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趣斐然的问小丫头:“你倒是说说,怎么看出我是好人的?”
小丫头神色认真:“我师傅说,看人,首先要看她的眼睛,贵妃娘娘的眼睛好看,里面没有那些雾沉沉的脏东西。”
这世上的夸赞,最真心的,一定是出自孩子之口。
陆袅不是个好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到别人夸她是个好人时,心情愉悦美丽。
“你这妹妹,讨人喜欢。”
萧湘湘听过太多别人对妹妹的恶语评价,头一次听到夸奖,不由愣了愣。
回过神后,她急忙拉着丫头跪下,摁着小丫头的脑袋,给陆袅磕了三个响头。
她此举突然,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有陆袅,陆袅神情淡漠,不做回应。
叶梓岚见不得这个,连忙叫人把她们俩拉起来。
“都是爹生娘养的,跪天地父母,不兴随便跪旁人,快起来!”
萧湘湘不起,眼中忽而滑下两行泪,情绪莫名的激动:“娘娘,我妹妹叫萧思思,思念的思,她还小,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张口就得罪人,臣妾,不!奴婢恳求您,让她往后多来九寒殿,不需为她准备吃喝,就让她时常来陪您说说话。”
她眼中透着祈求,仿佛陆袅不点头,就是断了她的生路。
陆袅盯着看了一会,语气漫不经心:“怎么,你明日就要死了,这么急着托孤?”
叶梓岚不赞同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阙韶,别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
陆袅顺势抓着她的手,细细的把玩,却不说话。
她在等萧湘湘的回答。
萧湘湘跪在地上,凄惨一笑:“我看见娘娘的第一眼,就知道您不是凡人,连我病重都能猜到,思思跟着您,我就算明日就去了,也安心了。”
第76章 下堂太子妃76
萧思思脑子一根筋,但不是傻子。
她才知道姐姐生病了,急得什么似的,搂着她上下的看。
“姐姐你哪里病了,是不是头又疼了,我给你摁摁!还是肚子疼,胸口疼?姐姐你说话呀!”
萧湘湘解决完了一件人生大事,整个人像卸下了什么担子,神情都轻松不少,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她紧紧抓着萧思思的手,看一眼陆袅,压抑着激动:“思思,你以后就是九寒殿的人,唯贵妃是重,不可以任性妄为,听到没有?”
她的语气,简直就像陆袅已经答应了帮她养妹妹一般。
可事实上,陆袅根本没有开口。
“我是喜欢这个孩子,但她的性子这般莽撞,我为何要在自己身边埋这样一颗地雷来害自己?”
陆袅说话,永远都是不紧不慢,除非情绪异常波动,否则让人听不出一点情绪来。
幸而萧湘湘不是个蠢的,她将萧思思往前推了推,神色恳切道:“思思早年身体不好,爹娘送她上山学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可她有几分学武的天赋,武功不能跟顶尖武林高手比,但一般的皇宫大内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卖命的推销萧思思,就差让小丫头在陆袅面前现场表演。
陆袅听到萧思思武功不错,心中一动。
她现在身边缺人,非常缺。
萧思思的出现,就像瞌睡时的枕头,太及时了。
最妙的是,萧湘湘活不了太久,很快就要去了。
萧思思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依恋,单纯又强大,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武器。
陆袅推诿了一番,在萧湘湘又要哭着跪地求她时,才大发慈悲的松了口。
她答应留下萧思思后,整个人都变得好说话起来。
“你生的什么病,我让太医给你把脉,吃药休养,说不定就好了。”
萧湘湘苦笑,“劳娘娘费心了臣妾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她说着,摸了摸萧思思的发顶。
“我此生无憾,就是记挂着思思,想让她一生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陆袅知道她在说给自己听,因为白得了一个好用的棋子,心情实在愉快,就很痛快的许了诺言:“只要我在一天,这孩子就一定衣食无忧,健康平安。”
诺言是说给活人听的,活人可以监督。
死人就是听个慰藉,就算以后陆袅没有实现诺言,萧湘湘又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找陆袅算账。
萧湘湘并不是在陆袅面前演苦肉戏,那日她回去不久,就瘫在了床上。
不到三天,她住的宫殿挂了白。
她的位份不高不低,葬礼办的简单,赫连誉忙着和群臣商议是否派兵增援顺水。
顺水近日被一伙不明势力频繁侵扰,原本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那伙势力竟然有一举拿下顺水的趋势。
顺水虽是个小国,气节却一点都不小。
它在东楠的南边,周围小国都自愿成了东楠的藩国,只有它保持着绝对的独立。
既然不是附属国,东楠就没有理由出兵增援。
赫连誉和大臣们商议了两日,便错过了萧湘湘的葬礼。
除正妃外,其余嫔妾,不得葬身皇陵。
陆袅和叶梓岚出面,买了一块地,将萧湘湘葬了。
萧思思听她姐姐的话,每天都来锦遥殿找陆袅。
第77章 下堂太子妃77
虽然萧湘湘说,不需要陆袅管萧思思的饭。
但萧思思的位份低,整日在自己的宫里吃不到什么好的。
她每回吃饱了到九寒殿,一见丫鬟把那些个珍馐海味摆上来,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陆袅觉得她像一只馋猫,明明想吃,但是碍于面子(姐姐的叮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还拼命忍着。
她总不至于故意馋一个半大的孩子,叫丫鬟加一副碗筷。
九寒殿从此多了一个长期食客,胃口其大,比寻常男子还能吃。
丫鬟们啧啧称奇,背地里嘲笑萧思思是饿死鬼投胎。
一日被陆袅听到她们嚼舌根,不由分说的叫人捆了打五十大板。
从此九寒殿里再没有人敢拿这个嘲弄萧思思。
日子渐渐热起来,后宫的妃子脱了身上的皮绒厚裳,换成清爽的裙装。
身上不再臃肿,女人们心思活泛起来,今日煲汤,明日谈论棋谱,见天的往东宫的议事堂外头跑。
议事堂是赫连誉和群臣谈论政务的地方,寻常人根本不让进。
妃子们就在外头,娇滴滴的叫殿下。
拦人的差事不好办,几天下来,柏雨跟赫连誉抱怨,请求他传一道口谕下去,让妃子们无事别来叨扰。
赫连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期待来:“她来过吗?”
柏雨愣头愣脑的问:“谁?”
赫连誉眯眼盯他:“这贴身侍卫的位置,你是不是当够了?”
遭到如此重大威胁,柏雨突然福至心灵:“殿下是说阙贵妃?她没来过,就连丫鬟都没有差使过来。”
说了还不如不说。
赫连誉脸色微微泛黑,一甩手,把狼毫丢进笔筒里。
“走,去九寒殿。”
柏雨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折子,虽然很不想触霉头,可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殿下,您这折子还剩一大半没……”
走在前头的人甩来一句:“闭嘴!”
殿下想任性,做属下的,哪敢阻拦。
赫连誉就带了一个柏雨,没惊动任何人,悄没声息的来到九寒殿。
殿里空荡荡的,丫鬟们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个都不见踪影。
只有一个穿着蓝衣劲装的丫头,拿着一根枯树枝,站在树下比划。
柏雨看了一会,惊道:“她使的招式,好像是昆仑剑法!”
传说中想要炼成昆仑剑法,必须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能练成此剑的人,要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因为只有这两种人,才具有绝对的专注之心。
柏雨在为萧思思的剑法惊叹,赫连誉却只想知道院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他让柏雨将那丫头叫来。
萧思思跟在柏雨的身后,走到赫连誉面前。
赫连誉看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她是谁,不过这不到他关注范畴。
他只问:“你主子人呢?”
萧思思抓了抓耳朵,知道他把自己认错了,懒得解释,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后面,她们在弄秋千。”
赫连誉看了她一眼,为她直白的说话方式感到奇怪。
不过他转念一想,陆袅就是个没大没小的,想来身边的下人也随了她的性子。
若是换作旁人,他早发怒了。
对象是陆袅,他就只觉得有趣,心里一点不悦都没有。
第78章 下堂太子妃78
赫连誉找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分外和谐的画面。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贴脸依偎在一起,她们在说悄悄话,眉眼带笑。
任谁看了这幅画面,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赫连誉瞧着,心里却窜起一簇无名之火。
恐怕这天下的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们感情好的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会感到欣慰和欣喜。
但若是这两个亲密无间的女人都不爱他,那男人怕是也笑不出来。
赫连誉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嫉妒的一天。
他看到陆袅在叶梓岚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就想起她在自己面前,好像一次都没有笑过。
自从他毁了她的家园,她就一次都没有对他真心笑过。
萧思思不明白他既然找到了陆袅,为什么又站着不动。
她的脑子太简单,想不到更深的东西,于是先赫连誉一步,走向了那俩人。
“秋千好玩吗?我也想玩。”
叶梓岚见她走来,从秋千上站起,为她擦去脑袋上的细汗,嘴里习惯性的絮叨:“瞧你,热出一身的汗,练剑也要赶凉快的时候,日头上来就停下,到底是女……”
萧思思见她还要长篇大论,头大的向陆袅求助:“贵妃娘娘!”
陆袅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没人管着你,整天的野,都晒成黑皮猴子了。”
萧思思嘿嘿的憨笑,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无师自通的伸着长腿,荡了两下,得了趣,跟个孩子一样笑了出来。
叶梓岚无奈的摇头笑:“这孩子……”
陆袅补上她的话,“她这样有什么不好,这宫里能保持单纯赤子之心的,恐怕也只有这傻丫头了。”
叶梓岚认可她的话,又叹了口气:“要是能出……”
赫连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其乐融融的三人,听到他的声音,一瞬就缄默下来。
赫连誉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嫌弃过,他站在院子里,无端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这个想法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谁敢嫌弃太子爷。
陆袅不乐意搭理赫连誉,萧思思玩得开心,只剩下叶梓岚,站出来,轻声给赫连誉请安:“殿下万福。”
赫连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单独看叶梓岚,突然看见她,几乎感到了心虚。
他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叶梓岚,将手放到唇边,咳了一声,显露几分威严的模样:“你们在做什么?”
没人回他,陆袅压根不想理他,萧思思则是一根筋,只那种专注于眼前事的人。
到头来,只有叶梓岚给他解释秋千是什么。
赫连誉来,其实就是想问一句陆袅,为什么不跟其他女人一样向他献殷勤。
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他干脆和陆袅相视而坐,抢过她面前的茶,细细的品尝。
陆袅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重新拿了个杯子,为自己倒上茶。
叶梓岚从两人间微妙的氛围,觉察出了自己的多余。
她哄着萧思思跟自己去锦遥殿,跟赫连誉请示之后,就离开了。
后院变得安静,安静的连风吹过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赫连誉的视线落在陆袅的手上,这双手,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养尊处优。
第79章 下堂太子妃79
她是因为我才家国无存,也是因为我,重新振作起来。
就算是因为太恨,那也是因为我,才坚持着活了下来。
赫连誉想到这里,心情突然转好。
他不怕陆袅恨他,就怕她心里一点儿都没有他。
“还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赫连誉将空掉的茶盏放回桌上,笑问陆袅:“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陆袅兴致缺缺:“没什么想要的,殿下也不必特意为我庆祝,我和姐姐坐下吃顿饭就罢了。”
赫连誉听她提到叶梓岚,脸上的笑意就像海水退潮似的,缓缓的消散了。
“你和阿岚的感情,是不是太好了?”
他这会没再隐藏猜忌,脸上的表情也是风雨欲来前的假平静。
陆袅的手指在杯沿处滑动了两下,眼睫垂下,藏住眼底的玩味,声音却还是寡淡:“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感情自然好。”
赫连誉突然拍桌而起,指着陆袅怒吼:“本王不信!你以前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转眼就能冰释前嫌,你们俩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陆袅冷笑,吼那么大声,是怕别人发现你的胆小懦弱么?
明明怀疑她和叶梓岚有什么,可就是不敢明说,拐弯抹角的找茬,色厉内荏的胆小鬼。
“殿下灭了安燕,我现在不也是在给你做妃子,连国仇家恨都可以放下,小小的宫斗,又算什么?”
赫连誉整个人被烦躁充斥着:“她和你不一样,她性子刚烈,根本不可能……”
陆袅将茶盏重重拍在桌上,脸抬起来,眼神冷若冰霜:“怎么,在殿下眼中,姐姐做了匪夷所思的选择,是刚烈不屈,我就是不要脸犯贱?”
赫连誉闭上了嘴,没生气,还有点高兴。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可能出了问题,换作别的妃子,敢在他面前摔杯,早就拖出去杖刑了。
但是陆袅这么做,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她定是吃醋了。
他思及此,神情柔和下来,放缓了语调:“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陆袅心里不痛快,直接给他甩脸子:“我累了,要去休息,殿下自个在这院里逛吧。”
她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柏雨小心的打量着赫连誉的表情,本以为会看见主子勃然大怒,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张痴迷的脸。
“殿下?”他别是气疯了吧。
赫连誉呓语:“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是恨我还是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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