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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陈述一个事实，怎么就扯到“他很好”这个猜测上来了。
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甚至，他的某些过去，可以说是“恶名昭著”。
“如果……魈想找人说话，就跟我说吧！不用离很远，我不怕业障，就算被侵蚀了，我也不会怪罪魈的。而且，我说不定能帮魈找到清除业障的方法呢！”
琴雾说这话的时候，看见魈金色眼眸里的光芒闪了闪，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想拍拍他的脑袋聊以安慰。
突然记起她无法穿过屏障、更没法触碰到魈，动作兴致怏怏地止住。
却发现，她的指尖轻松地没过了屏障，紧接着，屏障全部消失。
诧异的琴雾正观察着，手掌已经落在了坐在木凳上的魈……
头发上。
发质的触感竟比想象中的还要柔顺，琴雾却像触电般猛地缩回。
果不其然，下一刻，魈冷冽的眼神朝她扫来。
“……啊？原来不是错觉啊，我真的可以碰到东西了！”
琴雾伸手拍了拍琉璃百合，将叶子抖动得摇摇欲坠，然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痛得直呲牙，眉眼弯起的弧度却更深了。
琴雾想跟魈分享这个好消息，记起她做的“好事”，连忙后连退几步，背又撞上了一个屏障。
这才发现，她只不过是从小牢笼换到了一个大牢笼里。
往日里，魈只能听到琴雾说话和呼吸的声音，如今听着她制造出的噪音，猜测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进化”了之类的。
魈起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些，想斥责琴雾的行为不敬仙师，却听她一直在那捣鼓声音，让他完全插不上话。
最终，魈头痛地坐回了床上。
他想闭目养神休息一会，耳旁又响起了花灵的声音，一下子嘀咕个不停，一下子又压着嗓音偷笑，听得魈太阳穴都嗡嗡的。
“啊，抱歉！我就是……太兴奋了一点。”
琴雾后知后觉地抿紧嘴唇，打开系统面板，发现她屏蔽的这段时间里，她对魈的好感度、以及魈对她的好感度，竟然都变成了20%。
魈帮她收集露珠水，为了赶回来救她还受了伤，关于“宿主对攻略对象好感度为20%”这一点，琴雾表示赞同系统的判定。
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魈对她的好感度怎么就上升了呢？
他该不会因为她那些走流程般安慰的话而感动了吧？
真是笨笨的、让人心疼的仙人呐。
不行，不能心疼。
琴雾摇摇头，点开解锁技能的面板。
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宿主能触碰到其他事物”的词条，点开下一条，琴雾直接从花苞上弹了起来——
“魈！魈，我能吃东西了！”
“你……安静些，不要扰人清梦。”
魈听见琴雾委屈地“噢”了一声，微叹息后解释道：“现在这个点，言笑应该已经休息了，明天我再去点菜。”
“嗯嗯！好勒～”
琴雾小动作地点点头，生怕魈反悔，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
她捂着早已饿到没有知觉了的肚子，想起几天前闻到的杏仁豆腐味，忍不住开始期待起了天亮的到来。
花灵这般欢脱的性格，让魈的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来：往生堂堂主胡桃。
魈记得帝君作为往生堂客卿，是这般评价胡桃的——
那孩子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魈以往十分不解，岩王帝君久经沙场、博古通今，为何会因为一位少女的事情而感到棘手。
现在，魈明白了。
因为他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不过，好一点的是，花灵的行动受限制，魈觉得头疼时，还可以选择离开躲避的。
其实，魈能察觉到帝君将琉璃百合拿来望舒客栈的深意。
除了希望琉璃百合可以缓解他体内的业障，帝君也希望琉璃百合能成为魈活下去的……
精神寄托。
业障虽是失败魔神留下的残渣，其存在形式却是无形的，会引诱人产生心魔，陷入癫狂，或互相残杀，或忍受不了选择自尽。
魈低头看着自己右臂上的花纹，知晓帝君一片好意，但他心里是明白的——
琉璃百合不可能成为他所谓的“精神支柱”。
毕竟，他们几位夜叉感情如此深厚，将彼此视为亲人，也没法在失去理智时，想起对方来。
就更不用说才认识没几天的花灵了。
烛光像蒲公英一样照亮四周，空荡而少有家具的房间突然多了丝风，风吹得灯影一阵晃悠。
琴雾就在这漂浮中带着期待入睡，当四周没入黑暗，再被天光唤醒时，琴雾闻到了香甜的杏仁豆腐味。
“咦？是杏仁豆腐！”
琴雾吸吸鼻子确认后，边睁眼边弹起身，她用摆在花盆旁的露珠水洗碗脸、漱过口后，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魈！我现在能吃东西了，应该就能喝普通的水了。所以你不用再帮我采露珠水了，嗯……怪辛苦的。”
不管是魈，还是前六位攻略对象，琴雾都是不希望麻烦他们的。
本来她的出现对他们而言就是不公平的了，如果再给他们带来困扰，琴雾会很自责。
琴雾暗自保证，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报答魈的。
其实并不辛苦，采集露珠比斩杀邪祟要轻松些，就是有点繁琐。
魈忘记琴雾现在能碰到东西了，自然地舀起半块豆腐，递至空中。
琴雾本来还想表达感谢的，猝不及防被塞到面前的勺子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点：“……啊？或许，我可以自己来。”
然后，琴雾看了眼自己此刻的身形，发现勺子快比得上她脸的大小了，于是嘿嘿笑了一声，收回刚才的话：“额……我自己可能不太行。”
于是，魈收回勺子的动作止住，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麻烦。”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将勺子放到了琉璃百合前。
琴雾双手撑在勺子两侧边沿上，前倾身体咬了一口豆腐，蓝紫色的眼睛立马流光涌动。
好好吃啊！
虽然有些苦涩，但豆腐本身的甜味足以让人忽略桂花的味道了，入口即化，全部咽下后，嘴里仍然留有香甜。
难怪魈独爱杏仁豆腐呢！
琴雾又张着嘴咬了几口，全然不顾自己鼻尖和额头都沾上了豆腐渍。
从魈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杏仁豆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一小块。
琴雾虽然很饿，吃东西的样子却很斯文，没有声音，安安静静的。
这让魈有些不确定。
他不知道琴雾默不作声，是不是因为不爱吃杏仁豆腐。
第7章 有些傲娇……
在厨房点菜时，言笑看到很少出现的魈，当即便边颠勺边点头跟他说：“杏仁豆腐是吧？好，晚点给你送上去。”
魈本来想帮琴雾多点几道菜，想了半天，想不起什么菜名，又不清楚琴雾的口味，于是默认了。
这会，看着勺里的豆腐剩下一半不动后，魈突然神色一顿：“是……不好吃吗？”
“没有没有，很好吃！”
琴雾摇头，满足地捂着肚子，舔舔嘴唇后，有些无奈地解释：“不是我不想吃完，而是我现在……整个人就琉璃百合这么点高，吃不下多少东西。谢谢你啦，魈，我吃得很饱了！”
“……好。”
魈将勺子放回碗里，另外换了个勺子，将剩下的杏仁豆腐细细品尝着食用完。
听琴雾这话的意思，以前她的身形并不是花灵大小的。
并且，她是人类……
按道理来说，种族身份是一出生便定好了的，魈想不明白琴雾经历过什么，但随意打听别人的秘密不是他的性格，于是魈低头默默吃起了杏仁豆腐。
魈吃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加之他容颜又很貌美，光是看他吃饭，琴雾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她坐在琉璃百合上，轻轻晃着双腿问：“魈，你帮那个帝君打工会发工资的吗？”
“工资……为何物？”
魈沉眸，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过这个词。
“就是……你跟他签了合同的嘛，那你帮他降妖除魔，他会给你支付钱吗？”
听“帝君”这称呼，想来是个身份不简单的人，琴雾记起那位成年美男子的模样和他身上的龙鳞衣袍，觉得他是非富即贵之人，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抠门，连足以填饱肚子的钱都不给魈。
作为系统001手底下卑微无偿打工的可怜人，问这话时，琴雾的语气中下意识带了丝同情与不满。
魈表示难以理解，他放下勺子，冷淡地回答道：“没有，我虽与帝君签订了契约，但我斩杀魔物后，帝君并不会给我摩拉作为回报。作为仙人，我对这些俗物并无需求，帝君若真给我，反倒是会让我感到为难。”
“额……”
琴雾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她没想到还会有人嫌钱多麻烦。
她又问：“那你们的……契约签了多久？如果违背会有什么后果呀？”
或许是吃了杏仁豆腐，魈的心情比往常好了不少，他确认附近没有魔物的气息，闲下心来回答道：“契约会持续到……我被业障彻底侵蚀那天。至于‘违背契约的后果’，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在契约之国璃月，违背契约必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正所谓‘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琴雾忽略后面那一大段话，反正她不会傻乎乎地麻烦帮人打工：“那……被业障彻底侵蚀了会怎么样？”
会失去记忆。
会走火入魔。
会好友互相残杀。
亦或者，是别的……
“……”
魈垂眸，没有回话，端起空荡的碟碗与勺子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有急事要忙，但实际上，即使他不将碗还回去，待会也会有人来取。
琴雾立马得出了结论：被业障彻底侵蚀，会很麻烦。
能让仙人都觉得棘手的事情，琴雾不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找到解决办法。
但她明白，“业障”会是她完成任务将面临的最大难题。
没一会，魈还完碗勺回来，他在门口稍停留一会，转身闪现上了飞檐。
琴雾离开琉璃百合的距离有限，只能站到木桌边缘，努力踮着脚尖眺望窗外。
魈的思绪有些乱。
他该告诉琴雾被业障侵蚀的后果吗？
她那么天真的花灵，说不定听了想起什么方法来，一心软，就真帮他缓解业障了。
不，也有可能就直白地告诉他了：那是不可能解决的事情。
或者说，她还有可能听了夜叉一族的遭遇后，心生胆怯，从今以后都躲得离他远远的。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魈没理由责备。
只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像是要袒露自己身上最丑陋的伤疤给人看，有一种示弱的趋向，是魈绝不可能做的事。
虽然，魈作为仙人，身上并不会留伤疤。
连绵的山脉串成虚化的线条，大片的云层在湛蓝天幕上悠然游过。
琴雾很好奇，站在飞檐上，以魈此时的视角望去，璃月会是何等样貌。
风吹起魈宽大的衣袖和飘带，他立于飞檐上，身姿孤寂，轮廓处是淡淡的阳光。
琴雾乍一看，看见了他后腰间别着的青眼獠牙傩面具，被吓得差点没站稳从桌上摔了下去。
明明是仙人却随身携带着如此可怖的面具……
琴雾想起她在系统面板上看到的关于魈的资料，上面说魈的身份是三眼五显仙人和……夜叉。
琴雾觉得难以理解：“一个人居然能同时成为仙人和夜叉，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太奇怪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夜叉的？”
冷冷的声音顺着风传来，琴雾定睛一看，发现飞檐上没有了魈的身影。
再一看，魈已经站到了窗台前，他的眼神冷冽而危险，莫名让琴雾有些心虚。
琴雾支吾两声，这才意识到魈虽然看上去对她和善，可谓是“有求必应”，但他本质上还是位神秘的仙人，是不喜被人知晓隐私的。
“你……你腰间的那个傩面具……所以我以为你是夜叉。毕竟，正常的仙人应该不会闲到天天把恐怖的面具带在身上吧？”
琴雾转溜着蓝紫色的眼眸，准备再找借口胡乱敷衍过去，没想到魈很容易就相信了。
“我确实属夜叉一族，但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夜叉能戴傩面具，仙人为何不能戴？”
魈双手交叉于胸前，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在质疑。
“这……”
琴雾抓了抓垂在她肩头的白沙金色头发，理所当然地卖傻道：“这是谣言和错觉！就好比谈起你们仙人，大家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印象都是‘不好相处’，而事实是……额……”
……确实不太好相处。
魈知道琴雾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垂下眼帘，在心里反驳。
其实也不尽然，譬如萍姥姥和帝君，就是他们人类口中“好相处”的仙人。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琴雾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找补道：“我是说，人难免会被广为流传的‘事实’所影响。反正……在我心中，魈是个内心柔软的仙人！”
这话并不是琴雾用来说着哄魈开心的。
虽然她对魈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冷冰冰的”，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魈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会心软、有些傲娇，虽然嘴上觉得很烦，转身又会默默地付出。
为她付出，为帝君付出，为璃月的千万百姓付出。
必须承认，这是琴雾这七位攻略对象中最……傻乎乎的一位。
他们或有自己的私心，或为了生存，只有魈，明明可以肆意地云游尘世间，却选择守护人间。
说起任务，琴雾的理智变得清醒了些。
她摇摇头，警告自己，不能再因为一时心软而将任务搁置在极其危险的位置上了。
想到自己在任务即将完成时做过的一件又一件“傻事”，琴雾叹了口气。
只能说，她此时此刻依旧是不后悔那么做的。
内心柔软……
少女认真而尾音上扬的声音轻快又活泼，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魈却认真思索起来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内心柔软的。
“……”
魈难以理解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反正，这只花灵的想法一直都这么跳脱。
说了一会话，琴雾感觉有些口渴，转身走到茶杯旁，将整个脑袋埋进茶杯口，学着印象中小猫的样子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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