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蝶还是不搭茬,反而问了别的问题。
“这次城隍庙的人来的特别多,是有什么说法吗?”
段怀想了想,说道:“估计是在求雨吧,自从夏末以来,京城地界就再也没下过一场雨,粗略一算,也快三个月了。”
萧蝶仿佛若有所思似的坐起身。
片刻后,声音传入段怀的耳朵。
“好,我这就走。”
段怀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冒出些若隐若现的失落。
他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至少他在临死前得到了曾梦寐以求的。
他也是真的希望萧蝶能活下去。
可当萧蝶离开,空落落的殿内仅剩他一人时,段怀心中还是酸涩的难受。
这就是他的命吗?
半生富贵后,跌入泥潭,又惨死他人刀下?
这,真的是他永宁王段怀的命吗?
不甘,他真的不甘。
正想着,忽然听见城隍庙的前院传来阵阵喧嚷声。
随后,是清晰而有力的鼓点。
反正是一死,段怀也不再躲藏,寻着声音,摸索着前去。
走着走着,眼前如泼墨般化不开的黑暗,却仿佛又兑进了水,浓黑中,开始透着些淡色。
段怀不敢置信,他继续跌跌撞撞往鼓声的地方走,脚步也越来越快。
在经过前院的门槛时,他重重的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手肘膝盖火辣辣的疼。
可再抬头时,他却看见众人之中,高台之上。
萧蝶踏在一方大鼓上,随着脚下的鼓点,舞姿如云。
初生的太阳挂在天际,对于突然复明的段怀来说,刺眼了十倍不止。
他眼前的一切也还不真切,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独萧蝶,成了天地中唯一的色彩。
她在朦胧幻影中,美的如同下凡仙子。
“原来她今日穿的是紫色……”
临死前能见此一幕,段怀觉得老天待他也算不薄。
但更让他想象不到的还在后面。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清晨,转眼间就刮起了风。
大风吹动道场挂着的所有神幡,猎猎作响,那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迫使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包括一开始质疑萧蝶身份,想把她撵下台的一些人。
随后乌云笼罩。
随着萧蝶动作的加快,鼓声越来越密集,天色也越发昏暗。
直到一道闪电划破苍穹,轰隆的雷声中,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雨滴砸在众人脸上,身上,抬头再看那雨中旋转击鼓之人,无人再敢说一句冒犯之言。
陡然变换的天气,超然脱俗的舞姿,求雨得雨的灵验,无不给台上之人添上一分神性。
随着萧蝶停下最后一个动作,无数人开始欢呼鼓舞,看萧蝶的眼神已经如同狂热的信徒。
萧蝶的目光却穿过在场的所有人,落在了最后面的段怀身上。
看他摔在地上,萧蝶缓步下台。
有人殷勤的递上纸伞,萧蝶从容接过后,穿过人群。
她一手持伞,一手伸向半跪在地上段怀。
“走,我带你回家。”
段怀只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胸腔一样。
他迷恋的拉着萧蝶的手。
他等来了仅属于他的光明。
“叮咚,宠爱值加五。”
在无数人激动的簇拥下,萧蝶和段怀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城隍庙。
段怀看了看那些敢怒不敢动的追兵,侧着头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离开了。”
萧蝶傲娇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眼睛看不见了,我才不会管你。”
段怀动作一僵,就听萧蝶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好像看你不对劲,你是不是眼睛能看见了?”
“没有。”
段怀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看不见,不过昨晚…我那条遮眼的布带被你用来绑我的手了,后来又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没了布带,你可能是有些不习惯了。”
萧蝶看他一本正经的扯谎,心里毫无波澜还有点想笑。
毒是她下的,又是她解的。
她是故意这样说,因为最后两点宠爱值,她势在必得。
今日在场的,平民百姓有,官宦世家也有。
很快,被圣上赞扬过舞姿清绝的萧娘子在城隍庙求雨一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些自发跟着她的人,一直把他们两人送回了家。
这时也有人认出了和萧蝶同行的人正是前永宁王。
而他,也是前半个月京中最热门话题的主人公。
第62章 下贱舞姬反杀记30
两个热门人物凑在一起,很快,那间小院就收获了京中大部分人的目光。
即使关起门来,院外巷子口也总有人来回走动观望。
烦是烦了些,可那些找麻烦的也暂时不敢过来。
小院的日子,也终于算是又消停了下来。
赵青这次伤的比上次还重。
二蛋发出啧啧的怪声,“该,让你得罪我们萧娘子。”
从他在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意图让萧蝶以身试险开始。
萧蝶就盘算好了之后的一切。
出门买菜的王嬷嬷,挨打的赵青,逃窜的闹市,做道场的城隍庙,复明的段怀,还有那一场急雨。
也不是他们倒霉,被那伙要命的家伙发现了踪迹。
实在是萧蝶故意往上撞。
它一个高科技产物,会精准的预报天气很正常。
只是它没想到,它家宿主居然会用这天气预报,给自己换来的仙子下凡的美名。
如今外面都在传,萧蝶是瑶池跳舞的仙子,不然她舞姿怎能如此绝艳,她又怎能一舞求雨?
古人本就迷信,又信奉皇权。
萧蝶一舞自保,让身为舞姬的自己有了些抗衡的底气。
二舞扬名,用皇家的影响力,把自己京城第一舞的名号彻底推出去。
这第三舞就是造神。
如今她成了一舞求雨的萧仙子,不光没人再敢杀她,她更是生出羽翼,可以护一些想护之人。
段怀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萧蝶保护的一天。
如果是以前听说,他会笑掉自己的大牙。
如今他却有些甘之如饴的意味。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在随着萧蝶转动。
萧蝶看向他时,他又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乖巧的很。
这日晨起,几人照例养伤的养伤,做饭的做饭。
萧蝶装作不耐烦的模样,让段怀自己坐在桌前用膳。
段怀配合着,布带下的双眼却看得见萧蝶一边嘴上嫌弃,一边把菜都挪到了他跟前。
仅仅是这样的小事,他心里也像塞了蜜一样。
仿佛他假装瞎眼的同时,也暗中开了天眼一般,能窥见萧蝶平时冷淡下的柔软心肠。
一如一只向来高高在上的狸猫,表面清冷,背对着人却打滚晾肚皮。
一双好眼看不见,一双“盲眼”却尽收眼底。
段怀的思绪涌动,一点宠爱值又加了上来。
九十九点,仅仅差一步。
萧蝶正想着最后一步棋如何走时,院门被敲响。
这几日来送礼结交的人不少。
但这个时辰确实早了些。
门一开,站在门外的却是三皇子。
碗筷被撂在桌上,段怀和三皇子进了东厢房。
萧蝶仿佛毫不关心一般,继续坐在柿子树看柿子。
但二蛋,却已经先一步进了东厢房,正一边听一边向萧蝶复述两人的话。
刨出去那些寒暄之言,干货不过几句。
一是中秋夜宴发生的事,被三皇子查出是大皇子的手笔。
同为皇位的继承人,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合,身负圣宠的段怀又是三皇子最有力的支持者。
大皇子想有一争之力,拔出段怀这颗钉子势在必行。
前几次追杀他们的,也是大皇子的人。
第二件事,是皇上从那日起就病倒了,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病。
心病因何而来,显而易见。
为了皇位逼死自己的亲兄弟。
事虽然做下了,良心上却过不去。
皇上一直弥补段怀,好似这样就可以抹平曾经的过错。
却未曾想最后被段怀知道了一切,还大闹了一场,闹得宫里宫外都有了传言,名声尽毁。
他又气又悔又愧,本就衰老的身躯更加不堪一击。
三皇子解了禁足后,又去探了皇上的口风。
皇上那股火气散了,如今他只想在生命终点前这段,保住自己帝王的体面和风评。
让加害者洗清嫌疑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受害者道歉认错。
听起来离谱。
可高位与低位之间,这种事多常见啊。
萧蝶不也曾因为,没认不该认的错,而被段怀关起来吗?
如今不过是有了权力更高的人。
二蛋半天没传出话来,代表段怀犹豫了。
萧蝶静坐了几秒,先一步知道了答案。
如今小院的日子安宁,她还真担心段怀会舍不得这安宁日子,拒绝回去做永宁王。
如今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荣华富贵没养出他的骄性,反而泡软了他的骨头。
这样正好,她喜欢安宁,更喜欢富贵安宁。
三皇子走后许久,段怀才从东厢房里出来。
他摸索着走到萧蝶身后,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算这柿子还有几天成熟,我还有多久才能吃到。”
段怀从背后抱紧她,“不管多久,我都会陪你一起吃第一个柿子,萧蝶,我还会凤冠霞帔娶你进门,让你一辈子做我的妻子,我要给你这世上最好的生活。”
背对着他,萧蝶眼眸中冷漠的没有一丝波动,脸颊上却飞起一片红云。
她声音清浅,“好啊,我等你。”
…………
几日后,段怀在三皇子的安排下进了宫。
出来的,是永宁王。
王府还是那个王府,圣宠也还是那样的圣宠。
当初那件事,以段怀喝醉了酒为理由,轻易的遮掩了过去。
伯侄重归于好,仿佛什么龃龉都未发生过。
背地里有什么变了,却无人知晓。
萧蝶被接进了王府,没有说好的凤冠霞帔。
她还是被安排在浣荷楼,被安了个侧妃的名头。
段怀也接连几日没踏进浣荷楼,萧蝶知道他在忙什么。
他啊,在忙着找回自己的威风和尊荣。
曾经因为他失势,而对他围追堵截落井下石的那些人。
他一个一个的打上了门。
嚣张跋扈,威风凛凛。
当初算计他的大皇子,也被皇上下令关押在了府中。
理由是挑拨是非,捏造传闻,有辱皇室盛名。
而至于那些真的是传闻,还是事实。
现在还有谁在意呢。
萧蝶不知道段怀晚上还睡不睡的着,还会不会做梦,还会不会梦见自己死去的爹娘,哭喊着自己不是废物。
萧蝶只知道,最后一点宠爱值不能再拖了。
又过了两日,她让人去告诉段怀,她已经有了身孕的消息。
段怀在深夜踏入了浣荷楼。
他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血气,让人有些作呕。
曾经在小院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重新被金玉发冠束回了脑顶。
第63章 下贱舞姬反杀记31
两人相对,萧蝶只觉得他有些陌生。
段怀有些不自在。
“凤冠霞帔……”
他是真的跟皇上提及了想八抬大轿,娶萧蝶为妻。
可皇上没同意。
“皇室子弟,怎可娶一个舞姬出身的女子做正妻,真喜欢,就封个侧妃,已经是她光宗耀祖,祖坟冒青烟了,侧妃之位,也算不辱没她萧仙子的名号。”
之前那事虽然被轻轻揭过,可段怀和皇上相处,到底没有了以前的自在和亲昵。
他嘴唇微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可能从心底里,也认可了皇上的说法。
那以后,他就有些不太敢见萧蝶。
萧蝶救过他,护过他。
而他却没能信守承诺。
他不知道如何对萧蝶解释。
说他这个永宁王做不了自己的主?
说他面对皇权,不再如从前那样无所畏惧?
他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听闻萧蝶有了身孕,估计他还会继续躲着。
想到此,他心中升起烦躁的火气。
萧蝶却已经抓起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王爷说笑了,我已经是有了身孕的人,哪还能穿凤冠霞帔,这已经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段怀闻言,心中的那些纠结难言瞬间化为乌有。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孩子能化解他食言的尴尬。
他从进屋就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如以往在小院那般,随意的坐在萧蝶身旁。
“既然如此,我们就给腹中孩儿风光大办一会!正好扬一扬我们永宁王府威风!”
第二日,永宁王府大摆宴席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日宴司空见惯,但为还没出世的胎儿大摆宴席的,还仅仅只有永宁王府这一次。
偏偏永宁王最近风头正劲。
前几日他满京城的寻仇,安和侯被他当街扒了衣服,出了大丑,圣上都未曾责怪他一句。
更别提那些挨他打的世家子弟,真是打就打了,打也白打。
由此可见,段怀的圣宠比从前更甚。
如今说要大摆宴席,宫里更是接连赐下赏赐。
皇上都支持了,他们这些文武大臣还能说什么?
只能捧着礼物,乖乖上门。
宴席那日,段怀携萧蝶出现。
仿佛众星围绕,二人就是那京中世家门阀的中心。
恭维、夸赞、追捧、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各种豪礼流水似的涌入永宁王府。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不少女眷都在羡慕萧蝶,能得段怀这样的宠爱。
曾经风流不羁的永宁王,如今居然对一个女子这样看重。
在以前,是说出来都没人相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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