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陆家是个空壳子,但陆婉柔不知道,这傻丫头一直以为陆家也算个清贵人家,多少有点能继承的家产。
“你!”陆婉柔一听这话就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别得意的太早,许氏有孕了你还不知道?等她这一胎生下来,我二哥肯定会把你和那两个小鬼一块儿赶出去!”
周围已经围了几个女眷在看热闹。
翠霜故作惊奇,大声问:“婉柔小姐你说什么?许姑娘是亲蚕女官,怎么可能有身孕?”
按照规定,皇后和亲蚕女官须提前三日斋戒沐浴,以示对先蚕神的尊敬,亲蚕女官必须贞洁,更不要说未婚怀孕了。
这个许妙嫣真是胆大包天啊!
“就是,长卿和许姑娘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肌肤之亲。”方浅雪嗤了一声。
“哈哈哈……你别不信,我哥和许氏早就已经珠胎暗结了!”陆婉柔此时根本顾不得许妙嫣的名声,只想着吵赢这一架再说,“昨日我亲自问了给许氏把脉的大夫,说她已经怀胎一个月,胎象平稳。”
“是吗?”方浅雪左右看看,虽然许妙嫣不在,但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刚从祭坛中走出来的命妇。
众人目瞪口呆地听着陆家姑嫂吵架,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一个个转着眼珠子若有所思。
“千真万确!”陆婉柔得意地昂起头,“你等着吧!等大嫂进门之后,你就等着被赶到庵子里去。”
“婉柔!你又胡说什么了?”陈氏和几个中年妇人聊完,看见陆婉柔和方浅雪身边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赶紧冲过来。
“没说什么。”陆婉柔见周围人越聚越多,也有点害怕,赶紧拉着陈氏走了,“娘,我们回府吧!”
待人群散去,方浅雪边走边活动脖子:“翠霜,咱们也回去吧。”
刚走了两步,忽感觉人群中有一道锋利的视线看着她的后脑勺。
方浅雪回头,看见那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像鹰隼盯着猎物,来自皇室的威压感让人后脊阵阵发凉。
萧明哲跟在明帝身后,目光沉沉。
“夫人,您冷吗?”翠霜见她打了个寒战,疑惑地抬头看天。
今日日光耀耀,天气还是挺暖和的,怎么夫人冷成这样?
“没……没事。”方浅雪试着朝北宁王释出一个善意的表情,但那男人丝毫不领情,目光依旧很不友善。
或许是因为自己救了江叙吧。
不怕,有干娘罩着她。
“翠霜,我们也回去吧,明日一早还要来采桑喂蚕。”这么一想,方浅雪就安心上了马车。
这一晚,风平浪静。
陆婉柔昨夜回来后清醒过来,想起亲蚕女官要德高贞洁一事,越想越害怕以至于一晚上没睡,早上醒来发现一切如常,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放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唤丫鬟过来:“青桔,来服侍我更衣!今天还要去亲蚕礼呢。”
第68章 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这媒她不能做
陆婉柔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
悖就说嘛!她说的那些话又没几个人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没几个人会当回事,真是自己吓自己。
总算可以放心地参加亲蚕礼了。
今日命妇们都在祭坛外边的一小片桑树林中采桑。
皇后是不用自己采桑的,会由亲蚕女官采好桑叶,皇后只负责喂蚕就行了。
“浅雪,”长公主手里捻下一片碧绿桑叶,小声问,“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之后……或是休夫之后去哪儿?”
萧明哲瞧上了她,这话不能直接告诉方浅雪,不然怕她被吓死,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旁敲侧击地打听,看她愿不愿意。
“暂时先留在上京,等方家的案子重审了再说。”方浅雪望着面前的桑树,目光忽然凝住,“干娘,你觉不觉得这桑树有点怪啊?”
“嗯?”萧明婕低头看看手里的桑叶,“有什么怪?”
“桑叶发黄,叶片偏小。”方浅雪望了一圈四周,从树上捉了只野蚕来问了两句。
萧明婕就看见她对着一只灰黑色小虫又点头又摇头,最后“哦”了几声才放了那只野蚕。
“你问出什么来了?”
“说是这桑叶一点都不好吃,但是没别的吃的,只能将就,它都饿瘦了。”
“……”萧明婕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蹙眉道,“糟了,祭坛外的桑树尚且如此,今年蚕农家的桑树只怕也不好过。”
方浅雪采了几片桑叶,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先采桑叶吧,那野蚕说这桑叶虽然不好吃,但也能填肚子。”
蚕只吃桑叶,再难吃等到饿了也要咬牙吃。
“方家的案子一时半会儿怕是翻不过来,”萧明婕又问,“没有娘家的支持,你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要想立足也不容易,便是户籍都立不了。”
大雍律法,户主必须是男人。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方浅雪道,“不然以远儿的名字立户籍也行。”
“远儿还太小了。其实……如果有人愿意求娶你,岂不是一举两得?”长公主观察着她的表情,缓缓说道,“若那人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你和两个孩子也有个依靠。”
她是不想为萧明哲来当说客的,毕竟萧明哲有硬伤,长公主也不想他祸害方浅雪,但是这几日刘太后一直絮絮叨叨逼着她来,还说萧明哲可怜,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能见死不救。
萧明婕这才答应来试试。
方浅雪的手被树枝扎了一下,缩回手道:“干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不会有人愿意求娶我的,就算有,肯定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的人何必理会?”
“这,”萧明婕讪讪然笑道,“你……说得也对。”
不愧是方太傅孙女,还真是通透,什么都看明白了,想懵她都不行。
这年头,贵族男人的选择太多了。方浅雪带着两个孩子,又没有巨额家产,就算她长得再美,人家也更愿意选择年轻的富家小姐。
除非是像萧明哲这样有硬伤的。
虽然萧明哲说只要娶到方浅雪,他那方面的病就可以痊愈,但萧明婕不是傻子,根本不信。
算了,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这媒她不能做。
命妇们采完了桑叶,便回到祭坛附近。
今日明帝也亲自来了,正和杨皇后一左一右坐着,帝后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
命妇和百官们都站在台阶下,朝帝后作揖行礼:“天佑大雍,风调雨顺!”
明帝很满意,朝身边的太监道,“吴大用,开始吧。”
那太监一甩拂尘,朗声道:“喂蚕开始!”
立时有许多身穿素色衫裙的宫女抬着蚕匾出来,一排排摆在地上,供命妇们喂蚕。
“皇后娘娘,桑叶采回来了。”祭坛之上,许妙嫣将背上的背篓放下,里边装着满满的桑叶。
之所以这么卖力,是因为天道给她的封镇国圣女的任务还没完成,这样下去就不能成为权力巅峰的女人了。
她今日挺着孕肚采桑,可辛苦坏了,一定要在帝后面前博一个好印象,只要能当上镇国圣女,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好,辛苦你了。”杨皇后从许妙嫣手中接过桑叶,满意地笑笑,随手撒在蚕匾中。
第69章 许大人还未成亲,就与人珠胎暗结了
一开始并无异常,直到她撒到第十片叶子,忽发现有几只幼蚕吃了桑叶后身体僵直。
杨皇后心中一顿慌乱,也不知那几只蚕死了没有。
因为明帝就在旁边,她也不敢声张,就用桑叶挡住那几只蚕,又接着撒桑叶,只希望这亲蚕礼快些过去,总觉得有事发生似的。
乐师们弹奏着喜庆的乐声,一派祥和。
“呀!这蚕不吃桑叶呢,是不是不饿?”台阶下忽传来女子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是云嫔。
“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瞎吼什么?”明帝不悦地吹了吹胡子。
“陛下恕罪!”云嫔立刻跪下道,“臣妾不知道是不是喂的方法不对,蚕宝宝都不吃。”
方浅雪和长公主交换了个眼色,萧明婕喂的蚕也不怎么张口,方浅雪喂的那几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开始躺平晒肚皮。
“不吃?”明帝蹙眉。
“陛下,臣妾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又有个年轻的妃嫔说道,“这几只蚕吃了几口就开始抽搐了。”
“大概是今日天冷,所以蚕有些打抖。”杨皇后说着,自己开始瑟瑟发抖。
她主持亲蚕礼几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蹊跷的事。
明帝站起身,亲自看了眼蚕匾中的幼蚕,顿时大怒,直呼皇后名讳:“杨云霞!你是怎么喂的蚕?都死了几只了!若今日朕不是亲自来,你还打算一直瞒着?”
他倒也不全是为了养蚕的事生气,而是为别的事。
他这些年经常生病,夜里睡不着,白天又没精神,因此将政事多交给了杨氏和她的哥哥杨时钧,可最近才发现许多事情都已经乱成一锅粥,这兄妹俩欺上瞒下做了不少糟心事。
“陛下息怒!天佑大雍!”天子震怒,命妇和官员们齐刷刷跪下。
乐师也不敢奏乐了,纷纷跪下。
“大胆!”明帝气得发抖,朝旁边的太监怒道,“给朕查!查这些蚕是怎么死的!”
“是!”吴大用急忙端着蚕匾去问负责养蚕的仆妇。
方浅雪眯眸看了眼蚕匾中,很快明白了一切。
这种桑叶只是叶片偏小,并且提前枯萎变黄,蚕吃了以后身体僵直,需要等很久之后才能再次进食,但并不会死。
老皇帝恐怕是看见蚕身体僵直不动就以为它们死了。
“陛下!这事儿不怪皇后娘娘,”一位穿着藏青色衣裙的妇人跪下,“邦邦邦”先磕了三个头,“奴婢是负责给亲蚕礼养蚕的,养蚕有三四年了,往年都没事,可今年的桑叶收成不好。”
“怎么个收成不好?”明帝捏紧了龙椅扶手。
“不知道为何,桑叶还没长大就开始枯萎变黄,上京这一片的桑树都是如此,”那仆妇低头说道,“奴婢也知道这桑叶不好,可实在没法子了。”
“呵,不是说风调雨顺?你跟朕说桑叶收成不好?”明帝一扬手掀翻了装桑叶的背篓。
许妙嫣吓了一跳,那是她采的桑叶,老皇帝一把掀了,这怒气……莫非是针对她?
四周陷入诡异的沉默,无人敢说话。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了。
“陛下,臣妾听闻亲蚕女官不洁,或许是这个原因,”宋妃小心说道,“所以今年的亲蚕礼才遭了天谴。”
“天谴?!”老皇帝最怕这两个字。
只因早些年他疑心皇子与朝臣结党营私,杀了朝中半数大臣,就连对皇子们也没手软,后来大雍境内灾难频发,就有传言说是因为他杀孽太重,所以遭到天谴。
“陛下!”杨皇后“扑通”一声跪下,拉着明帝的衣角哭道,“陛下息怒,是臣妾的错!”
许妙嫣也缓缓跪下了,她能感觉到天子的怒火,吓得不敢抬头。
“宋妃!你说亲蚕女官不洁,怎么回事?”明帝问道。
宋朱颜做回忆状:“臣妾也是听人说的,说许大人还未成亲,就与人珠胎暗结了,还瞒着皇后娘娘当亲蚕女官,这不是欺君么?”
“胡说!谁说许氏怀有身孕?”杨皇后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宋妃。
“皇后娘娘不信,可以让御医来把脉啊!”宋妃一脸得意地嘟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第70章 你男人倒霉了
杨皇后蹙眉看向许妙嫣,本想着能听见她为自己辩解,却没想到许妙嫣低着头,一副愧疚模样。
“皇后娘娘饶命!”许妙嫣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她方才还很享受站在祭坛上的感觉,一想到方浅雪也在人群中对着自己叩拜,就觉神清气爽,好像已经完成了天道交给她任务的一半。
可现在,这才过去半炷香的时间,许妙嫣就已经慌得像丢了魂一样,只能不停磕头谢罪。
杨皇后一双美眸因为震惊而放大,脑子里“轰隆”一声响,顿时明白了:陆长卿和许妙嫣胆大包天,竟连自己也骗了!
“陛下,”她转回头,拉住明帝的衣袍哭诉,“是臣妾失察,臣妾不知道……陆大人明明说她和许氏没有肌肤之亲的,陛下恕罪!”
“陛下!皇后娘娘也是被许氏骗了,”杨丞相大声道,“陆大人不止一次说过,他和许氏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满朝文武都听到了!”
明帝缓缓转动鹰眸,目光像火烧一样投向末排的一位官员,声音如雷贯耳:“陆长卿,你不是说你和许氏没有肌肤之亲吗?那她腹中孩子是从何而来?”
陆长卿心惊胆战地走出列,双膝跪在地上朝上座的帝后叩首:“陛下饶命!微臣真不知道亲蚕女官不能有孕!”
“陆长卿!”杨时钧大喝一声,“你为何蒙骗皇后娘娘?还不从实招来!”
他们杨家经营多年的局面,可不能因为这混账毁了,若要有人死,就该让他和那个许氏去死!
陆长卿满头冷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陛下饶命,微臣和妙嫣只有一次酒……酒后荒唐,想着我们已经有婚约,以为已经可以了……”
“陆大人!你也是读圣贤书之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真是有辱斯文!”
“你上回信誓旦旦地说和许氏没有肌肤之亲,如今这又算什么?真是丢咱们读书人的脸!”
“陆大人,我本是赞成你娶许氏的,可你也不能……唉!”
官员们开始落井下石,几个平日里和陆长卿称兄道弟的官员立刻反水,开始用言语的方式朝他吐唾沫。
命妇们胆子小,虽然心思各异,可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吐槽,毕竟像宋朱颜和庄小云那样的是少数。
陆婉柔早已吓破了胆,缩在杜金枝身边低头看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不关她的事,肯定不关她的事!
知道许氏有孕的人那么多,慈济医馆里的伙计,松声居里的下人,很多人都知道啊!没准就是他们把消息透露给宋妃的。
方浅雪静静看着面前的蚕匾。
那几只晒完肚皮的小蚕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开始边吃边聊天。
耳边传来“沙沙”的啃桑叶声,混着细小的蚕语。
“这些人好像为了咱们不吃树叶在吵架啊,她们还是挺关心我们的嘛!”
“那当然,我们是宝啊,没听见她们都叫咱们‘蚕宝宝’吗?”
“但这桑叶是真不好吃啊,硬得像狗屎。”
“你吃过狗屎?好不好吃?我也不想吃树叶了。”
听着这些没经过世事毒打的幼蚕胡侃乱侃,方浅雪用力咬着唇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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