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但听着唐乃和缓的呼吸,却甘之如饴。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她不会被两方清算。无论她日后会去哪里,安乐就好。”
迎着冰冷的雨水,流云喃喃地说。
洞内洞外,一时之间只余呼吸平缓的安静。
唐乃这才睁开眼,她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寒蝉倚在洞口为她挡风,她抿了抿嘴巴,将寒蝉的衣衫脱下披在对方的肩头,然后小心地挤在对方和洞口之间,挡住洞口漏进来的冷风。
此时雨声已经停息,她赶紧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从洞口递出去。小声地说:
“流云……”
话音未落,手腕倏然一紧,一只带着雨水却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唐乃吓了一跳。
流云道:“我不冷。莫动,让我就这么……握一会。”
他不冷,是不是一个人在雨里害怕了?唐乃并没有缩回手,而是就这么让对方握着。
流云低声道:“这几日……你和王爷在一起,他可有做了什么特、特别的事??”
唐乃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摇了一下手:“没有……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那样,是哪样?
流云想要追问,然而又怕她回问自己当初在树林里对她做的那些事。想到她被寒蝉抱着回来时,脖颈和唇瓣的红肿,不由得闭了闭眼。
轻声道:“没事就好……早些睡吧。”
唐乃于是就倚在门口,只是肩膀一紧,寒蝉的手竟然揽了过来。
唐乃一惊,瞬间不敢出声,只是转头看寒蝉似乎没有睁开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顺着对方的力道倚靠在其肩头,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虽然身在风口,但是肩膀被揽着,右手被握着,持续传来的热意让她倒也不觉得冷。
“晚安,系先生。”
【晚安……明天中午,你就要被万箭穿心了。这是最后一夜了,好好休息吧。】
“……嗯。”
第二日一早,唐乃一睁眼就看到陌生的山壁,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寒蝉带到了新的地方了。
她揉了揉眼睛,出了山洞。
寒蝉拎着一条鱼回来,看她出来曜石一般的眼睛恍然有了一点波动,对方很言简意赅:“那个暗卫去找这附近的出口了。雨水抹去所有的痕迹,萧逐晨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待你吃完东西,咱们再出发。”
唐乃看着对方手里的鱼,突然内心一动。
“我可以试试烤鱼给你吃么?”
寒蝉一愣:“你来做饭?”
唐乃连连点头,寒蝉常年僵硬的嘴角缓缓一勾:“那好,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在末世那么长时间,又在野外待了这两天,唐乃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厨师这个角色。
两人来到河边,鲜红的果子像是红灯一样挂在枯树下,唐乃很快选中木柴。
只是劈开木柴的时候犯了难,她没什么力气,又握着匕首握不准。寒蝉只好帮她稳住柴,让她握着匕首向下劈。
唐乃的唇瓣动了动:“我要是砍伤你了该怎么办?”
寒蝉道:“我有武功,不会受伤。”
唐乃只好点了一下头,即便有寒蝉的保证,她还是一脸严肃,甚至紧张得微微吸好几次气。
寒蝉眸光一闪:“砍吧。”
只是一刀下去,鲜红的液体倏然迸溅而出,寒蝉的手自手腕而起,全部消失不见了。
唐乃愣愣地看着。
寒蝉皱着眉,低声道:“糟糕,你砍断了我的手腕。”
说完,却没有听见声音,她一转头,倏然一愣。
唐乃低着头,虽不说话,但透明的液体大颗大颗地落下,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眼睛发直,鼻尖发红,眼泪径直落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唐乃第一次哭。
以往的眼泪是被逼出的,被激出的生理性的眼泪,这是第一次她控制不住地流泪。
寒蝉瞬间变了脸色,她赶紧伸出手:“没事,你没有砍断。这只是小把戏,我骗你的。”
唐乃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翻看她的手,反反复复地检查直到确认她的手完好无损,上面的“血”只是果浆之后,瞬间咧开嘴角:
“没事、没事……”
寒蝉手足无措地抹去她的眼泪,轻声问:“我说过我有武功,你怎么就上当了?”
唐乃摇头:“我以为我是不小心。”
回过神后,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抽噎,寒蝉抿了抿唇,拍着她的后背帮她转移注意力:
“那你为何从一开始就意外我会武功呢?”
唐乃一愣,是系统告诉她的,还有一个原因,她连系统都没有说。于是靠在她的肩头瓮声瓮气地道: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肯定很厉害,无所不能啊。”
寒蝉的手倏然一停,她沉默了一会,便道:
“我虽也进退两难,但因为你这一句话,便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说着,将她拥起来,给她看手心里藏着的果子:
“我的家乡里,也有这种果子。它微苦,充当血浆再好不过了。”
唐乃还是第一次听寒蝉说起她的家乡,不由得好奇。寒蝉接着说:“那里也如这里一般,依山傍水,清净安宁。只是我从小便离开了家,不知道现在那里到底是何模样了。如果能出去……我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唐乃沉默了一下,她看了看天色。
和寒蝉相处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了,她此时本应该说实话,但是她又不想让寒蝉伤心,于是点了一下头。
寒蝉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只是唐乃刚要将烤鱼摆上,就听到有人轻功落地的声音。
是流云回来了吗?
她刚想转头,寒蝉倏然站起,将她护在身后。
前方,萧逐晨站在河边,身上的冷冽犹如实质,视线即便隔着一个寒蝉也射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烤鱼,他的面色一变。他先是想方设法地让她饿不着,后又殚心竭虑地寻找她的踪迹。没想到她自己在这里安然地给别人当上厨娘了?!
再一看那个白衣人,更是几欲呕血。
寒蝉,那个他一直以来从未重视过的丫鬟,那个几次被流云提起过对白盈穗任劳任怨,却被他以为是受了迷惑的丫鬟!
他捂住胸口闷咳了一声,竭力挺直脊背:“穗穗,我知道你常被她伺候且不自觉地依赖她,但是你不知此人的真实身份,快过来!”
寒蝉握住唐乃的手腕,道:“和王爷相比,我这里恐怕更安全些。”
萧逐晨的面色一变。
此时流云倏然飞来,看到萧逐晨不由得一惊:“王爷,您……怎么找来的?”
萧逐晨看向唐乃,“即便雨滴消融了所有的痕迹,但她身上早就留下本王的内力与气息。就算你们跑到天边,本王也会找到她。”
话音一落,又从树后出现一道绿影,那人面色苍白,比萧逐晨还要虚弱。却还是咧出一个笑,转了转手腕上的碧珠:
“皇侄这话说得对,即便你刚才将我困在谷里,但她身上还有我的血迹,我也能找上来。”
萧逐晨皱了一下眉。
眼看着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流云也惊讶地看向萧随风,肃王爷他看起来……并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看萧逐晨如此忌惮,难道是因为……
“都来了正好。”
寒蝉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免得你们像是疯狗和毒蛇一样,在后面咬着不放。”
萧逐晨对“疯狗”着两个字格外抵触,像是有熟悉的不安和焦躁涌上心头。他看着唐乃,压下声音:
“穗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个寒蝉身负武功,还有别的身份吗?莫要中了她的计,过来。官兵很快就能到,我带你离开这里。”
唐乃有些踟蹰地看了寒蝉一眼,然后向萧逐晨走去。流云面色一变,挡在唐乃的面前:“盈穗,王爷反复无常,你若是去了,恐怕等待你的下场不会有多好。”
萧逐晨眯了眯眼,咬牙:“流云,你莫不是要背叛本王?!”
流云眸光一闪,低下头道:“王爷,您对盈穗的态度属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将盈穗安全送出,远离你们萧家人,属下愿受处罚。”
萧随风倏然一笑:“皇侄,看来你这个忠心耿耿的暗卫也变成了咬人的狗。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你反复无常,在你身边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萧家的人却也并非全都是薄情寡义之人。穗穗,过来,本王也有办法带你出去。”
萧逐晨咬牙:“皇叔若真有怜爱她的心,恐怕她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王府中了。”
萧随风面色一变:“你是何意?”
萧逐晨冷然道:“事到如今有何隐瞒的?既然当初对她无视嫌弃,如今又为何惺惺作态?!”
原来萧逐晨知道!不过这也在萧随风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吃惊萧逐晨真的不管不顾地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也冷笑一声:
“皇侄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嘲讽自己。你若是真对她有意,又何至于引出这么多人?!”
萧逐晨的面颊瞬间变得铁青。
唐乃听得晕头转向,不知看谁才好。寒蝉面不改色地道:
“无所谓,无论姓不姓萧,你们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萧逐晨,若你真如你所说,对盈穗有半点真情,你就该让我们离开。”
萧逐晨眯了眯眼:“本王不知你来路,不知你目的,怎能将她交给你?”
寒蝉看向他:“王爷不是最是多疑多虑,若是以前你说不知我底细还情有可原,如今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
萧逐晨的眉心一动,寒蝉接着道:“我与她本质相同,最能知道若是一出谷便会落得什么下场罢了。她跟我走,是最好的归宿。”
萧逐晨看向唐乃,她也看向他,似乎对这一切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探究的意思。似是天边的一层云,飘然而来,却也不在乎是飘然而去,还是零碎成雨。
他的喉结骤然一动,微微看了一眼拧眉的萧随风,冷声道:“不论你有何手段,怎知我不会护她周全?我不会轻易将她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萧随风冷笑:“你们两个打什么暗语?穗穗,过来。你忘了,你本就是属于我府中的,如今也该回去了。”
唐乃看着几人,突然听系统说:
【马上就到时间了。】
于是倏然听到一声鹰鸣,海东青欢快地扑向唐乃。唐乃笑着抱住它。与此同时大片的官兵从天而降,带着梯子落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到了出谷的时候了。
萧随风转了转手腕上的碧珠,眯了眯眼。刚到谷外,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瞬间跑了过来。
“白姑娘!”
是萧逐星。
对方瞬间上前,拥住唐乃,对她问东问西,间她完好无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萧逐晨的眉心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流云看向萧逐星的身后,一个丹凤眼的守卫倚在树干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唐乃,他也收回目光,复杂地一叹。
眼看几个人“相亲相爱”,萧随风转了转脖子,冷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属下们一脸严肃地围了过来,微微抬起手:
“既然皇帝已死,那你们就将这几人拿下——除了中间的那个女子。”
话音未落,只听尘土震动,更多士兵如同出笼野兽狂奔而来,瞬间将他们围在中间。萧随风面色一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所有官兵若分开的潮水涌向两边,明黄的身影坐在高座之上,那人一改往日颓靡,垂眸扫视,不怒自威。
“皇、帝!”
萧随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原来他没有死!
树干前的乘风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当初皇帝确实是中箭,但是那人却不是“皇帝”,而是假扮成皇帝的乘风。萧逐晨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提前做出准备,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萧逐晨也确实怀疑是萧随风有不臣之心,但不到对方暴露的那一刻,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便是收网之时。
萧随风听萧逐晨的解释,先是一愣,接着讽刺地笑出声:“皇侄,难得你和他演一处君臣背心的戏码,本王一次次地试探,没想到还是上了你们的当。这一次本王心服口服,但是你莫要忘了,狡兔死走狗烹,本王的现在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皇帝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他淡淡地开口,念在往日的情分还有先帝的遗言,可饶萧随风一命。但从今日起,他需终身幽禁宗人府。其余萧随风同党,即刻受万箭穿心之刑。
流云和乘风面色一变。
眼看所有的箭矢调转方向,萧逐星瞬间挡在唐乃的面前:
“皇上!白盈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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