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不过,故意撒娇说想吃糖人,让贺知煜买给自己。谁知贺知煜给她选了个猴子糖人,却给那依柔选了支牡丹花形的,还笑着对依柔说是什么样的人该配什么样的物。虽没对着她说,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不爽,几碟子精致点心放在了桌子上,也无心去吃。
贺知煜却把一叠粉绿千层莲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表妹这是气什么呢,怎么也不说话?我们出来游玩,你该大度些。”
依柔浅笑宜人,却言语讽刺:“世子怎么不懂,舒窈妹妹这是嫌依柔出身低,不愿与依柔同行。”
岳舒窈亦目光不善,满是鄙夷:“既知道身份,合该低调些。”
依柔也不是个善茬,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舒窈妹妹,我听贺四少爷说你想嫁与世子做平妻。若想做平妻,那必得有容人的雅量。我可听说世子那原配妻子孟氏,很是个贤淑人物。妹妹比得了吗?”
岳舒窈冷笑一声:“贤不贤淑,也与你这样的人无关。”她想了想,又道:“不是说依柔姑娘极通歌舞么,倒不如你现在就跳上一曲,给我们助兴?”
依柔却浑不在意,款款笑道:“这又有何难?”说着,还真唤了琵琶女为己弹奏,道:“我便舞上一曲,为世子助兴。”
岳舒窈看她要为自己跳舞,终于觉得自己占了些许上风,心里有些痛快。
琵琶声起,依柔轻旋舞步,姿态婀娜,如弱柳扶风。
她的步伐随着琵琶的韵律起伏游走,行云流水般自然,明明与琵琶女从未排演过,却似是已经练过了百遍般出神入化。她的腰肢细软,手臂纤柔,轻轻舞动,如花瓣随风吹落,似柳枝摇摆生姿。那眼神也是光华流转,顾盼生姿,婉转多情。
岳舒窈没想到她竟跳得这般好,一时间有些后悔。
她转头一看,旁边的贺知煜像是看痴了,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依柔。
依柔亦是看着贺知煜,眼中含媚。
忽然,琵琶声转换了悠扬曲调,她舞到贺知煜面前,又一转身,背对着他,轻轻摘下了发上的桃花簪,一头长发流泻而下。
忽又回眸一笑,百媚千娇。轻轻转手,似要用桃花簪挑起贺知煜的下巴,调情的意味弥漫四周。
就在此时,贺知煜眼中似闪过一点寒光,偏头躲开了,却又瞬间恢复了笑意。
依柔收了簪子又别到发上,笑道:“依柔献丑了。”
岳舒窈看到如此暧昧情景,心中既有酸楚,又有怒气,却无处发泄。
贺知煜却拍了两下手掌,道:“依柔姑娘果真是舞中仙,甚妙!”
岳舒窈有些薄怒:“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出去透透气吧!”
说着便出去了。
贺知煜笑了笑,也喊了依柔一同走了。像是没注意到店小二和琵琶女一直隐隐的窥视。
……
孟云芍这边,收拾好了行李,便同素月出去闲逛了。
一年到头没个安闲,这次她终是得了片刻的喘息。
两个人在集市上走走看看,亲亲密密,愉悦非凡。
孟云芍像是放出笼中的鸟,笑容都多了许多,见到什么都想买,一不会儿就买了不少东西。各种山野干货、当地风物、时令鲜品,都被她采买了回来。
素月问:“主子今日可是真大方,怎么见到什么都买?”
孟云芍拿起支淡蓝丝绒珠花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甚是合适,对老板说:“老板,这个同刚才那个珊瑚手串一同包起来。”
说完,孟云芍对她笑了笑:“这个给你。”
素月拦住她道:“主子,咱们还要攒钱呢,可是不敢乱花。我珠花多的是,何必又买?”
孟云芍却麻利付了钱,道:“一支珠花,能值几个?我瞧着新鲜,你戴也好看。”
素月见她坚持,蹙着眉头没说话,神色仍是有些忧虑。
孟云芍笑道:“瞧我平时是有多小气似的!看把你愁的!实话告诉你,我可不只是随心乱买。我呀,是想着这里风物别致,想看看有什么能拿回京城卖的。你瞧这个桃木梳子,虽是朴素,倒也浑然天成,有些野趣。这种东西城中就没有。若是我能联系一批售卖,想必能赚上不少。你那珠花也是,拿回去我给旁人都看看。”
素月听她如此解释,才露出了笑容:“还是主子想的周到。”
说着,孟云芍却看见面前的摊贩上,摆着一个玲珑黑银盒子。
她被吸引住了,伸手拿起来打开看,里边放着十二根银针。银针纤长绵细,状似无物,只在对着阳光时闪出丁点幽蓝寒光,尾端却又是一段鲜红,艳如滴血。
素月看她看得入神,问:“主子,这是什么?”
摊主笑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是产自大盛国的碧彤针。是个稀罕物料,便是在大盛国也只有薛氏的能工巧匠才能打造,我也是偶然得之,等待有缘之人。”
素月好奇道:“瞧着倒是有趣,可这究竟有何用途?”
摊主道:“此针玄妙,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素月知他是故意卖关子,也倒是捧场:“如何杀人?又如何救人?”
摊主道:“若用此针当做暗器,虽看似雨丝般和软却能一瞬穿喉而过,杀人无形。若用此针用来疗愈,却能细微入里,比寻常针灸更能手到病除,增效数倍。”
素月看着孟云芍仿佛十分喜欢,翻来覆去地看,起了好奇心:“那此物价值几何?”
此时,一直未说话的孟云芍却合了盒子,低头放了回去:“此物名贵,咱们买不起。”
说着她一抬头,却看见了贺知煜。
贺知煜平时喜穿深色,不是沉黑,就是墨绿,要么绛紫,可今日却是一身淡青色长衫,简单用飘逸长带束了发,一派闲散公子哥的模样。
孟云芍却看见他旁边跟着岳舒窈……和一个风月女子。
孟云芍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小声喊了句:“世子。”
贺知煜走近,刚刚还春风满面,和旁边的女子谈笑风生,此刻面上又换了冷淡神色:“你怎么在这里。”
孟云芍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懵。这温泉镇子就这么大,碰上了难道算什么稀罕事?
贺知煜面色冷峻:“今日刚到。你身为侯府世子夫人,自该操办家中事宜,打点府中一切。母亲是否已经安顿好?长姐一家又是否已经安顿好?你却在这镇子上,由着自己闲逛。”
贺知煜脸色不善,言语里带着威压,吓了孟云芍一跳,久久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素月也少见世子如此脸色,也低着头不敢言语。
贺知煜又道:“坊间盛传你贤惠持家,是个明事理的贤妻,你虽身无所长,于这一点上确是妥当。你该警醒着些,知道自己的身份,懂得何时该做什么。”
孟云芍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解释:“世子,今日我是……”
贺知煜却冷冷打断了她:“回去吧。”
孟云芍不知道他今日是怎么了,话说得如此重,却也不敢忤逆,低眉顺眼道:“世子,孟氏知道了,这就回去。”
孟云芍转身,贺知煜忽然又叫住了她:“把我同两位妹妹买的新鲜物件一并带回去吧。”
孟云芍看他提了满手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一路给“两位妹妹”买了多少,再瞧瞧自己刚才也置办了不少,已然有些拿不了,却仍是乖顺点头:“好。”
说着从贺知煜的手中接过了物什。
依柔笑道:“世子别生气,我瞧着这摊子上的珠花好看,虽不名贵,倒也清雅,世子给依柔挑一支戴上吧。”
贺知煜听闻,又转了面色:“好。”说着拿起了一支海棠色珠花,在依柔的鬓边比了一下,似要看插在何处合适:“这颜色衬你。”
依柔低垂下头,等着贺知煜为她插上,长发垂髫,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颈。
她等了许久,贺知煜却没有动作,只是笑着说:“仍是俗了,难配依柔妹妹清雅。”说着又放回了摊上。
又转身对孟云芍道:“怎么还不走?”
孟云芍赶紧拉上还在愣神的素月,一起走了。两人提着不少东西,步履有些蹒跚。
因提着重物,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回去。一直忍到回去进了自己屋子,素月的眼圈红了。
孟云芍看见了,问:“怎么了?”
素月有些哀戚:“我就是看不得旁人欺负主子!世子怎能如此?他自己同两个姑娘闲逛,却赶主子回来辛劳!岳姑娘也就罢了,旁边那个妖娆无格的又是哪个?”说着,竟兀自抽泣了起来。
孟云芍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是我不对,刚怕被人听见,路上没同你说。”
素月擦了擦眼泪,问:“没同我说什么?”
孟云芍道:“世子有要事在办,自有安排,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的,你别当真。”
素月睁大眼睛道:“有要事在办?主子如何知道?我也没见他同你说。”
孟云芍笑了笑:“我就是知道,你别乱想了。听世子的,这几天咱们就在家里泡泡温泉,睡睡懒觉,少出去逛吧。”
素月收了眼泪:“别是主子为了让我高兴,故意诓我的吧?”
孟云芍温柔神秘一笑:“你等着瞧。”
素月才终于破涕为笑。
孟云芍见她不哭了,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心里却忍不住升腾起一阵忧虑。
她还从未见过贺知煜这般,毕竟是自己夫君,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是否有何危险。
第27章 危机 忽然一把刀伸到她颈前
孟云芍正想着, 忽然有人来敲门。
她打开门,原来是贺知煜的大姐贺清娩。
贺清娩是那种典型
的大家闺秀, 名门贵女。
她永远都是一副妥贴体面的样子,一身遮不住的非凡贵气,妆容温婉而恰到好处,衣饰华贵而不事张扬,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
孟云芍见到贺清娩的次数不多,但一直对这个大姑姐的印象十分好。
有一次,孟云芍在贺知煜的书房里见到一幅《兰亭集序》的字, 那字体刚柔并济,气韵磅礴,连绵不绝, 却又透着隽秀节律, 似是女子所写。
孟云芍见之向往,想着背后书写此篇的定是个胸有千秋, 不受拘束之女子, 询问贺知煜是哪位名家作品。
贺知煜却说是姐姐所写。
贺清娩的婚事也不错, 是当年侯爷亲自定下的,嫁的是门当户对宁国公府的嫡长子曹霖。
只是孟云芍私下里听说, 曹霖长得虽也是一表人才,但却是个好色之人, 贺清娩同其成婚几年, 已经为他张罗了姬妾七八房。
是故那天曹霖多看了素月几眼, 孟云芍就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赶忙让素月走开了。
这次她开门见到是贺清娩,瞬间想起了饭桌上的事情。孟云芍霎时猜想是不是曹霖托了贺清娩来当说客,想把素月要了过去。
贺清娩进门的瞬间, 孟云芍虽面上微笑温和,心里却已暗暗开始盘算若真是素月的事情该如何拒绝。
她与素月情同姐妹,断不能让她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去给别人当通房丫头,便是做妾她也不同意。
哪怕就是她自己想,她也要拼着得罪了她,把她骂醒才行。不过她觉得以素月的性子,也断不可能同意。
孟云芍打定了主意,面上却丝毫不露,只客客气气地把贺清娩请进了屋。
孟云芍有礼道:“每次见大姐都是匆匆,正好今年过年咱们一起聚聚。”
贺清娩笑了笑,道:“是,咱们姑嫂好好聊聊。”
孟云芍也不想打太极,直白问道:“不知大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贺清娩却说:“也没什么事情,不过叙叙话罢了。”
孟云芍想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又问:“大姐……是来找世子的吗?”
贺清娩却柔和一笑:“也不是。”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云芍,你和知煜这性子的人在一起相处,定是很难吧?他这性子,便是会让女孩子吃苦的。”
孟云芍觉得稀罕,还从没听过旁人问过,她和贺知煜是否相处难。
每个人都说,她是高攀侯府,她该伏低做小,夹起尾巴做人,可大姐却说她难。
她亦想起了贺知煜从南洲回来时,祖母为难她的那日,是贺清娩帮她说了几句好话。
只不过是短短一句问话,孟云芍却忽然有些感动。就像一个在风雪中走惯了的人,忽然有人把你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说着你辛苦了。让你一直以为已经变得很硬的心,忽然就软了。
不过孟云芍对着贺清娩,也不好说什么,她只静静地看了看贺清娩,一双杏眼明亮如镜,没有说话。
贺清娩又笑了,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长你几岁,也不必在我面前拘着。他那个性子,我最是知道,不会待人好,也不会表达自己。我们这一家子,都是在规训里长大的,日日年年,难免已经不敢再露出自己本来的样子。但是……”
贺清娩看了看孟云芍,继续道:“不对便是不对。既已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也不能什么都再怨怪过往经历,怨怪父母,怨怪童年。若是自己主动改变不得,也不能怪旁人受不得你,离你远去。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理由让旁人什么都包容,什么都忍让的。”
孟云芍听她话锋转圜,还以为她会为贺知煜再圆回来几句,没想到竟又说了这番话。
孟云芍静静地听着,不禁握住贺清娩的手,有些动容:“大姐……”
贺清娩笑了:“其实有时候,这世上没那么多规矩,不过都是作茧自缚罢了。知煜和我,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多年积重难返,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个契机。”
贺清娩正说着,素月上来为贺清娩倒上了一杯滇红,行了礼,又退下了。
贺清娩笑着端详了素月片刻,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云芍人长得漂亮,贴身女使也是清雅灵秀,花朵一样的人,合该有个美好姻缘。”
孟云芍听她如此说,心里忽然一咯噔。
可贺清娩说完这句话,却再没提什么,由着素月下去了。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出门前,她又拉住了孟云芍的手,贴近了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留心瞧着,知煜心里是很有你的。”
孟云芍听了,有些脸热,没有做声。
贺清娩松了手,就离开了。
几日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贺知煜四处溜达闲逛,真把休沐的几日用到了极致,专挑热闹繁华的地方钻。
先是去雪场滑了雪,又同一众雪场刚相识的人去湖边烤肉,还跑到冰球场去打冰球,又呼朋唤友一起去牧场看北境带回来的雪狐。
折腾了一番,最后还同一帮子人去看了当地极著名的连理树所在的万和山园。
若不是亲眼所见,岳舒窈还真不敢相信贺知煜竟有如此自来熟的能力,能滔滔不绝和陌生人聊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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