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声声没有抛弃我,没有不要我,却从来不见我。你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照顾我,给老板塞钱,给我攒嫁妆,你说这些是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对你感激涕零吗?”
“可是你要明白,我是你生的!我是你生的!”
“抚养我是你的责任,是法律规定的责任,否则当初你就不该生我!”
岁全亮震惊地看着岁淮,哑口无言。
岁淮所有的话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很多人都觉得你死了,当年欠下那么多债早被高利贷的人打死了,埋了,骨头都烂了。可是我不信,我觉得你还活着,只是有苦衷,迫不得已把我丢掉,于是我每年都做梦,梦见你真的买了个肉包子给我,梦见你真的到垃圾桶那儿把我抱回了家,后来长大了,我不再做你接我回家的梦了,我梦见你不管是坐牢放出来,还是当了流浪汉和乞丐,都愿意回来看看我。我有时候在路边上看见一个乞丐和流浪汉,我就跑过去给人家钱,问他有没有见过你,人家都觉得我有病!”
“岁全亮,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他们说我是灾星,是什么小三的野种,说我是寄生虫,说我是吸血鬼!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被人抛弃,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抛妻弃女的畜牲!”
“你过得那么好,过的那么好!”岁淮抖着手,眼泪砸在地板,“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岁全亮摆着头,脸色苍白:“不是的岁岁,爸爸有苦衷的……”
“你别叫我!你不配叫我!”岁淮甩开他的手,她转身要走,却突然见到警局闯进来一个人。
杨菁怒气冲冲,见到岁全亮自然而然地喊了声:“爸!你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菁菁你怎么来了,你妈呢?”岁全亮战战兢兢,“她知不知道这事儿?”
“就是妈知道了,我才来的。爸,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妈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去年知道你以前那点破事儿,还有你前妻的女儿,要不是我劝,她已经气得要跟你离婚了!”杨菁冷眼看向岁淮,“你今天怎么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岁全亮嗫嚅:“只是个意外。”
杨菁:“你不记得你当初怎么跟妈妈,跟我保证的吗?一辈子都不跟以前的人和事联系,一辈子都只有妈妈一个老婆,我一个女儿!”
“至于有些人,”杨菁不再伪装,冷笑,“就让她继续当一个孤儿好了啊,反正都当了十几年了,有什么所谓的。”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杨菁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岁淮:“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岁全亮也愣住了,脸色不悦地就要去护住杨菁,被岁淮一把推开。她伸手指着杨菁:“我打的就是你,杨菁,大学这一年你没少给我使绊子,以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因为你早知道我是岁全亮的女儿,所以你故意为难我,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杨菁说,“我不光大学看不惯你,你高中的时候我就看不惯,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服务员给你庆生放得视频,还记得吧?那张把你秘密公之于众的照片还记得吧?”
“就是我放的。”
“那个服务员是我。”
当时杨菁第一次知道岁全亮的事,也第一次知道了岁淮的存在。她气不过,去了安怀有一阵子,明里暗里发现了岁淮的秘密——她喜欢身边的那个男生,而那个男生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杨菁:“岁淮,这事儿怪不了我,谁让你那么变态,喜欢谁不好喜欢自己的哥哥?你还不变态啊?我就是放了那些照片让你不好过,是让你那么不识抬举,去哪里不好偏要去南洋!还跟我一个大学一个寝室,我没让你退学就不错了!”
“原来是你。”岁淮心底那股怒火再压不下去,另一巴掌甩过去,“那我这巴掌打你打得也不冤枉。因为你活该。”
“你!”杨菁要还手,手臂在空中就被人截住,丢开。
周聿白把岁淮护在身后,“你动她一下试试。”
杨菁:“你是谁啊!”
“你没资格知道,”周聿白淡淡说,“但是你和杨家,我记住了。”
杨菁颤了下眼睫,后退一步。
岁淮深吸一口气,多年来的执念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看着蛮不讲理的杨菁,看着唯利是图的岁全亮,什么感觉都没有。
“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她说,“以后我就当你死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
这样的父亲,她宁愿当他十几年前死了。
-
第二天,周聿白出院,跟岁淮一起回了南洋。
他神通广大,不晓得上哪搞来一张卡,租了一个私人公寓,四室两厅,还有个瑜伽室,特别大,岁淮调侃他这是用来复健还是干嘛。
回南洋的几天,岁淮还沉浸在岁全亮的阴影里,不怎么说话,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整天都让自己很忙,不停地周旋在几个小组作业里,全都是拍摄,因为她请了一个星期假,没赶上拍摄,所有的后期制作都是她来。还有个视觉艺术的课,软件除了基本的ps,pr,还要求一个au和ae,她也自学,忙得堪比陀螺。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一点点走出岁全亮的阴影。
杨菁有一天突然消失了,听说,因为家里出了些事暂时休学,寝室也搬了出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做的,严不严重,以后怎么办,这些岁淮一句话没问,她不哀叹也不幸灾乐祸,就当听了个八卦,随风刮过,这是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局。
以后杨菁,岁全亮,全都在她生活中死去。
-
后来的时间,慢慢回归平静。
这天下课,岁淮带着电脑和U盘回了公寓,一推门,电视里的男声字正腔圆,正在科普着动物大世界,“又到了动物们繁衍的季节……”
沙发上的人懒洋洋的,听见开门声,头都没回,只斜额瞥了一眼。
岁淮走到他对面,面无表情地问:“上不上厕所?”
周聿白摇头,还在看电视。
“行,”岁淮忙着作业,“我进屋剪视频了。”
门一关一开,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岁淮伸着懒腰,去冰箱里开了一罐气泡水,“总算剪完了,能交差了。周聿白你上不上厕所,我扶你?”
没人应。
回头一看,客厅半个人影都没。
浴室里“嘭”的一声传来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地,紧接着是瓶瓶罐罐滚落到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岁淮一把推开浴室的门,满地狼籍,周聿白弓着背,脸色苍白,一手撑着盥洗台才没跌倒,受伤的那条腿,白色纱布隐隐渗出血色。
“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岁淮扶住他手肘,“上厕所?”
“完事儿了。”他额头渗出冷汗,唇白着,前边的水龙头还拧开着,水花四溅。他刚在洗手,还没关紧险些站不稳,衣服打湿一大片,有点儿狼狈。
岁淮关了水龙头,“扶你出去。”
周聿白坐回沙发,岁淮动作迅速地拆开他的纱布,用碘伏消毒,擦去血迹,观察一番放下心:“还好,伤口没崩开。”
上药,绑好纱布,忙完一
切,岁淮才站起来,叉腰跟他秋后算账:“为什么不喊我?”
“看你在忙。”
“再忙扶你上个厕所能费多少时间。”
周聿白脸色恢复,解释:“看你回来很累,以为你睡着了。”
“可是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样了,昨天,前天,也是一个人逞强。”岁淮皱眉,胸前布料湿的黏在皮肤上,她没管,“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现在是病人,不需要逞强做任何事情,也不需要担心麻不麻烦我,说好照顾你到腿好的。”
顿了顿,她低头道:“周聿白,我知道因为岁全亮我最近都不在状态,吃不好睡不好,你担心我,怕自己再麻烦我,但这些都是我必须做的!你不需要担心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而在我这扣分,你要的那个机会不会因为你多麻烦我一点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你少麻烦我一点而拥有。”
岁淮垂着头回房间。
周聿白拉住她,“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避开目光,“我换衣服去了。”
周聿白用力一拉,岁淮跌倒在沙发里,下巴别手捏住,强行抬起,与他对视。呼吸交错,此起彼伏,心口悄悄发热,他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唇,“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61章
小狗喝水
他的动作格外温柔, 仿佛怕惊醒了蝴蝶。
岁淮的眼睫像蝴蝶振翅,轻颤着几下,在他要低头靠近的时候,抽身离开。她背对着, 理智回归, 甩过去一句无可无不可的话:“看你表现, 看我心情。”
周聿白笑了。
“——好。”
-
这个学期过得特别快,算起来, 距离期末周只剩一个多月了。
程清池也出国几个月了。
自他走后,岁淮没有刻意的遗忘他, 也没有刻意的记起他, 一开始每天大部分的时间看见与他有关的事情会想起他, 但是随着时间, 随着周聿白强行闯入她的生活, 随着生活的不断丰富, 他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也少,从五次降为三次,降到一次, 再降为零, 频率从一天延长为几天一次,最后一月一次, 最后是变成平淡的一杯白开水,微甜,微涩, 但也只停留在味觉层面。
上回的小组作业效果出人意料, 专业课老师在征求小组同意后,将作品拿去了评赛, 从校级一路杀进国奖,成为了这一届的全国大学生微视频创意大赛二等奖,奖金丰厚。
小组除了室友闫晶晶和林晓,两个编导专业的女生,还有一个配合出演男主角的化学院男生。几人组了个庆功局,就在学生街新开的那家火锅店。
“我真没想到咱们的小组作业还能得奖,”闫晶晶涮肥牛,“光宗耀祖啊。”
林晓抬眼镜:“我当时就说咱们这个视频剪出来后效果特好,首先剧情咱们就很新颖,煽情搞笑悬疑反转,咱都占了。还有岁岁,自学的au和ae,特效好贴。”
“我还好啦,”岁淮举杯,“主要是小陈和小沈剧本写得好,还有齐同学,上镜给力,举杯,共勉!”
“来!”
齐霁:“跟几位美女一起拍摄也是我的运气,你们的专业应该不缺这种拍摄吧?以后还会有?”
“挺多的,一直到大三都有,像她们编导专业的毕设也有拍摄视频的。”
“这样啊,那以后合作的话找我啊,给你们打折!”齐霁笑着跟女孩儿们交换练习方式,轮到岁淮的时候,她不在,去了趟卫生间。
齐霁找借口出了包厢,到走廊那儿碰见回来的岁淮,喊她:“岁岁?”
岁淮有些排斥,面上维持着友好:“齐同学好会开玩笑,叫我岁淮就行,小名儿别人喊着挺不习惯的。”
齐霁以退为进:“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
“刚刚跟她们都加了联系方式,我们也加一个?之后好合作。”
岁淮不想加,但大学就是个小社会,多点人脉资源总没错。她打开手机,加了齐霁好友。
庆功宴吃了蛮久,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几个女生都喝得醉了,一起打车回师大。岁淮比她们几个还醉,玩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齐霁是她上家,总问她一些特别隐私的问题——比如谈过几段,每段分别到什么程度,接吻伸舌头吗,跟男朋友会不会有过分的肢体接触之类。岁淮觉得反胃,她玩儿的心情冷淡下来,全程选的大冒险,但是手气特臭,抽的牌也很刺激,没办法,她只能一直认输喝酒。
“齐霁,你要安全送岁淮回家啊,确保送她回家。”闫晶晶扒着车门嘱咐。
齐霁帮她甩上车门,“收到,放心吧。”
闫晶晶把手伸出窗户挥了挥,“岁岁拜拜,到家发个消息。”
岁淮捂着胸口,平复着翻涌的胃部,没法儿说话,用手比了个OK。
“岁淮你没事吧,”齐霁扶她的腕肘,“我送你回家?”
岁淮晕乎乎的脑子几近丧失思考能力,打开手机,找到一个联系人,拨了出去。
那边算得上瞬间接通,嗓音沉着:“岁淮,在哪儿。”
“在……”她努力睁开眼看建筑物,“在high吧对面,你不方便,就找周家的车来接我一下。”
嘟——
电量耗尽,手机自动关机。
岁淮捂着脑袋蹲下,齐霁拉她的手,“叫谁来接你啊,那么麻烦干什么,我不是在呢吗。”
岁淮喝醉的时候,记忆是掉线,但智商不下降。她缩回手,皱眉说:“你走开,不用你送。”
“为什么?”齐霁跟逗猫似的笑,手放在她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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