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舟呼吸艰难,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昨天在众人面前失态之后,他就一直不敢看唐乃,就连碰对方一下,都感觉双臂无力,如果只是演技的问题他还可以解释,然而现在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道:“导演……是我的问题。我、我抱不起来。”
陆崇鹤大步走了过来,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不明所以的唐乃,
“怎么抱不起来,她身上有秤砣吗?”
白之舟喉咙一动,他该怎么回答?是程心诺的身上太软了,还是害怕碰伤对方?无论哪一个回答,都可能让所有人不可置信吧。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刚才的感受:手臂刚刚碰到对方的小腿,就感觉有奶油般的滑腻化在他的双臂上,即便是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觉得手足无措。
好像是肌肉绷紧一点,就会碰疼了她。
让人根本不敢去碰。
“不,不是……”白之舟面色涨红,“就是……很难抱。”
陆崇鹤将剧本扔给巴黎,看了唐乃一眼。
“和我对一下戏。”
他倒要看看,有什么抱不起来的。
第035章 现代的女明星(十)
听见陆崇鹤说要和程心诺对戏, 且还是要把程心诺抱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愣。
有时候演员演不出感觉,或者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时, 导演是会亲自下场演示的。但是他们却没想到以往被导演夸赞用心的白之舟这两天却是频犯错误, 更没想到导演会为了给他演示而选择抱程心诺。
不是说程心诺不值得抱, 而是因为这两个人之前一直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默认陆导被程心诺拿捏住了把柄,两个人突然亲近, 让人感觉有点……微妙。
更重要的是,陆导他……不怕被踹吗?
唐乃的确想在这个时候耍大牌, 但是她有点不能动了。
本来天气就炎热, 再加上出在外景, 她刚被从珠宝铺场景里拉出来,就被热得脑袋迷茫了一瞬, 虽然现在的温度没有末世那么极端,但是高大的建筑挡住了大半的风, 再加上演职人员都挤在一起, 片场像是一个小蒸笼。
渐渐地, 唐乃感觉脑袋里的理智变成了糖浆, 四肢像是被烤黄的叶子,蔫哒哒地垂了下来。
她耍不了大牌了。
为了不挡住陆崇鹤的动作,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阳光穿过人群的空隙射在唐乃身上,她微微抬起头眯着眼,像是突然被从橱窗里拿出来的奶糕。
陆崇鹤垂下眸子,半蹲在唐乃面前, 看她垂眸默认,于是将手伸出轻巧地放在她的膝下。
他如此随意, 视线看着众人,嘴上道:“这一段是男主和女配的初遇,白之舟,你的注意点应该在如何带‘大嫂’脱离险境上,而不是在程心诺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就是一顿,像是被人按下了中止键,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莫名,瞪大眼睛等着陆崇鹤。
陆崇鹤微微垂下眸子,看向唐乃。她额上带汗,面颊微红,似乎有点不耐烦绷着脸看他,无声地催促他快一点。
他的喉咙一动,想要抬起,然而指尖仿佛变成僵硬木偶,不是不想动,而是……有一刹那不敢动。
因为他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快要在怀里化掉的奶团。指腹刚碰到她的皮肤,瞬间就陷进绵软,从指尖到指节,再到掌心,每一条纹路都能感觉夸张的软意。掌心下的腰肢无力地在他的手臂间弯折,仿佛没有骨头般地垂坠,慢慢地、亲昵地隔着一层布料,靠在他的手臂上。
他刚绷紧了肌肉,对方身上的软肉立刻颤栗了一下,像是在被晒热的铁块上慌乱躲避的奶油,无声地控诉他的粗鲁。
这一刻,陆崇鹤终于明白白之舟话里的意思,也终于理解白之舟为何会露出异样的表情。
不是不能动,是不想动。
白之舟忍不住出声:“陆导,你……”
在所有人静默的注视下,陆崇鹤尽量卸下手臂的紧绷,缓缓将唐乃抱了起来,声音缓慢而沉稳:
“而不是在程心诺的脸上,抱起她的一瞬间就要向前跑去……白之舟,如果你连抱起一个女演员的力气和技巧都没有,那么……”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又顿住了,唐乃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脖颈上,带着克制的急促,似乎是不耐烦了脚尖微微一动,只动了一下,就带着腰肢缓缓伸展,细腻的皮肤一点点地滑过他的手臂。
他的眸光一闪,手臂差点软掉,闭了闭眼,瞬间将她颠了颠抱紧,“程心诺,你也要听!白之舟抱你的时候,你不能一点反应都不给他,在他抱起你的一瞬间,你就要用手臂搭上他的脖子!”
说完,示意她动动。
唐乃抿了抿嘴巴,她热得四肢发软,手脚无力,刚才感觉他的肩膀太硬有些不舒服,用了很大力气才动了一下脚尖。
现在让她动一动,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系先生,我想耍大牌了。”
【你想怎么耍?是不是不舒服了?甩他一巴掌,怎么凶怎么来!】
于是唐乃偏过头,用力地抬手在他的颈侧搭了一下,然而手没有抬上去,反而在陆崇鹤的颈边抓了一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唐乃没有注意到,低下头说:“我不要演了,我要下去。”
系统:【……你这大牌耍得真好啊……】
陆崇鹤的喉结一滚,上面的红痕像是红柳在玉石上轻拂,巴黎几人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道:“陆、陆哥,大家都热了,火气也有些大。我看就、就先这样吧,我刚点了果汁,歇一会儿再拍这一条行不行?”
乔南皱着眉,旁边的几个助理大气都不敢出。
陆崇鹤垂下眼睫:“我只演示这一次,下一条如果你们两个再出错,今天就留下来陪我上夜戏吧。”
说完,就要放唐乃下来,然而白之舟早已等在旁边伸出手臂:“导演,我来!”
陆崇鹤一顿,抬眼看向对方,白之舟的面颊有些红,也带着一点倔强:“我看她有点不舒服,我抱她去里面休息休息,也省得……一会开拍的时候出错。程……小诺姐,行不行?”
唐乃要自己走,但是陆崇鹤的手却紧箍着不放,她不由得抬眼。
陆崇鹤看着白之舟,没说话。
【……小心男主报复你,让白之舟带你回去吧。】
于是唐乃点了一下头。
白之舟松了一口气,视线动也不动地盯着唐乃。陆崇鹤顿了一下,亲手将唐乃送入白之舟的怀里,指尖一寸寸地离开她的身体,细密的汗珠瞬间被一点微风吹得冰凉。
唇瓣一动:“小……”
最后一个字被吞了下去,然而这次,白之舟抱得很稳。抱着唐乃快步走回屋里。
陆崇鹤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看乔南等人给唐乃递水扇风,不由得眯了眯眼。
巴黎拿着冰水走过来,看陆崇鹤不动:“……陆哥?”
陆崇鹤接过冰水,一饮而尽。压下嗓子和胸膛的焦躁后,他的眼底又恢复了倦怠:“去和他们休息吧,我去看一下调度。这个镜头今天上午必须拍完。”
巴黎叹口气,“陆哥,你也注意休息。”
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一次拍摄的时候就无比顺利。白之舟抱着唐乃穿过整条街,停下来的时候气喘吁吁,但眼睛亮得惊人,这一个镜头一条过。
向晴在旁边看着,眯眼一笑,“看来找程心诺真是找对了,我看之舟的演技更有灵气了。”
巴黎也松了一口气,“还是陆哥教得好啊,一点就通。只演示一遍就能出这么好的效果!”
陆崇鹤的眼睛被监视器挡住,看不清楚神情,只是一只手捏着杯子,冰块早已化成水,只留下一点冰凉浮出水面,飘飘荡荡。
————
唐乃的台词并不多,因为戏份大部分都在回忆里,因此十分碎片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演。收工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变黑,但是夜风已经起来了。
陆崇鹤让所有人先回去,他还要看粗剪。
唐乃换下戏服,是一件白裙。
白之舟也换下戏服下楼,不当演员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没了电影里男主的意气,穿着卫衣球鞋,青涩得有些内敛。
白之舟和众人打好招呼,和唐乃一前一后出了剧组。
陆崇鹤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微微一动就能看到门口离开的人影,挽起的衬衫袖口带着褶皱,手臂微垂夹着一根烟。白烟袅袅模糊了他的神色。
巴黎看他累了,于是先把咖啡放到一旁,不敢劝得太狠:“陆哥,今天拍得挺顺利的,你就提前……下班一个小时呗。要是、要是换到酒店里住,不还要收拾东西吗?”
陆崇鹤没说话,巴黎叹口气,就又道:
“要不然,你提早回去也能看着点程心诺,小心她半夜又被那个经纪人撺掇带走,耽误明天的拍摄。”
陆崇鹤瞬间睁开了眼。
白之舟是打车回去的,晚上拥堵。但是因为唐乃的东西多,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等他车到的时候,唐乃的车也刚到酒店。
夜风吹动唐乃的白裙,像是乘风摇曳的白兰,白之舟内心一动,白天的柔软仿佛还留在臂弯间,然而唐乃旁边的小方瞪了他一眼,夜风瞬间吹醒了他,他摇了摇头,待唐乃进入酒店后,他才进去。
他只是犯了刚入行的新人都会犯的错误——会因为和对手戏女演员一时的火花而产生错觉。况且程心诺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他不是不知道,不该因为对方的脚没有踹在他身上就以为对方脾气好吧。
他失笑一声,然后上了楼。
酒店的布置都是一致的,阳台被一道玻璃挡着,微风吹动着窗帘。
白之舟恢复冷静,刚拿出剧本,一股混着水汽的甜香从窗口飘了过来。
唐乃泡了一个温水澡,她擦了擦头发,收到高凌云的短信。
对方让她暂且忍耐一段时间,要记得趁和陆崇鹤住得近的时候,多多亲近,狗仔等着拍素材呢。
唐乃回:“哦。”
可是要怎么亲近呢,这一段剧情原文里没有,系先生又不给她提示……
“怎么亲近呢?”
唐乃扣了一下床单。
高凌云打过电话来:“你被陆崇鹤吓怕了?连炒绯闻都不会了?没事就争取同框,在镜头里暧昧点……就算你心里骂他脸上也要带着笑,明白了没有?!”
唐乃赶紧点头。好像“炒绯闻”比“耍大牌”还要对演技有更好的要求……
不一会,乔南发来信息,问她酒店的环境怎么样,还适不适应。
唐乃:“很宽敞,很舒服。”
乔南回:“你住得舒服就好。但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要多注意。”
唐乃回:“左边是白之舟,右边是陆崇鹤,没有事的。”
乔南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她一个笑脸。
唐乃看乔南这么开心,于是也回了一个笑脸。
阳台的风有些凉,唐乃打了个喷嚏。刚想回卧室,就嗅到一股烟味。
微微转头,看到白烟被风撕得粉碎,凌乱地从右边飘向她这里,两只手臂探出围栏,火光在夜色中明灭。
“还没睡?和你的经纪人聊天?”
是陆崇鹤。
对方的声音带着沙哑,仿佛被酒精浸泡过。
“刚聊完。”
唐乃说。
“说了什么,她让你暂且在这里忍一忍?我早晚会低头?”
他怎么知道?唐乃微微睁大眼。
“这并不难猜……你怎么想的?”
唐乃道:“我会住满一个月的。”
她想到高姐的话,不知道这个时候狗仔躲在哪里,于是微微向右动了动,又扯了一下嘴角,露出自己的牙齿。勉强算是一个笑。然而如此勉强,反而像是一种“屈尊降贵”的低头。
陆崇鹤发出低低的一声笑,带着意味不明的讽意,他吐了一口烟:
“马上去睡觉,如果你明天迟到,我就罚你把剧本抄一遍。”
唐乃赶紧回了卧室。
陆崇鹤吸了一口烟,看到最左边阴影里露出卫衣的一角,微微眯了一下眼。
他刚要离开,但空气中混着水汽的甜香渐渐消失,他的眉心一动。
洗完了澡也要喷香水……难怪会嫌弃这个高级酒店的条件。
陆崇鹤的脸上带着漠然又灌了一杯酒。
他以为靠着假象的甜香味解决了部分灵感枯竭的问题,再也不用困于艰难的睡眠。但是半梦半醒间,空气中残留下来的甜香仿佛是引起更大干渴的一滴水,鼻端满是带着水汽的香,然而喉咙和胸腔里却感受到更加焦躁的干涸。
他缓缓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种假象控制,于是又灌下一瓶酒。
第二天一早,他面色阴沉地起床。
洗漱好后掐着时间,刚想敲响唐乃的房门叫她起床,不曾想左边的房门一响,白之舟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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