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霍锦西往后靠着椅背,拿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孟南枝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口水吧。”
霍锦西靠了会儿,将眼镜递给她,接过水喝了口,看着车窗外的城市,忽而转头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孟南枝摇头:“不是说这边不安全么,就不出去了。”
霍锦西拧上瓶盖,抬手拉过她的手,“开普敦比约堡要安全些,你们女孩子到一个地方不都喜欢去打卡么。”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我陪你去逛逛。”
孟南枝垂首看着手里的眼镜,薄薄的无边框镜片,银白色金属镜腿,眼镜和人一样,都有着一股冷感。
从前她也这样认为,可他拉着她的手时,是热热的温度。
孟南枝第一次来开普敦,在此之前连开普敦是南非的立法首都她都不知道,更别说好玩的地方。
她想了一圈也不知道去哪,想起江淮丙他们先去的发电基地,忽然说:“我想去看看集团的发电基地。”
霍锦西一顿,“现在?”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霍锦西接过她手里的眼镜,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不容易来一个地方,你却只想着要去基地。”
车里还有人呢,孟南枝抬手扒开他的手。
霍锦西轻笑一声,转过身,吩咐了声,黑色轿车往一条大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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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孟南枝再回想起跟霍锦西接过的吻当中,要属最浪漫的,就是刚来开普敦的那个傍晚。
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嗡鸣声直击耳膜,一副降噪耳机忽然压在她的头顶上,孟南枝赶忙抬手按住,戴好后转头看去。
他戴着黑色的护目镜,头戴黑色降噪耳机,耳机之下,下颌棱角锋利冷漠,暗灰色高级质感的衬衣紧贴着他的身躯,紧实的肌理透过衬衣显现出来。
忽然,他转头看了过来,黑色护目镜镜片好像也阻挡不了他眼底的深邃,笔直地望进了她的心底。
“怕?”
孟南枝飞快摇头,将护目镜戴好。
她是第一次坐直升机,起飞时的后座力强得她一把抓住座位,唇角绷得直直的。
片刻,一只温热的手覆了下来,一点一点把她的手从座位上拉起,稳稳地握在手心里。
直等飞出很远孟南枝才知道基地离市中心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左右,要是他们开车过去,估计到基地时天也就黑了。
而直升飞机却很快,四十多分钟就飞越了好望角,直达西海岸。
远远地便可看见几座小高塔围着一座笔直竖立的最高塔,塔尖亮着刺目的光,周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小镜面电力板,横铺整个山脉与平地,像太阳系的行星一般围着中间的高塔。
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孟南枝以为是又一海岸,然而随着飞机越来越近,她才看清那居然是小镜面电力板。
夕阳的余光折射在电力板上,散发着星光般的闪闪波光,像一片湖,而那最远的地平线上,落日与橙黄色晚霞交辉相印。
孟南枝不由得摘下护目镜,从高空远远地看了过去。那样大面积的基地,基地上的星光与地平线上的晚霞,都美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们集团的再生能源发电基地吗?”
霍锦西看着她,看那夕阳余光落在她的眼眸里,瞳仁透成茶棕色的琥珀,看她嘴角惊叹的笑容,看她一颦一笑。
直等她转头看过来,光从她耳后和发丝间透了出来。
他才说:“是的。”
光影照在他的脸颊上,模糊而又梦幻,这是他一手投资建成的项目,他厉害到仅仅只是一个提议,便能产生她无法想象的利益能量。
孟南枝想起最早看见这个项目书时的震撼。
这是南非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也是非洲首个塔式熔盐光热发电项目。
若项目竣工,最高峰期预计将为二十万个南非家庭提供清洁式可靠电源,抵消近四百多万吨碳化排废污染,创作出超两万个工作岗位,为南非大部分中低家庭提供了就业机会。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是那样厉害的人,却因为她一句话,陪她盘旋在这里,看这个超级工程。
蓝粉渐变的天空,是那样美丽。
晚霞聚在地平线之上,如同滚滚燃烧的烈火。
霍锦西缓缓摘下护目镜,漆黑狭长的双眸露了出来,四目相对,视线缠绵滚烫。
他倾身靠过来,唇瓣渡着落日的温暖印在她的唇上,孟南枝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第41章 “能不能……先不要让别人知道?”
舷窗外的落日红得似火, 跟那天坐在直升飞机外的夕阳一模一样。
在开普省呆了三天,除了刚到那天之后的两天都很忙,他忙她也忙, 几人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又是基地视察又是开紧急会议。
国内临近年关, 各种需要应酬的酒会和年终大会接踵而来,他们在这边的时间就得一压再压。
短短几天时间快得像是从指缝里溜走的沙,一眨眼就没了。
孟南枝呆呆地坐在休息室房间里的沙发上, 眺望着舷窗外的天际晚霞。
不多时,房间门被人推开,孟南枝正想扭头说话, 心头袭上一抹熟悉感,紧接着鼻尖嗅到熟悉的淡香, 她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低缓的嗓音传来。
孟南枝头也没回:“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后人轻笑一声,关了门,迈步走进来。
明明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 脚踩在上面发不了任何声响,可孟南枝就是知道他朝着她走近了。
下一秒, 清淡冷杉混着温热的气息朝着她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一只裹着质感白衬衣的胳膊半圈住她, 遒劲腕骨上佩戴着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百达翡丽表王, 墨蓝色表盘折出冰冷的光,修长的指尖端着半杯威士忌。
杯子举到她唇边, 询问的嗓音低哑质感:“喝么?”
孟南枝垂首, 唇瓣压在酒杯边,他抬起手, 给她浅浅地抿了口。
“怎么样?还喝得惯吗?”
孟南枝吞下辛辣的液体,细细回味了一下,老实说:“又呛又辣,还不如我老家伯伯们酿的高粱酒。”
霍锦西轻笑,“那我倒是要尝尝伯伯们的高粱酒了。”
孟南枝垂下眼睫,小声说:“你应该喝不惯的,高粱酒没有洋酒那样高级讲究。”
就像她一时草率送出去的礼物一样,不是牌子货也没有高级的包装,老家伯伯们酿的粮食酒也是一样,酒曲糟着粮食酿造,随便哪个大壶里一装,想喝了舀上一杯,随便哪种杯子都可以,没有特定讲究。
是最普通不过的酒,可她喜欢。
而他呢,一瓶酒几十万上百万,还得是年份悠久、酒体醇香,用精致的玻璃瓶包装起来的,有些甚至还会镶钻。
喝时还有讲究,用什么样的杯子喝,在什么场合喝,喝酒的礼仪……太多太多讲究了。
你看他们,哪哪都不相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何能完完全全走到一起?
“都是喝的酒,怎么还分哪个高贵了。”霍锦西轻哂,“端看喝的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个喝法了。”
说完,他胳膊就那样圈着她,手臂从她脖侧边绕回来,嘴唇压在杯壁的口红印上,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所有酒液。
孟南枝被他圈着越发地贴近他,只稍稍侧目便能看见黄昏的余晖透过舷窗洒在他修长的脖间,随着吞咽,凸起的锋利喉结缓缓滑动,每一下都好像要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打从第一次见他,她最先关注到他的,也是留给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这节性感的骨节。
如今近距离之下,她毫无保留地看着它,甚至可以抬手轻轻地抚摸它。
真正摸上,才察觉它其实是如此的脆弱,在她指尖下滑动游移,想躲却又停着给她触碰。
霍锦西呼吸一时间重了,抬手压在她的手指上,垂下的眼帘压住眸底的晦暗沉浓,嗓音沙哑:“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喉结是不能随意抚摸的吗?”
孟南枝回神,立马收回了手,“我又没摸过。”
霍锦西紧盯着她,眼底情绪越发浓稠,几秒后,酒杯随意丢在旁边的矮几上,单手握住她的脖子,虎口卡着细腻的下巴往后压回来,他垂首吻上。
孟南枝整个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仰着脸被他深深吻住,呼吸逐渐不通畅,而他的唇舌已经霸道地闯入她的唇腔。
孟南枝抬手推他,他不为所动。
她只好摸索着,从他肩膀往上爬,摸到耳朵,拇指按在他耳后,随即使劲儿一摁,霍锦西就嘶了口气后退,唇瓣沾着湿润的夕光,不解、不满地看着她。
孟南枝翻了个身回来,半跪在沙发上,这才看清他的姿势其实比她更艰难。
他是半俯身圈着她,自然也就是半俯身吻她,要是腰椎不好的人,就这样弓着半天,早该废了。
她跪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直视着他,说:“你刚刚那样亲得我很不舒服。”
霍锦西:“……”
他探舌轻舔了一下唇瓣,“我也没吻过别人,熟能生巧,多亲几回就好了。”
随即压着沙发背俯下身,笔直地盯着她,“要不,你教教我。”
孟南枝转开眼,“我也不会。”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话音温柔:“那就多亲亲。”
话落,他伸手拿下眼镜,一手扶住她的侧颈,干燥的嘴唇也跟着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没有一开始那么凶猛了。
亲吻缓慢厮磨,唇肉黏着唇肉,气息渡着气息,温柔地舔舐着。
孟南枝抬手扶住他的腰,很轻地开始回吻,唇瓣抿起他的下唇肉,小心地探出舌尖舔了舔。
软软的,像果冻一样。
呼吸霎时就紊乱了,连带着心跳也是。
他那样清冷矜贵的男人,从前她仰望他,隔着看不见的距离,他是雪山之巅的冷玉,气势凌人不敢亵渎;
而如今他在她唇上,零距离接触之下,他是鲜活温热的肉/体,唇瓣软得不可思议。
她在他唇上吻吻又啄啄,像只刚出壳的雏鸟莽撞地打量这个新世界。
霍锦西好笑,彻底放开她,却又将她抱进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嗓音也跟柔溺:“你是宝宝吗?只会啄一啄?”
孟南枝埋脸进他怀里,揪着他衬衣下摆不说话。
霍锦西垂首贴着她的发丝,安静地抱了会儿,见她一直跪在沙发上,单手抄起她的膝盖弯一把抱起,走了两步放在大床上。
孟南枝翻身一滚就窝进了被子里,想起他之前在医院的话,连忙抬手挥了挥,“快出去吧,我困了,要休息了。”
天边晚霞早已落幕,只余一丝灰白光线还顽强支撑着。
夜空漆黑,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霍锦西转回矮几拿了眼镜戴上,在床边站了片刻,见她一直面向舷窗,半点要转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无奈一笑,俯身,抬手拉起被子给她盖上,“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来我房间找我。”
孟南枝再次挥了挥手。
霍锦西对她这个态度不满意,揪住乱挥的手,垂首在她虎口轻咬了口,等她瞪着眼转回头,他已经施施然走出了房间,并转手拉上了门。
飞机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已经是后半夜了,与南非的温暖湿润不同,京北已经降了两天的雪了,满地积雪,寒风呼啸。
从舷梯上下来时,尽管已经穿了厚衣服,做好了被冻的准备,但这夹杂着雪的冷风兜头一吹,孟南枝硬是打了个冷颤。
“好冷好冷。”江淮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使劲搓手的声响。
孟南枝也跟着搓了搓手,是好冷,要是一直都在京北,那还能适应,这猛一下从最温暖的地方回来,身体机能都还没反应回来,因此就会感觉特别冷。
但霍锦西不一样,他依旧只穿着一套西装和一件羊绒大衣,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的手就那样裸露在外,能清晰看见手背上根根青色青筋,好似不冷一样。
孟南枝打心底佩服,而后再次搓了搓手,刚搓了两下,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了过去,紧紧握在温暖的手心里。
孟南枝顿了下,想抽手,可他握得很紧。
一想到周围都是熟人,她越发不自在了,赶忙加快几步,胳膊抬高了些,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袖子与他黑色羊绒大衣袖口相叠,看不出来衣服下面两只手是握在一起,她才松了口气。
霍锦西打着电话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拉着她往前方接应的黑色库里南走去。
剩下落后半步的江淮丙后知后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眼珠跟着转了一圈,果断去了后面的车辆。
回到西园时已经快要凌晨五点了,萍姨半夜接到通知就起来候着了,见他们回来,赶忙端了两杯热水过来,“要不要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再去睡?”
霍锦西摇了摇头,喝了口热水,“萍姨你去休息吧,我们也要上去补觉了。”
说完搁下水杯,带着孟南枝上了楼,在楼梯口分开,各自进了房间。
萍姨瞅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前两天夫人还喊她回去问话,说他俩之间有苗头,问在西园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那当然是没有啊,夫人还说她观察得不仔细。
看,就他们现在这样子,哪像是有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哦。
她倒是巴不得发生点什么,自从南枝来了后,先生吃饭也规律了,也肯多用一些了,有个人陪着他,看着都没有以前那样孤零零的了。
可看夫人的样子……唉,大户人家,规矩多哦。
萍姨再次摇了摇头,收起杯子又回了房间。
孟南枝把包和行李都放进衣柜,拿了睡衣去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一眼就见床边长身玉立地站着个一身米白色家居服的男人。
她脚步一顿,迟疑不定,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她房间?
霍锦西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们女生洗澡都那么慢的吗?”
“谁说的?”孟南枝狐疑。
他抬起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刚刚的搜索记录:女生洗澡一般要多长时间?
下面回答五花八门,但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一个字——慢。
孟南枝走过去瞥了眼,干干地站着片刻,没忍住:“您过来干什么?”
“您?”他垂眸看着她,没戴眼镜,眸色要略微柔和一些。
孟南枝挠了挠下巴,转过身退开一步,“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我就是要休息才过来的。”他也跟着转身,要往床头走去。
孟南枝忙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严肃,“萍姨还在家里,她会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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