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苍不在。
家里只有樊云。
一遇见大事,她就没了主意,方寸大乱。
元霜陪着她过去,在警察局找到二人。
段寒成找了律师来处理,周嘉也伤得更重些,鼻梁骨都快断了,啐了好几口血,他不想闹成这样,太难看,“我说了私了就好,找什么律师?”
他冲过去时段寒成正在谈生意,不由分说就挥起了一拳。
段寒成揉了揉嘴角,余光扫见了元霜进来,不自觉整理了下衣领,身上有血,脏透了。
她进来了,却扶着樊云径直朝着周嘉也走去,“这是怎么回事?”
樊云心惊胆战,左右看了看,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段寒成。
周嘉也甩开了她的手。
“没什么,起了点争执,您来干什么?”
昂了昂下巴,他吩咐元霜,“还不带她走,谁让你带她到这种地方来的,不知道她身体不好?”
他都多大的人了,打个架而已,不需要家长保释。
“你可以走了吗?”方元霜静着一张面,沉如水,凉如冰,不关心周嘉也或是段寒成其中任何一个。
别说是段寒成。
周嘉也都要感慨一番,元霜曾经是那样心软,若是他或者段寒成谁受了伤,工作上受了累,元霜都要难过好一阵,或是拽着周嘉也的袖子让他休息。
可如今,她只嫌他添麻烦。
“走不了。”周嘉也看了段寒成一眼,“这不,这位报了警,还叫了律师,坚决不私了。”
樊云想都没想,为了自已的儿子走到段寒成跟前,“寒成,这次是嘉也不对,我替他跟你道歉,你们小打小闹,就别弄得这么难看了。”
“小打小闹?”
段寒成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了,“樊姨,你见过这样小打小闹的吗?”
指了指脸上的伤,很重,眼球都有些充血,玻璃碎片扎进了他手里,只简单包扎了下,透过纱布还可以看见血。
段寒成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宋止也对他动过手,可远没有这样严重,周嘉也这人,动起手来下的都是死手,方元霜亲身体会过。
樊云没了招,周苍不在家,在这样的状况中,她方寸大乱,“嘉也,你快跟寒成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他也打了我,这是互殴。”
这种时候,周嘉也还在嘴硬。
段寒成的律师就在一旁,“餐厅内的监控显示是周先生先动的手,段先生没有还手,你的伤是跟保安拉扯时撞击所致,所以情节上不存在互殴,请不要随意污蔑。”
“你给我闭嘴。”周嘉也斥了声,“段寒成,你就说,你想怎么样?”
段寒成一本正经,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是需要赔偿吗?”樊云茫然不解,“多少都可以的。”
段寒成的律师站了出来,“不止赔偿,周先生的行为构成了故意伤害罪,先拘留,等段先生验了伤,根据伤势的轻重判刑。”
“判刑?”
樊云险些没站稳,元霜扶住她,面孔苍白,眼神却坚定,“现在都是你们在说,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起码要等我们的律师来了再说。”
垂了下眸,元霜掠了周嘉也一眼。
“他是有些冲动,但我想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律师与段寒成眼神对视了瞬,才回了元霜,“这是当然,不过我们时间有限,麻烦周先生的律师尽快过来。”
第148章
接到了元霜的电话,盛初远带着律师匆忙赶来,上台阶的脚步都要急躁许多。
看见他。
元霜有了一丝心安,开口先道了歉,“这么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状况怎么样了?”
他回头,给带来的律师一个温和眼神,“赵律师,麻烦你先去了解下情况。”
一同走了进去才发觉段寒成也在,他挂着伤,嘴角有了血痂,却抽着烟,残缺又漾着斯文秀气,这些因素中和在了一张脸上,也不奇怪元霜曾经那样的爱慕过他了。
他一个眼神飘过来,晦涩难辨。
盛初远走进去,与段寒成对视了一眼,无声的拉锯战打开。
透过烟雾,段寒成的怒火更胜了些。
“怎么样了,还好吗?”他轻声询问律师。
元霜不急,只是不耐。
了解了一番,赵律师与盛初远走到了一旁,低声交流了两句,面色愈发严峻,好在家里的司机先把樊云接走了,不然麻烦事更多。
段寒成扫过他们一眼,如同在看几个跳梁小丑,跟身边的律师沟通了两句,律师点点头,弯腰扶了段寒成起来。
“方小姐。”
律师唤了元霜一声,“段先生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去医院了,后续有什么进展,你再通知我们。”
“可是我们的律师已经来了。”
周嘉也进了审讯室,正在审问中。
元霜不能让段寒成走,走了周嘉也兴许就真的要拘留了,当初宋止被拘留后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希望还是可以私了。”
赵律师的意见一样。
毕竟这事追究起来,周嘉也不占理。
“私了是吗?”段寒成点头,噙着点微不可察的笑,“好啊,那明天一起吃个饭,聊聊怎么私了,今天就算了,我可不想失血过多而亡。”
走了两步,他又停顿。
看着元霜身后的盛初远,“不过我希望方小姐是一个人来,毕竟我不跟闲杂人等一起吃饭。”
他说的是盛初远,所有人都知道。
“那周嘉也今晚……”
他被拘留不要紧,要紧的是樊云,樊云要是知道盛初远被拘留,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段寒成无视元霜的乞求,盛初远不是有能耐么,她这么看着他是干什么,觉得他会心软?可他被周嘉也打成这样,流了这么多血,从进来到现在,她有关心他一句吗?
真是狠心。
她这么狠,他又何必心慈手软。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有人帮你了吗?”—
折腾到很晚,还是没将周嘉也救出来。
盛初远免不了要自责,“抱歉,赵律师说等段寒成的验伤报告出来,到时候他会想办法的,不会让周先生判刑。”
“我知道,赵律师尽力了。”
他们也都是按流程办事,没有人可以钻法律的空子。
“明天的约,不要去。”盛初远开着车,眼神望着漆黑的长街,定定说了这么一句,“这件事我会帮你办好,放心。”
他有这个能力,元霜相信。
要不是没有办法,她不会找到盛初远求助,不姓周以后,她似乎一直在求人,低眉顺眼,点头哈腰,“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你,就算不成,那也是周嘉也罪有应得。”
“不会不成的。”
这是他的承诺。
他没有段寒成一手遮天的本事,可这件事还是办得成的。
将元霜送回了周家,盛初远在车里坐着,看着她走进去,没了背影,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打了个跨国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他压低声音,“之前欠我人情可以还了,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第149章
脸上掌心的伤每天都要擦药,保姆在忙,易凝就拿着药箱,半坐在段寒成身边,轻扶着他的手掌,拿棉签沾了药,一点点涂抹上去。
段寒成好似不知疼。
易凝轻了或重了,他都没有知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屋子里药味很重,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在旁立着,光尽数洒在段寒成身上,衬得他面容明亮,骨骼线条深邃立体,睫影很长,眸子里像是装着温暖的湖泊,其实却是寒冷的冰川。
“不疼吗?”
易凝问了句,轻轻吹了下他的手掌,他摇头,一个眼神都没掠过来,易凝却看了他无数眼了,又有点理解,方元霜小时候为什么为了段寒成前赴后继。
可这个男人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想到这点,莫名的优越感迸发了出来。
“周先生为什么要打你?”
这问题直到今天还没人问过。
段寒成想,约莫是在竞标的事上坑害了他一把,城高的项目是烫手山芋,这事是后来才知道的,实在算不上是故意的。
他也没那么会未卜先知。
“周嘉也冲动易怒,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易凝笑了一声,笑声清脆,像是打趣,“不会是因为方小姐吧,上次周先生的轮胎难道也是你的手笔?”
她是猜测的口吻,可这个语气,就像八九不离十一样。
“是又怎么样,周嘉也不会为了方元霜跟我动手,除非他疯了。”
正说着,手机接到了一条消息,是元霜的,简单一个字“好”,却让段寒成活了过来一样,他眉心动了动,又舒展开,在易凝的眼皮子底下回了过去:【不见不散。】
元霜没理,更没打算去赴约,在周家吃了早餐,就去了盛初远那里商量对策,中间去了警察局一趟,周嘉也状况不差,眼神在他们中间打量着,很是暧昧的目光。
“我说你找别人干什么?让集团法务部的律师来一下不就好了吗?”
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笑眯眯的,“不过还是要谢谢盛先生,这么把元霜的事放在心上。”
“你到底为什么去打段寒成?”
方元霜不听他嬉皮笑脸,“樊姨很担心你,你要是想早点出来就配合律师。”
“配合,绝对配合。”是周嘉也笑了笑,“我的事跟律师说就行了,你俩出去吧,不耽误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白了他一眼,元霜走了出去。
盛初远跟过去,元霜含着歉意,“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天都跟盛初远在一起,元霜早忘记了跟段寒成的约定,晚上回去时,才看见手机里的几条催促信息,一口气全删了,眼不见为净。
餐厅里的客人来了一批走了一批。
快要打烊了。
天黑透了。
段寒成望了一眼,瞳底的失落很缥缈,不真实,等了三个小时了,他的时间那样宝贵,还是为元霜留了一整晚出来,她却失约。
面前的位置空荡荡的,食物冷了,人也不会再来了。
拿起西装外套起身,被戏耍后的愠怒与心伤重重叠叠,如同海浪,退潮了又翻涌,段寒成难以克制,下了楼上车,抽了根烟想要冷静下来,烟草并没抚平他的痛,反而催生了恨。
踩下油门,他将车开出去,目的地是周家。
他要问问元霜,哪里来的胆子放他的鸽子。
车子停在周家楼下,他打电话,元霜不接,就猛拍喇叭鸣笛,声音吵到了楼上,刺的元霜耳朵一疼,走到窗边看下去,这才认出是段寒成的车子。
电话打过去,她没忍住骂声,“你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下来。”
段寒成嗓音又沉又干涩,他可不就是疯了,才会干出这么没底线的事情,“方元霜,立刻下楼,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第150章
晚风不冷了,元霜体质弱,吹不了风,裹着披肩出来,瘦弱的身子像是纸片,在风里脚步不稳,小跑到了段寒成车旁,猛拍着车窗。
段寒成这才停止鸣笛,他开了车门,元霜站着没进,他抬起手又要去按方向盘。
“别按了。”元霜怕吵,耳朵会疼,像是有尖锐物在钻。
坐进车里,她关上车门,“你到底要干什么?”
段寒成一言不发,周身都是冷的,踩下油门突然提了车速,没了理智一般驾车往黑夜中横冲直撞,周遭的树木被风带动着,沙沙作响。
元霜的心往嗓子眼挤,“停车,我让你停车。”
前面就是路口了,段寒成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元霜紧握着是车门把手,头发丝被吹起来,风往喉咙里灌,让她止不住想要呕吐。
车子剧烈向前冲,快要冲出绿化带时,刹车被重重踩下。
惯性下,元霜往车门上撞了下,右侧肩膀再次受了伤,她却不会再喊疼了,牙关还在打颤,身体里的恐惧再次笼罩了出来,想要发泄,却张不开口。
“下次再失约,就不只是吓唬一下这么简单了。”
疯子。
段寒成就是疯子。
她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疯子?
手渐渐松开了,元霜面颊煞白,唇还在抖着,“好玩吗?这样好玩吗?”
“好玩。”段寒成笑着应了,“但没有在餐厅等你一晚上好玩,方元霜,没人可以让我那么丢脸,你做到了,你赢了。”
“你觉得等我一晚上就丢脸了吗?”
喉咙很干,被风吹的。
眼泪凝固在了眼角,掉不下来了。
方元霜想笑,却只发出了哼笑声,“这样的晚上,我等过多少个你知不知道?”
多少次段寒成答应了要陪她吃饭,最后都失约,元霜穿上最昂贵的裙子,带最宝贵的项链,守在那里苦苦等待着段寒成的光临,
哪怕他来,哪怕一口都不吃,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他没有来。
元霜的裙子褪色了,宝石项链碎了,人也消沉了。
每次被失约回去的路上,都是宋止开车,她在后座哭,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哭得眼角都快烂了,哽咽着不敢出声,还得警告宋止,不准说出去。
宋止总是心疼地递去纸巾,“小姐,我保证一辈子不说。”
元霜又哭着问,“我真的有这么讨厌吗?寒成哥哥怎么连跟我吃个饭都不愿意啊?”
“不讨厌。”宋止义正言辞,“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段先生只是……比较忙。”
有人给段寒成找借口,她就含着泪笑着接话,“算了,这次就原谅他,谁让我大人有大量。”
可是原谅是有次数的。
给段寒成的次数用完了,再也没有了。
“怎么,你等了一次就觉得丢脸委屈了?”透过段寒成,方元霜看到了曾经的自已多卑微可笑,被失约后走出餐厅,身后的服务生都在议论她又是个倒贴货色。
同样的状况发生在了段寒成身上,一次他就受不了了。
段寒成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萦绕元霜四周,“所以你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元霜大胆承认,“你缠着我,说喜欢我,既不愿意为了我离婚,又不愿意多等我一会儿,段寒成,你的喜欢给路边的流浪猫狗它们都嫌廉价。”
脆弱的脖颈被掐住了,氧气开始流失,元霜没有求饶,抬高了下巴与段寒成直视,“你就算掐死我,我也不会收回自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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