前一样,我家的祠堂以后我爹苏从岁便是第一任祖宗。”
“放心,这事本官会好好办下去的,现在也不便留诸位用饭,请。”
该说的说了,苏妙直接送客。
几人不想动,但苏妙走了,来了几个下人不赶他们只虎视眈眈盯着,这对过惯安逸生活,一直被人伺候着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知所谓!”
一人拂袖离去,其余人在偏厅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苏妙修祠堂只是说说而已,没多久便要去邓州,苏安氏十有八九也会跟着她一起去,这会儿修祠堂做什么。
不过是气一气那些人。
要是气死了就省事了。
这会儿有下人来报他们离开了,苏妙摆了摆手让人下去,她看向苏安氏,商量着:“今天下午就请大夫看看,若是爹可以跟我一起去邓州,那现在就要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些不用你操心,娘会安排人做好的。”
“那就交给娘了。”苏妙坐在矮凳上,单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花。
苏安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道:“辛苦你了。”
苏妙笑着看向苏安氏:“这有什么辛苦的,娘,我很适应现在的生活。”
苏安氏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下午的时候便有大夫过来看了,听到要去邓州,大夫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沉吟片刻:“去是可以去,但路上备上人参等物,时刻补着。”
苏安氏应了下来,送走大夫之后她便开始收拾动作。
为了不耽搁苏妙的时间,她们只在秦安待了十天便在一天傍晚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了,苏氏才知道他们离开了。
越是往北,天气便越干燥。烈日的太阳烤得人发懵,因为有多余的时间苏妙便不急着赶路。
这一路基本上都是一边了解当地情况,一边慢吞吞的朝邓州前行。
越是靠近邓州,路旁荒凉的景象便越来越严重。更甚至还能看见未被掩埋的野兽和人的骨头。
惨白的骨架被扔在道路旁,在太阳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刺眼。
苏安氏看见了被吓了一跳,眉间沾惹上忧愁,这边还没到邓州就这样,若是到了邓州又会如何?
苏妙到没被吓到,她只是再想邓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她去之前,朝廷有没有派人安抚惊慌失措的百姓?
又过了几天,道路旁开始能看见行走的路人,但他们一个个佝偻着背,看见马车从自己身边行驶过去,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顶着烈日慢慢的超前走。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还有妇人抱着孩子跪坐在一旁祈求的看向路人。
“这还没到邓州啊!”苏安氏有些感性,她拿着马车内的点心就要递出去,苏妙连忙拦住她:“现在不能给。”
苏安氏听了,将点心放回马车的小桌子里面,疑惑的看向苏妙 。
“给了就走不了了。 ”苏妙严肃的看着她:“这种时候,不能随意发善心。”
有人来巴拉马车的车轱辘,被马夫拿着鞭子吓退了。
苏安氏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娘若是觉得心里不安,到了邓州之后若是情况不这么严重,你便施粥去,给爹祈福。”
听了这话,苏安氏睁开眼:“我只是一时间不忍心。”
“这很正常,是人便有恻隐之心。”
苏安氏稍稍宽心:“娘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娘只是出来的少,不知道这些事情而已。若娘知晓这些的话,那肯定是轮不上我来说的。 ”苏妙依靠在她身边:“娘聪明着呢。”
“就是会哄我。”
苏妙笑了笑,没再说话。
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传入车内,孩子的尖叫声、妇人的哀求声,男人暴躁的声音一一在她耳边响起。
邓州的情况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晚上的时候没有找到借宿的地方,他们只好在官道旁找了一出宽敞的地方歇息。
苏妙撩开车帘吩咐付安:“守夜记得注意一点。”
“是。”
苏妙不放心那些人,当人性面临考验的时候,很多人会十分痛快的丢掉底线。
那车外燃起了篝火,苏妙听着外面有护卫说:“我今儿听了一耳朵,你们猜我听到了啥?”
“什么?”
“我今天听到了有一个人说他们村子里面有一对夫妻特意生孩子来吃,孩子吃完了,男人就把他媳妇杀了,吃完了她媳妇儿,再去看的时候就发现他把自己的腿给砍了吃了。活生生流血流的死了。”
他说完,听了这话的汉子们都觉得身上发毛,胆小的侍女都不敢出去,一个个的缩在那车里抱团取暖。
苏安氏也吓得够呛,苏妙连忙安抚她:“都是假的,谁会这样做?生孩子落地都得好几个月,等到那会儿人都饿死了。”
苏安氏点了点头,但还是被吓得不轻。苏妙坐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让苏安氏心里稍稍多了些安全感。
半夜的时候突然响起喧闹声,是那些流民围了过来,不会看着人高马大还配着大刀的护卫终究是只在一旁看着。
这一夜大多都是干熬过去的,苏妙精神头倒还好。
清晨的时候她弃了马车自己骑马跟在车队后面,这边距离邓州已经很近了,至多在走上一两天便到了。
现在外面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一个个睁着眼睛瞧着苏妙骑着马,那眼光渗人得紧。
苏妙想,现在若是给这些人一口吃的,让他们跟着卖命他们都不会带犹豫的。
好不容易到了邓州外面的县城,城外基本没什么人,苏妙这车队便是唯一一个要进城的队伍。
城门口的守门兵将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靠着门口,还有人在打盹。
车轱辘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惊醒了他们,一个个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
例行搜查一下,便直接放人进去。
苏妙骑着马,低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巧与一个士兵的目光对上。
“看什么看?要进去赶紧进去!”
苏妙问:“为什么不安排流民?”
那士兵嗤了一声,对着苏妙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有毛病吧。
他不说话,苏妙也没再问,径直打马入城。
城内四处一片萧条,街上基本见不到人影。
“老爷,找一处客栈住下还是去仁叔安排好的宅子里?”
“你们去宅子,我去客栈茶楼看看。”
“那属下跟着您。”
“你先将太太安排好再来寻我。”正巧看见一间茶楼,苏妙翻身下马:“我在这里等你。”
付安抬眼一看,记住了茶楼的名字,这才带着苏安氏等人去了仁叔安排好的宅子。
苏妙一下马便有小二过来将马牵走,抬眼看了一下茶楼里面的布置,她跨步走进去便瞧见了坐得高高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说书。
再一转眸,透过门缝还能看见琴女弹着琵琶,轻启红唇唱着小曲。
她在大堂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便有小二过来问:“客人用不用去二楼?”
“无碍,待会还有人过来找我。坐着正好能让他瞧见。”苏妙摆了摆手:“你现在给我上一壶酒,再来二两牛肉,一盘花生。”
“唉,小的这就去。”
苏妙侧过身,察觉到有人看她,她一一看过去,大部分都移开了视线。
很快小二就把菜上了上来,她拿了筷子漫不经心的挑着菜吃。
牛肉是很稀罕的东西,一般牛的数量都会由官府管控,但看这里好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
她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倒上一杯酒,继续听着说书先生看,好似对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极为感兴趣。
“只听那人“呔!”了一声,伸出碗大的拳头,直接向那贼人砸去,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先生发问,下面的人立马紧追着问:“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瞧着众人急红了脸的样子,说书先生哈哈一笑:“各位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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