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望恩准。」
说罢,他俯下身子,臣服在帝王面前。
皇上似乎被「自由」两个字刺了一下,怔怔地出神半晌。
随即不辨喜怒:
「你可从来不曾对朕如此恭敬。
「这是真爱上了?」
薛颂依然是那句话:
「不过是臣的爱徒。」
皇上嗤笑道:
「欺君便罢了。
「连自己都欺。」
说完,甩下一句:
「准奏。
「太子,另选太子妃吧。」
散朝之后,太子咬牙切齿:
「恭喜国师大人。」
薛颂脸色不变:
「谢谢。」
第28章
散朝后,我一如既往和薛颂一起走。
我却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
末了憋出一句: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薛颂茫然看我:
「啊?可是回府就这一条道啊。」
我懊恼,自己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薛颂客居镇国公府,一起走不是很正常?
薛颂笑着看我:
「若你介意,我可以搬出去住……」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脱口而出:
「不要!」
抬眼间,薛颂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
我气哼哼,脚步一转进了烤肉店:
「我要吃饭!」
薛颂也不恼,跟了进来。
他管老板要了烤炉和生肉串。
我斜眼看他:
「你会烤啊?」
薛颂干什么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的劲儿。
不疾不徐将肉串、调料一一摊开:
「略懂。」
手下的动作却不像略懂。
腌肉、翻烤、配制调料,信手拈来。
我不自觉看得出了神。
好看。
跟他挥毫落纸、笔走游龙一样好看。
愣怔间,薛颂递给我烤好的肉串:
「愣着干什么,吃啊。」
我接过来啃了一口,突然顿住了。
随即试探性地又啃了一口。
又拉过他的秘制调料使劲闻。
最后,我狐疑抬头:
「夫子,你有没有什么副业啊?
「比如……烧烤摊一类的?」
我鼻子天生好使,尤其在吃上,就更好使了。
薛颂烤出来的肉串,怎么跟雁门镇王二狗家的一个味儿?
肉是清甜的,又香又嫩,还不塞牙。
怎么吃也吃不够。
薛颂笑了:
「你怎么这么迟钝啊,小东西。」
他说当年我假死离京后,他一路都在我身后跟着。
有不少次有人盯上我,都是他偷偷搞定。
最后一路跟到玄机营才放心。
他自称当时盘缠花光了,于是就在雁门镇搞点小副业,顺便住几年。
我眯眼怀疑:
「一住就是十年?」
薛颂难得哑口无言,最后学我说话:
「那咋了?」
他耳尖微微发红。
我假装没看见。
那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压下舌下,始终未曾问出口。
第29章
讲真,太子这厮心态一级棒。
眼见娶我一事落空,人家完全不内耗。
转头就选了太尉家的嫡女为太子妃。
随后又跨过他父皇,直接敲定了公主远赴犬戎和亲一事。
执行能力简直不要太棒。
和亲队伍出发那日,太子还在表演兄妹情深:
「不言妹妹放心,犬戎可汗答应了孤,一定会好好对你。
「你安心与他生儿育女,维系两国友谊。」
就在太子单方面碎碎念的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劈下,径直将花轿一分为二。
所有人又惊又恐,低声议论是老天爷不同意公主和亲。
就连皇上都被惊动了:
「愣着干什么?
「赶紧看看朕最心爱的公主死透了没有?」
我:「……」
大家对「最心爱」的定义大有不同!
谁知下一刻,公主竟然从被损毁的花轿中走了出来。
她毫发无伤,容貌甚至更显娇艳。
不言公主跪在万人之中,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
她开口,声音如同杜鹃啼血:
「父皇安康。」
众人震惊。
谁不知道公主天生聋哑,如今却第一次开口说话。
有看热闹的百姓惊呼:
「这是神迹!
「神女降临!」
有人自发下跪,祈求神女庇佑。
还有人质疑太子将神女送给犬戎,到底是何居心。
皇上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
太子则是又急又气:
「什么神迹!你根本就是装聋作哑!」
不言公主则压低声音:
「皇兄,我又没说过我又聋又哑。
「说不定……我只是懒得说话呢?」
太子眼神危险:
「你就不怕我揭穿你?!」
公主慵懒一抬手,便有侍女上前供她搭手。
「小心啊皇兄,我胆小,你若是吓唬我……
「百姓应该不知道他们英明的太子殿下,十三岁那年还在尿床,还把尿湿的被褥换到了我床上吧?」
太子脸涨得通红。
公主欣赏地看了他半晌,随即露齿一笑:
「开玩笑的,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谁知第二天,公主的母妃家便有朝臣递折子。
揭露二皇子谋反一事,是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证据确凿,根本容不得太子分辩。
就连两头巨象,都是他倾情贡献的。
一时间,朝野震惊。
皇上当朝便废了太子之位,贬为「彘王」。
甚至直言不讳:「比猪还蠢。」
散朝后,所有人都绕着眼神阴狠的「彘王殿下」走。
当然没有人会天真到觉得这真是什么狗屁神迹。
我忍不住感慨:
「公主真是个狠角色。
「十八年隐忍不发,一出手就将太子拉下马。」
薛颂的反应却很奇怪:
「不做刀俎,便做鱼肉。
「狠又何妨?」
说完,他第一次没有等我便自行离开。
留下我愣愣站在原地。
心里有种又酸又茫然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第30章
自太子倒台后,大家似乎都很忙。
皇上忙着往陵墓里堆陪葬品。
薛颂忙得根本见不到人。
太子反常地沉默,甚至很少离开王府。
外公则盘算着回边关。
就在岁月一片静好之时,瘟疫悄无声息地爆发了。
先是甘州、虞都两地有小规模传播。
随即向外扩散开来,势不可挡地逼入上京。
如今最忙的人变成了卢神医。
他先是配置了香囊让我们随身携带,又嘱咐我们出入戴好蒙面巾。
最后干脆收拾了包袱,准备前往瘟疫爆发之地寻找线索,从而对症下药。
外公苦口婆心:
「你就在上京研究不行吗?
「如今外面乱得很,到处都需要人手。
「我最多就能分出四个侍卫保护你去。
「你再等等,等我腾出人手行不?」
卢神医翻了个白眼儿,将包袱甩到肩上:
「跟谁你来我去的呢?
「要称我为【这位天下第一的神医】!
「老子走了,你们少出门!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傻蛋!
「你懂吧?沈难!」
我百忙之中去送了卢神医一程。
外公真的没说错,上京之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慕荷却傻傻的:
「我觉得还行啊?流民的锅里还在煮肉吃呢。」
我掩下一抹苦笑,没告诉她那是什么肉。
卢神医也没说,立马挡住了慕荷的视线,不让她看那锅。
又催促我回去:
「回吧,沈难这人不爱干净。
「你盯着他回府务必沐浴更衣。
「不过月余,我定归来。」
第31章
瘟疫愈演愈烈,就连上京之内都哀鸿遍野。
就在此时,彘王骤然发难。
钦天监倾巢而出,跪在宫外请愿:
「天降灾祸,必有妖邪!
「斩妖除魔,海晏河清!」
矛头直指公主殿下。
皇上默许了。
于是,不言公主被捆上了火架,推到长街之上。
我又急又恼:
「这太荒唐了!
「薛颂,想想办法!」
可他却默然不语。
彘王嘴角带着一抹狠戾的笑容:
「妹妹,不是会说话吗?
「下去跟阎王爷说吧!」
说罢,将火把一丢。
公主脚下当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在我试图突破防御救人之时,薛颂拉住了我。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难过。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一滴水落在了我的脸上。
「这雨水……怎么带着一股药味儿?」
话音未落,大雨倾盆而下。
浇灭了公主脚下的烈火。
也浇醒了麻木的百姓。
到处都是惊呼:
「我的孩子醒了!」
「天啊!高热褪去了!」
「感谢神女!」
我陡然向上看去。
不知何时,公主身上绳索尽除。
她不施粉黛,却宛若真正的神女。
下一刻,钦天监带头指认公主那位大人大声疾呼:
「臣错将神女当妖邪,万死不足惜!」
说罢,当即拔剑自刎。
尸身落地那一刻。
公主仰天而立,声音冲破云霄:
「天道不公!
「宣之于口!」
话音未落,所有人开始齐声高呼。
就在四下震耳欲聋之时,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
我擦去脸上的雨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却看见慕荷拼命扒开人群朝我跑来。
她脸上满是污泥,被眼泪冲开一条一条的沟壑。
嘴里一开一合说着什么,却听不清一个字。
我跃上屋顶,落在她身前。
一把接住踉踉跄跄的慕荷,大声问:
「你说什么?!」
慕荷声音太小了,根本喊不过激动的百姓。
于是她只好掏出一个瓷罐塞给我。
瓷罐打开那一刻,我瞳孔一缩。
是骨灰。
慕荷手臂上缠着白纱,身后少了一个凶凶的老头儿。
卢神医,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月余定归。
英魂归来,可不算践诺啊。
第32章
瘟疫仿佛一场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卢神医的灵堂前,薛颂前来吊唁。
他上过香后,似乎想安慰我几句,却被我后退躲开。
我指了指鼻子:
「夫子,你身上的熏香……和公主用的一模一样。」
薛颂手指微缩,几次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无力地垂下手臂。
「你早知道,对不对?」
「对。」
「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
「半对。」
他说瘟疫是彘王一手炮制,他只不过借力打力。
钦天监自刎的官员,从一开始就是公主的人。
他假意投靠太子,偷来瘟疫药方,又亲口指认公主是妖邪。
最后在关键时刻以命扭转局面。
如今上京之内,朝堂之上,公主最得人心。
不知何时,公主走到了薛颂身后,亲昵地拉住他:
「夫子,你的爱徒仿佛不喜欢你了呢。
「但本宫可稀罕你得紧呢。
「不如……你给我当驸马,可好?」
薛颂不说话,只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公主转向我:
「不知叶将军可愿加入本宫的阵营?」
我冷笑回绝:
「不必了。
「你有这个狠劲儿,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有没有我都一样。」
公主也不在意,转身离开:
「夫子,我在马车里等你。」
薛颂声音嘶哑:
「荔枝,对不起。」
我给卢神医烧了一刀纸,满眼都是失望:
「拉太子下马,就这么重要吗?」
薛颂一字一顿:
「若我此生只能做成一件事,那一定是让太子永无翻身之日。」
火光蚕食着粗糙的冥纸。
我抬眸望向薛颂的背影。
他和公主似乎很般配。
一样的谋略无双。
一样的……不计代价。
第33章
我和薛颂陷入了冷战。
但情势容不得我多想。
犬戎借口大昭悔婚,起兵叩边。
边境守将原本是燕王的人,由于燕王倒台,早已无心恋战。
边境线一击即溃。
关键时刻,竟然是被流放的燕王顶住了。
他流放半途听闻消息,当即转道。
沿途收编了残兵败将,硬是以一比五的兵力,将犬戎主力部队拦在了天穹关外。
等外公和舅舅带人去支援时,燕王已经失去了一条腿。
奄奄一息的燕王被送回上京。
彘王却横加阻拦,不许开城门:
「谁知道这是不是乱臣贼子的诡计呢?!」
叶明珠跪在城门处给守城士兵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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