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差令我产生了无端的遐想和探究。
不知道用手指摸一下他的胡子会是怎样的触感……应该是软软的,稍稍有点扎的感觉吧?
耳鬓厮磨时,脸颊或者脖颈的皮肤轻蹭到,大概会有轻微的痒意……
暧昧的浮想如此不合时宜,但偏偏就是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入间小姐?”
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是一种不自知的纯然疑惑。
“苏格兰……不,青川先生,你来得很准时,请坐。”
我定了定神,收敛了那份不合时宜的暧昧心情。
此刻我们正在酒店的会客区。
男人在我对面坐下。服务生过来点单。
面对服务生的热情推荐,他只点了杯拿铁。说话语气温和,语速不紧不慢,就连拒绝也显得礼貌而从容。
怎么说呢,苏格兰给我的印象,何止与我之前的猜测不相符,简直可以说是完全颠覆。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口寒暄了几句,细细观察着他。
不起眼的低调打扮,无论是话语还是脸上的笑容全都恰到好处,不热情也不冷淡,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想,不管是谁,在面对这样的人时,恐怕都不会心生反感吧?
组织里极少有这样的男人。至少我此前在组织里待了七年都没见过。
与其说他这是中规中矩的社交态度,不如说是……摸不透的深沉。
和波本神秘腹黑的捉摸不定感还不太一样,苏格兰给我的感觉是安静内敛的。仿佛在这层温和的水面之下,有着岸上人看不透的暗流波澜。
好比同样是猫系男子,波本是活泼的暹罗,苏格兰可能是温驯的布偶。
至于莱伊……那就是另一个物种了。与其说是犬系,不如说是狼系,而且还是独狼的类型。
对面的男人不知道我大脑里在想猫猫狗狗的事,正在对端来咖啡杯的服务员道谢。
敬语说得真好听。我心想。
虽然交了个高冷闷骚、从不说敬语的男友,但我其实是敬语派的。
一般敬语说得标准又熟练的人,都是谨慎小心的性格。苏格兰应该也是。
他身上有种克制感和微妙的疏离,就仿佛刻意把自己的气息模糊隐匿在人群中一样。
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摸爬滚打了两年才出头。
——他不是锋芒毕露的人,自然不会很快引起别人的关注。
但这样的人却足够安稳,容易令人产生信赖。
站在管理者用人的角度,比起脾性无常或不好掌控的家伙,我想我更愿意信任苏格兰这样的人。
见服务生走远了,我清了清嗓子。
“任务的大致内容你已经知道了。”
我言简意赅地说道,“波本正在收集监狱的情报,晚点会过来与我们汇合……具体计划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吧。”
我这话说得不客气,颇有把他当成下属使唤的意味。
但苏格兰似乎并无不适,随和地应了一声,脾气很好的样子。
“关于任务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暂时没有。”苏格兰说道,“藤川先生的事,波本已经告诉我了。”
我挑了挑眉:“你们关系不错嘛。”
他笑了笑:“之前一起合作过两次任务。”
滴水不漏却又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放下咖啡杯,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接这个任务,方便说说原因吗?”
苏格兰想了想,微笑着答道:“对监狱比较感兴趣吧,想进去参观一下。”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真的有组织成员对进监狱感兴趣啊。
是法外狂徒对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感到好奇呢,还是纯属想找点乐子?
“为什么感兴趣呢?”我好奇地追问道。
“提前熟悉一下。”他笑容不变地答道,“万一哪天任务失败,不小心被警察抓住了,越狱会更容易一些。”
我被逗笑了。
“原来是这样。青川先生可真是思虑周全。”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信。
也许是真的。但大概率只是借口。
如果不是真话,那他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无外乎几种可能:无聊或者缺钱、想接近我、想接近波本、波本让他来的。
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想追究真实原因,问他这个问题,只是单纯因为对他这个人感兴趣罢了。
我单手撑着下巴,笑着注视他。
他温柔地回望着我。
他此刻的这种温柔,和之前寒暄聊任务时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怎样的不同,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似乎我们之间的氛围打破了他身上的疏离感。
在这个片刻,我竟产生了一种与他相识已久的错觉。
我又仔细搜刮了一遍自己大脑里的记忆,结论是——我确信自己从前并不认识他。
那就只能用一见如故来解释了。
苏格兰可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他有点好感是很正常的。现在看来,他对我印象应该也不错。
时间还早,在等待波本回来的时间里,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闲聊着,从任务聊到了生活和兴趣爱好。
苏格兰喜欢音乐,我也喜欢。虽然他弹的是贝斯,我弹的是钢琴……嗯,勉强也算是兴趣相投吧。
在听到我说还挺喜欢做饭的时候,他怔了一下,一瞬间露出了想说些什么又克制住的表情。
“怎么了?我看着不像是会做料理的人吗?”
他收敛了神色,重新微笑起来:“不,只是有点意外,因为我也喜欢做料理。”
“诶——这么巧。”
于是话题就这么愉快地过度到了做饭心得。
没聊几句我就发现,我最擅长几道菜,苏格兰也都会做,甚至他比我更擅长。他还顺势教了我几个让料理更美味的小技巧。
真是有生活情调的男人。
时间过得飞快,正在我问起苏格兰两次与波本合作任务的故事时,波本回来了。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得很开心嘛。”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小情绪。
“因为在聊你的事呀。”我望着波本,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你很会撬锁,这么厉害,想必这次任务也是手到擒来吧。”
波本瞄了一眼苏格兰:“虽然听起来不像是夸奖,不过我承认,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
在这里商量杀人计划不太合适,我们换了个地方。
酒店房间内,波本展示了一下他搜集到的情报,包括监狱的地图、关押目标的房间、狱ꔷ警的轮班表等等。
我有些惊讶。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详细的情报,也不知道他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今天他出门时,我本打算和他一起,但是被他拒绝了。明摆着不想让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真是个神秘主义者。
有了如此详细的情报,任务变得容易很多。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几分钟就商量完了计划。
大概是因为我全程没有插话,两个人一齐看向我。
我忍不住就幻视了两只机敏又乖巧可爱的猫猫。
“我没什么意见。”我微笑着摊了摊手。
倒不如说还挺省心的,有靠谱的队友在,我都不用太费心,只需要提供一下药物,然后通过自己的关系把他们两个塞进监狱就行了。
闻言,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好像进行了某些我看不懂的眼神交流。
“你们关系真好啊。”我说道。
面对我冷不丁的感慨,波本收回视线,眨了眨眼睛,语气淡定地说道:“之前合作过两次任务。”
和苏格兰一模一样的回答。
“合作培养出来的默契吗,原来如此。”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俩人不像是进了组织才认识的新朋友。
这种直觉来得毫无根据,只不过出于女性对感情和关系的感知力罢了。
第10章
疑心暗鬼
十二月下旬。
东京都的另一面,巷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建筑物。
低调的招牌上,写着「REBIRTH」。
这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酒吧。装修复古,位置偏僻。
其实酒吧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这里的真实面目是某个黑色组织的「情报屋」。从老板到调酒师和酒保,全部都是组织成员。
踏过飘落到路面上的细雪,穿着灰色卫衣、背着贝斯包的男人走进了这家酒吧。
门关上,凛冽的寒风被拦在了外面。
昏暗的光线下,酒柜上陈列着各类洋酒。空气中飘荡着酒味和低沉的音乐声。
时间还不到夜晚,但已经有几个客人坐在沙发上喝酒了。
他径直走向吧台。
调酒师抬眼看见他,笑着开口道:“欢迎光临,最近来得很勤啊……苏格兰先生。”
被称为苏格兰的男人——真名诸伏景光,日本警视厅公ꔷ安警ꔷ察,目前正化名在组织里卧底。
他放下沉甸甸的贝斯包,面带微笑地说道:“因为这里的酒味道太好了啊。”
面对这份恭维,调酒师眯起眼睛,轻笑起来。
“那可太荣幸了,作为捧场的谢礼,这杯就送给您了。”
棕黄色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液清澈透明,在灯光下闪烁着潋滟的光泽。
他接过酒杯,爽快地道了声谢。
酒是好酒,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单纯为了喝这一杯。
寒暄了几句之后,苏格兰说道:“我最近比较缺钱,现在有什么任务需要人手吗?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
嘴上这样说,但真实理由却并非如此。
半小时之前,波本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用的不是现在身为组织成员的手机号,而是原来的号码。
当两人用旧号码通信时,彼此的身份就不再是苏格兰和波本,而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好友。
幼驯染分享了一条重要情报给他。重要到他立刻就赶来了这家酒吧,没有丝毫迟疑。
来这里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条情报,久久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傍晚天气骤冷,天空下起细雪,寒风从耳边吹过,他穿得不多,但竟一点儿也觉不出冷。
微小的白色雪花划过他兜帽下的面容。就像那些过往的回忆,那些青春年少的时间,都消融在了泥土里,化作湿漉漉的水迹。
他想起了文化祭上与她合奏时的默契。
想起了夏日放学后一起在社办教室里看窗外的阵雨。
淅淅沥沥的雨,淹没静谧的校园。少女褪去了温和的假面,在他面前露出任性疏懒的真实情绪。
随着细雨蔓延生长的朦胧情愫,被雨声轻轻遮住,不露痕迹。
窗户上少年少女的倒影模糊不清。连带着那些他不明白、不知晓,也没能推理出的真相,也一同模糊在雨中。
他不是不敏感,不是没发现她的异常。只是她不肯说,他也出于体贴没有追问下去,谁知就这样错过了七年。
语言这种东西,总是如此苍白无力。行动这种东西,也总是慢一拍就来不及。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在她失踪之后,循着蛛丝马迹的线索追查下去,争取与她重逢的机会。
分神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
自从卧底组织以来,他学会了将本我与现实完全割裂,让自己隐藏得更深,深到连自己都不能轻易触碰。
温和低调的外表就像盔甲,无人能透过这层无比厚重的盔甲看穿他的情绪。
只有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只有在与任务无关的私人场合,他才会稍稍展现出一点真实。
按照zero的话来说,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个非常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倒是真有一个任务,要进监狱暗杀一个人。”调酒师说道,“要求是有代号的行动组干部。”
“监狱?”苏格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听起来很有趣啊,我接下。”
调酒师比了个OK的手势,那双狐狸般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酒杯放在桌上,轻微的磕碰声回荡在空气中,里面的酒液已经空了。
苏格兰站起身,礼貌地道别。
——对监狱感兴趣什么的,当然是胡扯的借口,他只是想见她而已。
至于见了她之后要如何表现,如何说话,他需要在路上好好想一想。
他一向作风谨慎。虽然她失忆了,并不记得他与zero,但多年不见,她如今是怎样的心态和性格,他并不了解。
为了避免引起她的怀疑,减少暴露他和zero身份的风险,他还是决定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
而且少年时代的羁绊如此纯粹美好,他不想拿来利用。倘若只有他记得这份羁绊,在如今的她面前提起,对她来说也不公平。
七年不见,她变化很大。
比起少女时端庄稳重的优等生模样,她的面容长开了很多。
眼睛与脸颊拉长的线条不再稚气青涩,身姿成熟窈窕,看起来明艳又昳丽,充满了女性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气质和性格也和从前不同。变得更加直白利落。
但是当她直直地注视过来时,眼瞳里的好奇与探究之色和从前一模一样。
撑着下巴沉思时,指尖绕着发梢打转的小习惯依然还保留着。
他默默地望着她,波动凌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那些他错过的真相,没能帮助她的遗憾,在漫长的年月里已经变成了他的心结。如今他终于争取到了一个打开的机会。
***
身为一个卧底,就要有染黑自己的觉悟。
任务是第一位的,无所谓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
因此,不过是犯个事监狱几日游而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事一桩。
没错,安室透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三个月前,他还在给贝尔摩德当助理时,就曾为了组织的任务潜入过牢房。
不过那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刺探情报。
地点是美国。
组织想要知道一个污点证人的下落。
那个证人曾是组织成员,知道组织的一些情报,被FBI保护了起来。唯一可能知道下落的人正在芝加哥的一所监狱里服刑。
从贝尔摩德那里得知了这个任务后,安室透自告奋勇地接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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