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弄完,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赶紧提起另外的纸袋出门。
公馆的商务车已经在大门前面等着了,孟南枝上车,司机宋叔也是一脸疲倦,两个黑黑的眼袋挂在眼睛下面。
两人相视苦笑,宋叔揉了一把脸,启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到达京港国际大酒店。
车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阵雨,大地被淋得湿漉漉的,孟南枝抽出车里的黑伞,撑着下车。
雨里带着风,京港大酒店年前换了主,从许家换成如今港区赫赫有名的贺家。
为明日的重新开业,今天贺家举办了一场酒会。
从已经停到酒店广场周边的,到酒店泊车廊里停满的豪车来看,这场酒会来人必定会很多,像潘二少那样爱凑热闹的公子哥当然不会错过。
雨越来越大,地面溅起水花,孟南枝脚踩着高跟鞋,迈开步子,利落穿过雨幕到达酒店大堂。
肩膀上落了些雨,她随手拍了拍,将伞收在伞架上,到前台酒会举办处认证完信息,拿了酒会的门外等候劵。
像她们这些私人保镖或者是助理,当然是没有进入酒会资格了,只有外门外等候的份。
大堂是九十年代的金碧辉煌,千盏琉璃灯照着一匹气势如虹的青铜雕塑骏马,地板光滑明亮。
酒会已经开始了,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影。
孟南枝大步往电梯间走去,身后的大厅里响起几道错乱的脚步声,似乎是贵客晚来,酒店侍者要上前但被拦了下来,随之留在她身后的就是沉稳的脚步了。
她把耳麦塞上耳朵,连通后直接问:“少爷,您在哪个楼层?”
她说的是普通话。
身后有人睇来一眼。
孟南枝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了,但视线里没有恶意,她也就没理会。听见耳麦里吊儿郎当的回话,她蹙了蹙眉,“您只要不诓我,我想我应该是知道您在哪里了。”
到达电梯间,七八座电梯都在上层,只有一座在中间楼层,她走过去按下按钮,而后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那你猜猜看我在哪?”耳麦里的声音顽劣带笑,掺杂了一丝别的声响。
孟南枝:“……我知道您在哪了。”
“真没意思……”耳麦那头啧了声,而后连接中断,她才听到身后那几道沉稳的脚步在她右侧停下。
孟南枝余光瞥过,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后面还跟着几道健壮身影形成一个保护圈,把前面那人半包围式地围在中间。
她飞快收回视线,不再乱看,只盯着眼前的数字匀速往下降。
如果京港大酒店的格局还没变,那么旁边那道电梯应该是酒店董事或者是股东的专用电梯。
片刻,电梯门打开,孟南枝进轿厢,转过身按下楼层按钮,随着直起的身体往外看去一眼,而后微微一怔。
站在电梯前的男人很高,身型颀长,站姿挺拔,单手抄在西裤裤袋里,笔挺的身姿透露出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矜贵气质。
一身剪裁修身的手工高定西装,走线细腻,面料考究,袖口佩戴了一颗黑贝母镶边袖扣,沉稳之力体现得毫不费力。
他没佩戴领带,挺括洁白的质感衬衣领子内是一条V领英伦风复古水墨蓝丝巾。
丝巾的搭配颇有种欧美老派绅士的风雅,带来一丝倜傥的随意,两种矛盾的品味出现在他身上,是那么的和谐融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
纵使他的目光并无他意,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随意的。但镜片带来的冰冷刺感还是让孟南枝呼吸顿了一下,紧接着是他身上那道深不可测的,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也随着他的目光迎面袭来。
孟南枝整个顿住,好在下一秒轿厢门彻底合上,阻挡了这道强大气场的压迫,她才缓慢松了口气。
他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了,孟南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但想来拥有这种高雅品味、气质卓绝的男人,容貌自然是不会差的。
她做过不少少爷公子家的保镖工作,至今为止要说最帅的就是现在这任雇主潘少帆潘二公子了,也是最有钱的一任雇主。
潘家是做航运的,从百年前就开始征战大洋,几代人累积下来万贯家财,是港城说得上名号的航运大亨。
潘二公子虽是潘老先生前几年才从内地认回来的私生子,可到底也是亲儿子,不说其他,光是保镖工作,底薪加奖金(5+5)每月十万,十万啊!
孟南枝是被潘老先生请来的,在面对巨额薪水的诱惑下,她不顾师兄的劝阻,三个月速学粤语,横跨大陆,来到陌生的港城,给这个纨绔二代做保镖。
过程嘛,虽然艰难了点,但现在潘二公子除了爱玩一点之外已经不怎么为难她了。
电梯到达楼层,孟南枝走了出去,门口站得笔直的侍者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孟南枝也不问,只是快速看一眼方向,而后转身往一处走廊走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有力而又有节奏的哒哒声,背脊挺直,提在手里的纸袋随着走动微微晃动。
另一道电梯打开,保镖和助理拥簇着一个挺拔的男人走出来。
等在门口的酒会侍者扬起笑脸,赶忙上前迎接。
然而男人的脚步却是顿了顿,而后侧过脸,深邃的目光却放在那道与他们走向不一样的,身姿笔挺的纤细背影上。
孟南枝刚出走廊,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潘少帆!”
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
果然,在西侧门休息区的包座里看见吊儿郎当坐着的潘二公子。
孟南枝快速上前,朝着对面已经被气得俏脸通红的大小姐点头示意:“何小姐。”
而后这才转身看向自家雇主。
他穿着一袭酒红色高定衬衣,扣子只扣了中间三颗,领口大咧咧开着,黑西裤裹着的长腿翘着二郎腿。
潇洒的狼尾发型衬得他一股子混不吝的痞帅,悠哉地抽着雪茄,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对面的女人。
这两人是有婚约的,何家大小姐很早就想退婚了,奈何潘二公子顽劣,一直在拐弯抹角。
孟南枝提着纸袋,安静地站到潘二公子身边的沙发旁。
对面的何大小姐继续连哄带骗,要潘二公子自己跟潘老先生提不想结婚,而后让潘家主动退婚……
然而潘二公子只是笑眯眯地听她说完,夹着雪茄的手指指了指她的红唇,笑言:“大小姐,唇膏花了。”
何大小姐惊恐地捂住嘴巴,赶忙从包里拿出口红,急急忙忙补了口红,而后才反应自己又被忽悠了,一气之下猛地站起来,口红摔在面前的桌台上,指着他大怒:“潘少帆!”
她是怒了,孟南枝却不得不飞快伸手,一把抓住摔飞起来的口红管。
口红是Christian Louboutin的,圆锥尖利的管底距离来人的锋利喉结,只有三四厘米之差。
好险!
孟南枝刚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在看清那抹藏在洁白衬衣领内的复古水墨蓝丝巾时,又一时间僵住。
第2章 不是一路人。
孟南枝为了接住那根飞过来的口红,几乎是大半个身体都侧了过去,与来人靠得极近。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偏冷的调,像是雪山之巅的冻雪融化后流过茂密杉树林间的洁净山泉。
“老板!”
“老板!”
“先生!”
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保镖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男人视线下滑,随意抬了下手指,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孟南枝有一米七二,再穿上高跟鞋已经很高了,然而男人比她还高。
她看过去的范围里,那道拢在洁白挺括衣领内的锋利喉结在薄薄的皮肤表层下划动了一下,极致的男性性感扑面而来,她赶忙退开,而后镇静转身,将口红放在何大小姐面前,默默退回到潘二少身后站着。
暴怒中的何欣悦侧脸看向那道挺拔的身影,一瞬闭嘴,待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眼眸倏地大亮,呆呆地看住了。
潘少帆挑眉,叼着雪茄仰头看去,来人足够高,气场也足够强。
还不等他看清是何方神圣,对面的何大小姐已经一脸羞涩地转了回来,嫌弃地瞪他一眼,伸手一指:“睇完未,我要嫁都只像會嫁俾佢!”(看见没,我要嫁也只会嫁给他)
闻声,原本要往前走的男人停住脚步,随意一眼掠过傲娇的大小姐,嗓音低沉:“抱歉,没有想娶的意思。”
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是勾人的京腔。
孟南枝在京北待过几年,不由得侧目看去一眼。
何欣悦呆住了,换成了港式普通话:“为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潘二少不甘被无视,混不吝地插话:“都唔想娶啦,仲問點解……”(都不想娶了还问为什么)
男人很淡地笑了一下,不再回话,长腿裹在高定笔挺的西装里,迈步往前走去。
强大气场里自带起一股潇洒的随意,且毫不在意的冷傲之姿。
他身后的助理倒是很有眼色地将这句话给回了:“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喜静。”
一群人走过去,何大小姐后知后觉反应回来自己这是被嫌呱噪了,瞬时大怒:“死外地佬啊!”
潘二少哈哈大笑起来:“你睇吓連外地佬都唔鐘意你。”(你看连外地佬都不中意你)
“滚呐!”
孟南枝听着他们吵闹,目光往前飘去。这里是酒会内场的侧大门,各家的保镖助理都会在外面的包座里等着自家老板。
不知这位先生,为何要从这边走?
前方,酒会内场的侧大门被门口应侍的侍者拉开,泄露出一抹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奢靡色彩,一道颀长的身影端着酒杯出现在门口。
要是孟南枝没看错的话,那人就是这座酒店的大老板,港区地产大亨,贺氏集团现下的话事人。
直等看着那一群人甚至连保镖都进了酒会内场,侧大门猛地关上,她才赶紧躬身,把这一情况跟潘二少说了。
潘少帆笑眯眯的表情顿了一下,而后掐灭雪茄,剩下半截丢给孟南枝,拉起纸袋子里的黑色高定西装外套穿上。
领带一打,他瞬间从一个花花公子转变为气质贵公子。
整了整西装衣领,潘少帆走到何大小姐旁边,手肘搭出来,挑了下眉尾,说:“一唔一齊呀大小姐?”(一起吗大小姐)
何欣悦抿了抿唇,到底顾着体面,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往酒会内场走去。
孟南枝提着空空的纸袋,目送他们进了内场,这才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待着。
**
酒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晚间风止,空气里一股咸湿的黏重感。
孟南枝提前通知了司机宋叔,等潘二少一出来立马走上前,“少爷。”
潘少帆唔了声,跟身后几位西装革履的少爷公子们约下下一场Party的时间,这才吊儿郎当地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边走边把身上束缚着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勾着衣领甩在肩膀上,单手扯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间,一股子风流倜傥的不羁,侧目睇来一眼。
知道他是想抽雪茄了,可孟南枝纹丝不动。潘少帆定定看了她几秒,哂笑一声,倒也没有强制。
出了酒店大门,夜风挟杂着雨汽扑面而来,一辆挂着蓝白双牌、白底黑字为8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驶过来正对着大门停下,穿着制服的司机下车,安静地等待着。
酒店外细雨飞扬,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更为幽绿了。无数豪车停在广场周围,各家司机保镖撑着雨伞等待着,就是没有一辆开上前的。
孟南枝一眼就看见左前方广场上等着的奔驰斯宾特。
黑伞“砰”地撑开,她举起,提醒道:“少爷,车在那边。”
潘少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那湿漉漉的地砖泛着水光夜色,他烦躁地啧了声。
没有雪茄抽,又要踩着湿地板过去,孟南枝知道大少爷的龟毛又犯了。
正打算安慰一下,身后各家公子小姐寒暄道别的声音倏地一静,酒店大门里出来两列身穿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酒店侍者,礼貌地请还留在门口的贵客往旁边让一让,这中间也包括了孟南枝和她雇主。
潘二少这会儿脸色已经相当不好了,孟南枝拉了拉他,轻声说:“少爷,走吧。”
她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温和的沉静,让潘少帆烦躁的心情冷静了不少,不情不愿地走到她的伞下。
即便潘家在港城说得上是航运大亨,但权利阶级比潘家要更高的家族多得是,连贺家京港大酒店都这样严阵以待,想来是更厉害的大人物。
孟南枝撑着伞,带着潘二少走进雨幕中。
到斯宾特时其实也不过几步路,她拉开后座车门,等潘二少上了车,正要关上车门时,里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坐后面。”
孟南枝应了声,上车的同时一把关闭了黑伞,自动车门在身后关闭,她将伞放在伞架上,自觉上前打开茶台,从里面拿出雪茄盒,而后熟练地抽出一根剪开、醒茄。
斯宾特启动,缓缓地绕过酒店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匀速跟着前面的豪车往外驶出。
快接近8号幻影时,酒店里出来大群西装革履的保镖,拥簇着中间两位身形挺拔的男人到达劳斯莱斯旁,戴白手套的司机立刻拉开车门。
潘二少又啧了声,孟南枝收回视线,将雪茄烘烤点着,递了过去,大少爷没接,目光幽幽看着车窗外。
孟南枝等了两秒,再次跟着看出去。
上车的是进酒会前在侧门遇到那位先生,而贺家那位则长身玉立地站在酒店门前,远远能看见他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周围还有一群保镖围着。
因着8号幻影启动,他们这辆斯宾特不得不停下来让路,幻影之后又跟上了四五辆迈巴赫。
黑色车队像一条潜伏的巨龙,缓慢驶出中央绿地环岛之后,他们的车才缓缓启动,跟着驶出去。
潘少帆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雪茄,深深地地抽了一口,而后吐出一口烟雾:“还是你烤的茄好抽。”
孟南枝:“……”
大少爷咬着雪茄,侧了下头,“坐。”
孟南枝这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身形笔直,目视前方。
潘少帆抽了两口雪茄,往后仰头靠着椅背,淡声问:“刚刚那位,你认识不?”
这么大排场,想不打听都很难。
孟南枝目光瞥向车窗外,车队早已消失在轩尼诗大道,只余簌簌雨滴洒落地面。
她确实没见过那位先生,“不认识。”
“可他说普通话,京腔的。”他睨来一眼,“你以前不是在京北上学?”
孟南枝有些无语。
大少爷,你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行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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