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了是他们两个大人的选择,不是封逸言的选择,但是封逸言却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童年。
封逸言狭长的黑眸深深的望着露可,眼里的情绪变得很深。
他张了张口,想用轻松的语气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片刻后他转移了视线,唇角微抿。
露可张开双臂抱住他,温暖的,紧紧的,霸道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去:“等你什么时候想要原谅他们了,什么时候再把这份资料给他们吧,现在这样对两个相爱的人而言已经是惩罚了!”
是的,严路妍和封乘海这对怨偶竟然是相爱的,彼此折磨了这么些年,居然海相爱,简直奇迹。
“好。”
封逸言挤出一声,有点干涩。
突然间他什么怨意都没了,那些埋藏在岁月深处心底深处的不快乐,魔法般被身旁人抹平。
露可往封逸言怀里更深处窝了窝,眼睛冒出期待的光:“再给我说说你们家之前养的那只跟我同名的狗吧!”
“你们有多喜欢她呢?”
封逸言笑了笑,压下复杂的情绪,薄唇微启,缓缓讲述,磁性的声音流淌,第一次和人讲他养过的小狗。
露可眼睛亮晶晶地听着,仿佛在像听睡前故事。
才听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睡时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脸莹润柔和,唇瓣和脸颊健康的血粉色,看起来很幸福很快乐的样子。
她睡在柔软的层层被子中,像被蚌肉包裹的珍珠。
封逸言望着她,神情无限柔和,过了片刻他跟着笑了,一个无比惊艳美丽的微笑,如果被粉丝拍到流传到网上大概会成为经典,永久被人回味。
在这一瞬间,此时此刻,在这即将落雪的寒冬,在最寻常熟悉不过的卧室中,封逸言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和幸运。
他关了床头灯,躺在露可身边,也很快睡着了。
第143章
或许是睡觉前提起了小狗露可, 晚上封逸言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小狗露可的时候。
那是一只眼睛还没睁开的小奶狗,刚出生才十一天, 只有极小的一小团大,漂亮得像毛毡玩具,被封乘海抱着从门外走进来。
它的到来将周围的佣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稀奇地过来看。
连严路妍也走过来,她看到封乘海怀里的小狗时,常年冷漠阴郁的脸流露出了一丝诧异,这丝诧异让她看起来像是多了丝活气的机器人。
封乘海抱着小狗坐到沙发上,严路妍在旁边坐下,目光一直不离他怀里的小哈士奇,两夫妻没有交流气氛却也不僵硬, 因为其他佣人都凑了上来逗小狗, 你一言我一语的, 客厅一时很是热闹。
封乘海让人把在楼上上课的封逸言喊了过来。
封逸言很快下来, 走到沙发旁边喊父亲。
毛团似得小狗蜷缩着,全程闭着眼睛, 却在封逸言出声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水蒙蒙的, 像初绽的通透蓝宝石,煞是好看, 马上又闭上了。
佣人在旁边稀奇不已, 惊呼:“小少爷它在看你呢!诶呦, 原来这么小的狗已经会睁眼了啊。”
封乘海也很惊讶,眼尾漾开笑意,说:“老王说小狗要十五天才会睁眼,它才十一天大, 没想到就会睁眼了。”
因为这个意外他难得口吻和煦,对封逸言说:“给她起个名字吧,是个小姑娘。”
八岁的小封逸言脸庞精致又稚嫩,并不为小奶狗睁眼看他而惊喜触动,只稍瞥了一眼就没兴趣了,拒绝道:“父亲,你的狗还是你自己起名字吧。”
封乘海皱了皱眉。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小问题。
封逸言虽然面上正常,社交方面也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出现冷血反社会征兆,不抗拒出席各种慈善场合,但他总觉得他对家庭有点冷漠。
毕竟谁家孩子喊父亲母亲的,又不是旧社会,这小崽子只在外面喊爸爸妈妈,回到家一口一个父亲母亲,明显是故意膈应人。
这狗也确实是因为封逸言动了心思养的。
他听说小时候养小动物可以培养孩子的爱心,还可以增加家庭和谐度,所以在听到老友说他们家的狗生了五只小狗,最小的那只不被母狗喜欢时就心头一动,动了心思。
等去了老友家,见到那只最小的毛团子真的被母狗排斥,还被其余小奶狗排挤到角落时,就真的把这只小奶狗给要了过来。
“是给你的小狗。”
封乘海纠正他。
小封逸言依旧兴趣寡淡,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他觉得封乘海只是嘴上这么说,这只哈士奇的实际归属权还是属于封乘海自己。
但看封乘海一副就是你的小狗的样子,小封逸言想了想问他:“我能每天抱着这只狗睡觉吗?”
封乘海断然拒绝:“这么小的狗要几个钟头喝一次奶,尿也会乱拉,你怎么抱着睡,不行。”
“我能每天负责喂它吗?”
“你要上课,哪有时间喂,喂食我们会负责。”
小封逸言:“那我能把它送人吗?”
封乘海皱眉:“送走干什么?当然不可以。”
小孩不再说话了,漂亮的凤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如果他没有这只小狗的照顾权和处置权,那有什么证据说这只小狗是他的,它的真正监护者决策者不就是封乘海,也就是封乘海才是这小狗的主人。
后面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不过唯我独尊的大家长是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见封逸言没有预料中的欢喜,封乘海也不高兴起来,声音变得严厉:“给她起个名字,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我明白了。”
封逸言口吻乖顺的应下。
顿了一秒,他说,“就叫小狗吧。”
封乘海哽了一下,训斥他:“这是什么名字,她是我们家的家庭成员,未来会陪伴我们度过十几年,你这名字像话吗?给你三天时间吧,三天时间重新想一个。”
小封逸言抬头瞥了自己父亲一眼,对封乘海‘家庭成员’的这句话不以为意。
他认为他们只会有三分钟热度,没兴趣了就甩手交给佣人们照顾,以后狗长大了看到佣人会比看到他们还亲。
但他面上他态度端正的应下。
“明白了父亲。”
然后他转向严路妍,又对自己的母亲说:“我去楼上继续上课了,母亲。”
坐在封乘海旁边的严路妍淡淡地点了点头,用如出一辙的严厉口吻对他道:“听你父亲的,三天时间好好想一个名字。”
尽管严路妍和封乘海的婚姻已经进入了长久的冰冻期,但他们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是会伪装一下的。
严路妍会让封逸言听封乘海的话,封乘海也会让封逸言听严路妍的话,仿佛互相之间没有裂痕。
但这表象也是很脆弱的表象,薄的就像一层纸。
等小封逸言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停住脚步,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母亲迫不及待撕掉了那层伪装。
她朝封乘海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冷冷示意他把小狗崽给她:“给我。”
封乘海迟疑了一下:“你不会丢掉吧?”
严路妍挑眉冷冷横了他一眼:“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给不给我?”
见封乘海不动,她强制从他怀里把小狗崽抱了过来,起身离开前甩下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讥讽:“我还以为你会抱来个贱种私生子呢,没想到本事差点,只抱来只小狗崽。”
近些年严路妍的脾气愈发尖刻不好相处,连贱种这种词都能从嘴巴里吐出,封乘海怕严路妍真的把小狗崽扔进垃圾桶,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严路妍不想被他追上,加快了脚步,纤细莹白的小腿快速交叠,绛紫色的丝绸家居袍裙摆在双腿漫步行走间划出花瓣似得弧度。
三十几岁的封乘海轮廓英俊,眉眼锋利,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任由严路妍脚步多快都能轻松追上,紧紧跟在旁边,有一种贵公子的赖皮感。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高挑美丽,任谁看到都要说一句般配。
但却是实打实的一对怨偶。
他们之间说的话也不是情话,而是争执。
“你真的要丢?”
“我就丢怎么了,我还要带到厨房去,让老应把它炖了煲汤,晚上我们加餐,这么嫩的小奶狗吃起来好吃得很。”
发现严路妍应该在说气话,封乘海微拧的眉头松开,双手插在了裤兜里:“这只狗是从老王那里要来的,扔了说不过去。”
“谁知道是老王还是小三,说不定是小三家的狗呢。”严路妍冷视他一眼。
封乘海气笑了一下,挡在她面前堵住她:“小三?我还没说你跟李轮海他们开party开到半夜,还有那个男模特,前天还来送你礼物,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小三不小三的?”
“行,我没资格,随你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别带个野种回来就行!让开,别挡道!”
严路妍冷喝一声,直接踩着他的脚绕过去。
“你给我说清楚。”
封乘海却真的生气了,他脸色一沉,蓦然拽住她的手腕,这使得严路妍整个人都被迫转过来,绛紫色的裙摆划了个圈,红色卷发披在她纤薄的脊背上。
这一下严路妍差点没抱住小狗。
她惊慌失措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封乘海没管其他,只拽着严路妍的胳膊严峻地逼近她,两人就刚才的问题争论起来,让她说清楚,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找情人。
站在楼梯上的小封逸言目睹了全程,也注意到了严路妍怀里的小奶狗因为惊慌再次睁开了一下眼睛,之后被两人夹在中间,被两人的大吵吵得不安扭动,想离开又离不开。
这一刻他的心里对这只小奶狗生出了一丝极淡的同情。
这是同类相惜生起的同情。
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养小孩不合格,养小狗也不会合格的。
严路妍吵到最后脸都气红了,恶狠狠地踹了封乘海一脚后抱着小狗离开,手指气得直打哆嗦,心里充满了怨恨。
她怨恨封乘海,怨恨封逸言,怨恨整个封家。
她早就想离婚了,但偏偏封乘海不愿意离,他的理由就是他们有一个儿子,离了婚儿子怎么办。
但凡她朝家里提起离婚的念头,她爸爸妈妈哥哥妹妹也都劝她考虑考虑自己的儿子。
她也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人渣。
当她满怀积怨踏上楼梯,看到二楼楼梯口处跟封乘海三分像的小封逸言时,厌烦之心油然而生,快速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封乘海也没有安抚自己的儿子,还有点冷地瞥了一眼他。
偶尔他也会烦躁,烦躁封逸言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不是生他严路妍产后抑郁,然后一步错步步错,他们夫妻关系也不会恶化成这个样子。
据说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好怀又好生,怀他时孕妇不会孕吐,生产时也无比顺利。
但封逸言不是,怀他的时候严路妍就吃尽苦头,生的时候更是,性格也不讨喜,这种可能就是来讨债的。
在心理上严路妍没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封乘海又何尝准备好成为一个父亲,直到四十几岁的时候封乘海和严路妍才明白自己犯了错,心生愧疚,想要弥补自己儿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严路妍只是怒气冲冲的回了房,而封乘海在接了个电话又出门了。
小封逸言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睛,一瞬恢复成无所谓的样子,转身,沿着走廊离开这里,背影孤零零的。
……
四十分钟后,小封逸言课上完了课,礼貌地将老师送出门。
回来时经过了严路妍的房间,他非常意外地听到了门里传出了阵阵笑声,有保姆珍姨的,也有严路妍的。
珍姨的笑声他经常听到,但严路妍的笑声却很陌生。
他从未听过母亲的笑,一次也没有,这让他不由自主地驻足,站在在门口安静聆听。
门内传来了珍姨的大嗓门――“哎呦哎呦,你看这小狗嘬奶的样子真的跟小孩一样,喝个不够的,小家伙你慢慢喝,咱们羊奶粉管够啊!”
严路妍笑盈盈的声音:“都喝了半瓶了,她怎么这么能喝,肚皮都鼓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隐隐传出她的声音,她说:“这么一罐怕是不够她吃的,再多买几罐羊奶粉,阿珍,你让小郑去买,买的时候记得看看产地跟牧场。”
“知道了太太,我等会就去。”
“等等,还是找条母狗,让她喝母狗奶吧,但不要把母狗带回来,我要用奶瓶喂,等会有母狗了她就跟母狗亲了,不跟我亲了。”
这话逗得珍姨笑了好一阵,在笑话严路妍居然跟母狗抢。
接下来大概是被小奶狗要喝奶的样子逗笑了,严路妍一连串笑声:“她怎么又问我要啊,我不是你妈妈,你别问我要啦,喝完啦!再喝就要出毛病啦!”
珍姨是从严家被一起带来封家的,看到严路妍这样子有些感慨:“太太不是一直想养只小狗吗,这下算先生做了件好事。”
严路妍听到封乘海的名字就不高兴,语气转冷:“提他干什么。”
接下来她又转了语气,虽然底色还是不高兴的,但却夹着点嗓子,她在对小狗说话:“我对你这么好,以后你长大了记得帮我咬他,给我恶狠狠的咬。”
小奶狗突然汪汪地大声叫了两声。
这叫声逗得里面的两个女人再次笑了起来。
珍姨乐不可支:“这眼睛都不会睁呢,嗓门还挺大,诶呦,她这是同意啦!她说‘好’,太太,这小家伙站在您这一边呢!”
严路妍也笑了一阵。
这时小奶狗似乎吐奶了,珍姨惊呼:“呦喝太多吐奶了,这床都弄脏了。”
“弄脏就弄脏吧,反正也要换了,你去拿条毛巾来把她毛擦干净了。”严路妍说。
“好。”
小封逸言听到了门内脚步声的走近,但没有一点避开的打算,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直到门被打开,珍姨看到了他。
“少爷,您怎么在这?”
珍姨开门后非常意外,犹带笑意的脸上带了些猝不及防的尴尬。
小封逸言抬起头,说:“刚刚送老师离开,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珍姨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
生活在这个家中,她当然也体会到了封家的微妙氛围。
谁家妈妈对着小狗比对着亲生儿子好啊?对小狗笑得那么开心,对着儿子却没个好脸,这小少爷心里该有多难过呦。
这边珍姨局促,那边屋里的严路妍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没有出声,继续逗小狗。
小封逸言看向门内。
跟想象中的一样,那只哈士奇幼崽闭着眼睛在床上乱拱,严路妍半趴在旁边在逗,乐此不疲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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