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烟。
听见动静,他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抬头看向她:“我以为你打算住里面。”
仲希然:“……”
这话分明是嘲讽,但他语调很平,这嘲讽的力度弱了许多,倒像是带着几分玩味。
祁斯年又说:“过来。”
仲希然抿唇,老老实实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祁斯年摁灭烟,倒没有要碰她的意思,淡声:“把刚才要说的话说完。”
仲希然手指缠了胸前一缕头发,不太自在地说:“刚才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在你心里是有多蠢,都被人甩了还念念不忘?”
“我是恋爱脑吗?”
祁斯年看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是。
仲希然突然想起来当年私奔不成被他揪回来的事,也忽然沉默了。
安静几秒,祁斯年好像是想替她解围,说:“起码现在不是。”
仲希然:“……”
还不如不解围。
仲希然:“我当年也不是好吗,我当年……”
她一顿,“算了,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这次去见霍新是因为……”
她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斯年就静静等着。
仲希然想了想,说:“你知道仪式感吗?”
祁斯年:“大概。”
仲希然看着客厅电视屏幕里祁斯年的身影,轻声说:“我大约就是那种仪式感比较强的人。当年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忽然离开,我总觉得……”
她声音低下去,“觉得没有好好告别。”
祁斯年等了几秒,平静道:“所以你觉得遗憾,想要见他。”
“不是。”他显然误会了,仲希然立刻说,“我对他没有任何遗憾,我去见他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祁斯年没应声,似是在尝试理解她。
几分钟后,他掀起眼皮,看她:“那为什么瞒着我?怕我不让你见他?”
“当然不是,我当时不知道你会这么……”仲希然想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词,“成熟大度。”
祁斯年:“……”
“我就是纯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们也不算……太熟。”说到最后,仲希然声音越来越低。
祁斯年挑眉。
他起身往卧室里走去,“你今天也累了,休息吧。”
累倒是其次,仲希然主要是饿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但现在太晚了,祁斯年这几天又没怎么好好睡觉,她不想再折腾,就跟着一起进了卧室。
两人各自躺半边床,盖着各自的薄被,谁也没说话。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之前睡一起也是这样,互不干涉,仲希然早习惯了。
但她今天有些睡不着。
总觉得刚才的谈话还没结束,她还欠他一个道歉。
片刻后,仲希然试探地喊他:“祁斯年。”
“怎么?”他声音低沉。
仲希然在黑暗里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该瞒你,让这事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
祁斯年平声:“倒还不至于措手不及。”
仲希然打开床头灯,昏黄柔和的暖光照亮祁斯年的脸。
她稍稍起身,手臂支在床上,忽然问他:“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帮我?”
祁斯年睁眼。
摘掉眼镜,他一双眼柔和许多,声音却还是那么淡:“你觉得呢?”
仲希然抿唇:“我以后会当好你的太太,不会再让你丢面子了。”
祁斯年表情漠然:“知道就好。”
他重新闭上眼。
仲希然看他被角歪了,脑海中闪过自己刚才说的当好他太太那番话,伸手扯住被子替他往上盖了盖,离开时撑在床上的手忽然撑不住一软,她整个人便跌在祁斯年身上。
她立刻弹起来,却被祁斯年再度按下去。
他手掌抚在她后背,眸光微深:“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给我赔罪?”
“不是,我……”这时候说不小心显得欲拒还迎。
她干脆趴在祁斯年身上,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祁斯年的衣领:“你就当我是在赔罪,可以吗?”
毕竟他很喜欢她的身体。
祁斯年声音沉哑:“那要看你有没有诚意。”
仲希然:“……”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第9章 霍新:奉陪
祁斯年要的诚意,是开着这盏床头灯。
仲希然亲口说的赔罪,也只能半推半就同意。
好在卧室里,又是晚上,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他们夫妻生活不多,以前他都要她背过身去。
但今天祁斯年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开了灯想看她的脸,还是他单纯地想换换口味。
他十指插进她柔软的长发,气息呵进她耳朵里:“跟我不熟?怎么样才算熟?”
仲希然脸颊滚烫,想说她说的熟不是指这个,但也只是别过头,不敢看他。
某个动作时,她忽然觉得有些疼,不觉微微蹙眉,也习惯性忍耐下来。
祁斯年看到她表情,停下来:“疼?”
仲希然在撒谎还是承认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轻轻点头:“有一点。”
祁斯年想起她那天的梦话,忽然明白了过来。
他声音微沉:“疼不知道说?”
仲希然手撑着他肩膀,忽然有些委屈,眼角也微微湿润。
她有资格说吗?
他给了仲家那么多资源,给了她那么多钱,她能给他的只有这个。
祁斯年沉默片刻,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平声道:“虽然是联姻,我还不至于叫你这么受委屈。”
他起身,“你先睡,我抽支烟。”
这几天都累极,仲希然很快睡着,隔天醒来已经是十点多。
可能因为连轴工作,祁斯年难得睡了个懒觉,还没醒。
仲希然轻手轻脚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谢虞发来消息。
虞美人:「那个营销号说有人花钱叫他爆料,至于是谁他不能说,职业素养。」
仲希然蹙眉,打开微博,搜到那个偷拍到她跟霍新视频的营销号,再度点开视频。
之前太紧张,只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细想。
现在再看这个视频,镜头角度很高,根本不是狗仔可能拍到的角度,而是汀会所走廊的摄像头。
也就是说,这视频是从汀会所流出来的。
这人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仲希然指尖轻颤,失望极了。
从来没想过有天害她的人会是霍新。
视频一遍遍自动播放,她看着视频里的男人身影,只觉得陌生。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前男友那么好看?”
仲希然差点扔掉手机。
她转头:“你醒了?”
祁斯年没应声,眉目冷淡。
仲希然阖上手机:“不是,我怀疑视频是霍新放出来的,正在研究。”
祁斯年神色稍缓:“发现的还不算太慢。”
仲希然:“你早知道了?”
祁斯年“嗯”一声。
难怪他说也不算措手不及,之前还清楚地说出来她进包厢前后不过十二分钟。
她盯着他。
祁斯年一眼看穿她:“怀疑我派人跟着你?”
“你应该没那么无聊。”仲希然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斯年还没说话,手机响了。
他要休两天假,没重要的事姜正不敢打扰。
接通电话,姜正焦急的声音传来:“祁总,霍新回应了。”
离得近,仲希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连忙打开微博热搜,置顶一条就是。
视频里,记者问:“请问霍总怎么看祁总的宣言?”
霍新刚下车,他站在布加迪车旁,微微一笑,声音温和的慢条斯理。
“祁总盛情相邀,我自然奉陪。”
镜头里,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项链,分外惹眼。
――那是当初他跟仲希然一起戴过的情侣项链。
气氛一瞬间冷下来。
仲希然紧紧抿唇,捏着手机,半晌没动。
霍新是道德崩塌了吗,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还他项链是为了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不是让他拿出来戴的!
她已经结婚了!结婚了懂不懂!
――他到底知不知道最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视频结束,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霍新脸上,他温柔带笑,看向镜头,仿佛是对先前祁斯年看向镜头的挑衅。
仲希然久久不敢去看祁斯年的脸色。
直到手臂发僵,她才故作自然地把手机放下,缓缓看向祁斯年。
祁斯年正好也看向她,绝对平静的一双眼,却像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宁静。
仲希然咬牙拿起手机:“我跟他打电话说清楚。”
祁斯年:“你还有他电话?”
仲希然:“……”
“没。”仲希然立刻说,“我删了,但――”
总能联系到。
祁斯年不咸不淡道:“你们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
“……”
祁斯年伸手拿走她手机随意往床头一扔,用力攥住她手腕,一字一句道,“祁太太。”
“不许再联系他。”
手腕被攥得有些疼,仲希然却只能忍着――他理应生气。
她乖顺道:“好,我不会。”
祁斯年后知后觉力道过大,立刻松手,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
二人刚抢救回来的夫妻关系似乎又有些摇摇欲坠。
仲希然早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里总是莫名闪过那条玫瑰项链,总觉得不安。
还是要告诉祁斯年,否则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波澜,上次的教训已经足够。
祁斯年吃完,起身正要离开,被仲希然伸手拦住。
她犹豫道:“有件事……”
“你说。”
“那条项链……”
被祁斯年打断:“定情信物?”
仲希然:“你……怎么知道?”
祁斯年声音无波无澜:“你戴过一条玫瑰的。”
小王子和玫瑰情侣款,不难认。
仲希然哦一声,有几分被人翻出黑历史的尴尬。
她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你知道就好,我怕他把这事拿出来做文章,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祁斯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垂眸看她,“恐怕你们过去的所有事,都会被他拿出来做文章。”
仲希然一滞。
恐怕是的,看样子霍新不会善罢甘休。
仲希然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燥意。
祁斯年忽地低头。
眼前被一道阴影覆盖。
他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祁太太,你会倒戈吗?”
“不会。”
仲希然答的干脆,“就是没结婚我也不会。”
她是爱情里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点瑕疵。
祁斯年淡声:“记住你的话。”
他离开后好半天,仲希然才回神。
手机在这时响起。
“仲导吗?我是尹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约你具体聊一聊投资的事。”
仲希然下意识往书房看了眼。
门开着,隐约能看到一角祁斯年的素灰色睡衣。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祁斯年忽然回头。
仲希然立刻收回视线,低头专心讲电话:“好的尹总……”
书房门被关上。
这是他们结婚后祁斯年第一次在家休假,两人白天长时间同处一个屋檐下,她有些不太自在。
想必祁斯年也是如此。
“今天可以吗?”
第10章 茶里茶气
这一上午,祁斯年在书房,仲希然在客厅,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午饭时也没什么交流。
出门前,仲希然在要不要报备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毕竟祁斯年从没问过她的行程,她突然报备显得很上赶着。
时间差不多,仲希然换好衣服准备出去,祁斯年刚好从楼上下来。
他一身黑色短袖短裤运动衣湿透了,贴在身上,露出胸肌线条,显然是刚跑完步。
他朝她看过来,湿漉漉的短发在额前滴落几颗汗珠。
仲希然下意识报备行程:“我约了去画橙的人谈电影投资。”
祁斯年点头:“几点?”
仲希然:“4点。”
祁斯年看了眼时间:“等我几分钟,正好我要出门一趟,顺路送你。”
仲希然微愣,呼吸不自觉变慢:“好。”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钟表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听到浴室传来的水流声,有点懵。
不知道祁斯年为什么忽然要送她。
大概是因为霍新的骚操作?
祁斯年十分钟就收拾好,没耽误她时间。
二人一路上也没什么话说,上演了一出大型尴尬哑剧。
尹泰大约四十上下,留着很短的胡渣,颇有点文艺大叔的范儿。
他手上卷着那册薄薄的电影剧本:“仲导,老实说,你的本子让我想起了我十八九岁时候暗恋的那个女生,很感动。”
仲希然微笑:“谢谢。”
尹泰:“这么真实又让人觉得有代入感,不知道是不是仲导本人的故事?”
仲希然喝了口面前的茶水,没应声。
她跟霍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圈子里大约都知道了。
尹泰笑笑:“抱歉,我没有探听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电影人就应该足够真诚,打开自己,倾注自己的感情,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仲希然放下一次性纸杯,温声:“当然,我确实倾注了自己的感情,这个本子里很多细节都是我亲手改的。但它确实不是我的故事,是北影一个研二的男学生写的。”
言下之意,故事视角是男视角,她一个女性根本写不出这么容易让人有共鸣的男性视角。
“这样啊。”尹泰点点头,“投资没问题,我希望这个片子能尽快开拍,赶明年暑假档上映,小成本电影不禁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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