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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祭司探险指南——猫咪吃月亮【完结】

时间:2025-03-20 14:40:25  作者:猫咪吃月亮【完结】
  “诶诶诶!啊——”
  那几根头发就这么水灵灵地被那小银叶子揪下来。
  “快跟上,我看到出口了。”嬴钺走得极快,转眼已经消失在甬道的转角。
  “来了来了。”灵归小跑跟了上去。
  转过几个小弯,甬道已经狭窄到只能弯着腰通过。有新鲜的风扑面而来,灵归知道出口已经不远了。
  钻出洞口,灵归着实被吓了一跳。洞外是一个仅能容纳三四人的小平台,准确来说,只是个崖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巨石。
  往上看,壁立千仞,乱石嶙峋,裂谷之间仅能窥到一线天空。下方便是万丈深渊,隐隐传来流水声音。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路的样子。
  等等,嬴钺去哪了?
  灵归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一直走走她前面的嬴钺此刻早已没了踪影。
  不会是抛下她一个人跑了吧?
  “往下看。”
  嬴钺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下传来,灵归连忙趴到石台边缘,朝下望去。
  灵归这才发现,这巨石边缘固定着一个铁环,铁环上有一铁链垂在下面,而嬴钺此时正顺着铁链向深谷中滑去。
  “喂,你这是要干嘛!”
  灵归虽说不恐高,但她惜命,这铁链也不知道牢不牢靠,这深谷中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怎么能就这么莽撞地跟他下去。
  少年顿住了下滑的动作,仰头看向巨石上的灵归,穿谷而过的山风将他的祭司长袍和头发扬起,像一朵盛开的黑色山茶。
  “下面有路,跟着我走就对了。”
  “…………”
  看着眼前望不到底的深谷,灵归犹豫了良久要不要跟下去,但眼下的确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喂,你怕不是恐高吧?”
  少年勾着唇嘲笑道,发带上的银坠子在风中肆意碰撞,划出一道道银白的弧线。
  “我八岁便在悬崖峭壁上采药了,谈何恐高?”
  灵归反驳,随机咬咬牙,旋身跳下巨石,双脚勾住铁链后,顺势攀附到铁链上,顺着铁链往下滑。
  凛冽的山风带着冰凉的水汽迎面袭来,灵归能感受到铁链每一丝轻微的摇晃和铁环处铁锈摩擦的吱呀声。
  身子发软,手脚也有些冰凉,攀登在实实在在的山崖上和完全悬空的感觉究竟是不同。灵归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害怕了。
  嬴钺不过一会儿就向下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
  再抬头看时,只看见那紫色的一团,呆愣在铁链上,随着铁链在空中摇晃。
  “睡着了?怎么不动?”嬴钺坏笑。
  “铁链太凉,冰手。”
  灵归悬在颤巍巍的铁链上答道,咬了咬泛白的唇,随后稳住呼吸,匀速向下滑去。
  二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滑到了铁链的末端,越往下走,轰隆的流水声也越来越大。
  周遭水汽浓重,铁链也越来越湿滑,幸而山风凶猛,没有形成雾气,灵归已经能看到山谷底部暗河激荡起的白色浪花。
  “底下那是…有条河吗?”
  “是龙毒河的支流。”
  方才她与嬴钺相遇的地方应是在龙毒河的正下方,而那条向上的甬道应是向东入了龙毒山内,那这条深谷,应该就在龙毒山与龙息山间。
  此处接近山基,崖势已较为平缓,已经可以供人行走。
  灵归抱着铁链前后摇晃,随后借力跳扑到岩壁上,嬴钺也一个飞身跃到灵归身前。
  二人很快就到达了谷底。
  谷底只有稀薄的阳光能够抵达,一条河水从幽深的谷涧里涌出,将巨石切割成离次栉比的落水阶梯。
  “诶?这是……红珠颜!”
  灵归突然被眼前一株花蕊处长满红色小球的白色七瓣花吸引了注意力,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再抬眼望去,此方山石间各种奇花异草数不尽数,琳琅满目。
  茯娘是个采药人,她也自小跟着进山采药,但龙毒山里的药草如今是被越采越少,很难再遇到这种品质的草药了。
  “什么猪?”嬴钺疑惑。
  “是珠颜草,一种特别珍贵的药草,花蕊中这些珠子是红色时有剧毒,当珠子变成白色,就是良药,这一株就能卖好多银子。可惜现在不到时候,珠子还是红色的。”
  灵归惋惜地叹了口气。
  红珠子有剧毒?
  他以前都把这种珠子当小糖豆子吃的,甜滋滋的。倒是变成白珠子的时候,就变得苦涩涩的,十分不好吃。
  嬴钺顺手将灵归身前那朵白花掐了下来,随后在灵归极其震惊的眼神中,对着花心的红珠子一抿。
  那一串的红珠子就像浆果一样,爆开酸甜的汁水,混合着浓郁的花香沁入喉头。
  “好吃。”嬴钺享受地微眯起眼睛。
  灵归仔细确认了一下,刚刚自己到底有没有提到“红珠子”有剧毒这回事。大馋妖怪,咋啥都要尝尝咸淡呢。
  “你……没事吧?”
  灵归观望了一会儿,见此少年并没有要死的迹象,甚至面色还红润了几分。
  嬴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
  “真是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却不懂享受。”
  “……一辈子只能享受一次的事情,还是不要享受的为好。”
  灵归嘴角抽搐。
  罢了罢了,他是妖怪,自然不能把他当正常人来看待,既然他这么做,想必是对这种毒素免疫吧。
  灵归不禁更加好奇,这嬴钺究竟是什么妖怪,这么长时间现在也未曾露出什么马脚。一般的妖怪,不应该都有个毛绒绒的耳朵,或者毛绒绒的尾巴吗。
  可这个古怪少年,一身怪异的祭司打扮,样子也与寻常少年无异。
  “盯着我干嘛,你也想吃?”
  嬴钺似笑非笑地将又将一串红珠子送进嘴里,对灵归发出不怀好意的邀请。
  “不了不了,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灵归摆手拒绝。
  “那还不快走?这里可是龙毒水脉,我们最好能赶在天黑前到姑瑶墓,否则……”
  “否则什么?”
  嬴钺突然顿住了,转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可知道,龙毒河名字的由来吗?”
第4章
  冥河莲① 鬼打墙?还是冥河莲的幻境?……
  “我听老祭司提起过,她说,从前的黔青是一片三山环抱的大泽。后来旱魃来了,大泽干涸,生灵涂炭。姑瑶神女祈请龙神救黔青黎民,龙神以身为祭灭了旱魃,龙骨化山,龙血成河,大泽的北边隆起了龙息山脉,龙息山中流出了龙毒河。”
  好一个神龙救苍生的悲壮故事,倘若写进话本子里,定又能借着清酒美姬挣得三两盅酩酊泪。嬴钺想到这里,不免笑出了声音。
  “真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便是戏楼的讲古先生也得甘拜下风。”少年两三步跃过水流汩汩的乱石滩,鞋子踩在被水流打磨得锃光的松散卵石上发出嘎吱的响声。
  “那你说,这故事原本该是如何?又与现下我们有什么关联呢?”
  嬴钺个高腿长,走起路来也飞快,灵归不敢有半分停留,紧随他沿着暗河边缘朝着河谷幽深处走。
  “若真是天龙阳血,怎会化阴毒之河。那传说中的龙神,不过是只修出了鳞爪角须的千年大蛇,虽只差一步化龙,毒性却未蜕,当年龙毒河流经之地,百芜尽荒,寸草不生,这是那条大蛇的复仇。”
  “复仇?”
  “是姑瑶氏献祭了大蛇,借它的力量杀死了旱魃。后来,龙毒河水的毒性化去了,大蛇盘桓在龙毒水脉的执念却无法消散,执念滋养了一种只在夜晚盛开的花,它的花粉会把人永远困在幻境里,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直至死亡腐烂。”
  嬴钺突然顿住了步伐,横在他脚下的是一具诡异的鹿尸,褐色的皮毛黯淡无光,隐隐透着幽青,凹陷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
  “这只误入的鹿,便是被困死在幻境里的,它的血肉已经被蚕食干净了。”
  嬴钺在这具鹿尸上洒了几滴河水,只见那鹿的眼皮鼓鼓囊囊跳动一阵,幽黑的眼眶中竟探出几根扭曲如蚯蚓的墨绿荆条来,绿蜈蚣般循着水汽蜿蜒攀附在僵硬的皮毛上。
  灵归被这恶心又瘆人的场景吓得一哆嗦,手不自觉地拉住了嬴钺的衣角。
  “别看了别看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快走吧,或者跑两步也可以,我可不想变成这幅鬼样子。”
  嬴钺垂眸看了看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又抬眸看了看灵归紧张兮兮的神情,随后十分无情地拍开了灵归的手,径直朝前走去,只留给灵归一个冷傲的背影。
  回应她的只有回荡在山谷间清越的银铃声和淙淙的水流声。
  灵归轻哼了一声,三两下便抄了条水上的近道绕到了嬴钺前面。
  二人走了些许时辰,看着头顶的一线天缝中流云舒卷。
  冬日蔫吧的冷日,夹在两山缝中不过悬了匆匆一会,便决绝地朝西边摇去,余下渐暗的天光斜射进这幽深的谷中。
  天色愈暗,灵归的步伐就愈快,到最后几乎是要跑起来,尽管气喘吁吁,却分秒也不肯停下歇息。
  她一有了休息的念头,那具可怖的鹿尸便阴魂不散地浮现在她眼前,逼着她循着本能赶路。而嬴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像具尸体一样连气都不喘。
  “这河谷也太长了点,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走出去啊。”
  灵归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寻常河流都有弯有折,有高低错落,有新水汇入,有支流分出,可这条河就这么直直地向前无尽延伸,连一路的景象都几乎如出一辙。
  灵归有时候甚至恍惚地觉得,脚下那块鸦青色的卵石似乎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这是她第五次看到这块青色卵石了。
  而且,嬴钺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赢钺是个话密的人,安静了这么久,实在不符常理。
  灵归听着身后始终如一的脚步声,想要回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回头这个简单的动作。
  为什么回不了头,为什么停不下行走的动作,她这是怎么了?
  灵归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手心不住地发颤,心头一阵一阵悸颤。
  但她像被操纵了双腿似的停不下行走的动作,只能任凭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在重复回环的河谷里不断向前。
  灵归此刻已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在现实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但长时间陷于幻境,让她暂时无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遇到那具没有眼球的鹿尸,或是更早?
  强烈的窒息感不断涌上感官,灵归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的意识可能也会被幻境绞杀。
  灵归在混沌和清醒之间被反复拉扯,身边闪过的岩壁都变成了模糊的残影,一瞬间周遭万籁俱寂,不断崩塌又重构的幻境世界将她一步步拖拽进深渊。
  这是个由她记忆构筑出的幻境,幻境的空间随着她的清醒而开始崩离,企图将她的意识困死在这片幻境的废墟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灵归眼前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光,一声铃铛的惊鸣,如惊蛰乍响的春雷撞入她已几乎丧失感官的世界里。
  是她的九蛊铃。
  铃音织作万千白羽,悠悠地落入漆谷,又萦纡地将她托举起来,一望无际的白光里伸出片莲瓣似透明的光束,将她卷进了层叠的花心。
  灵归朦胧地睁开眼睛,一片盛开的红白莲花在视线中重叠,刹那间铺满了河面。
  这是现实世界中她眼中的真实景象,她看到了嬴钺说的幻境之花盛放在眼前。但真实不过在她眼中停留了瞬间,灵归很快就掉入了下一个幻境之中。
  是冥河莲,她是认识这种花的。
  灵归知道了,原来嬴钺所说的执念滋养的幻境之花,是冥河莲,是她九蛊铃上的蛊神之一。
  冥河莲从未服从过灵归的调遣,它们的力量神秘而难以捉摸,正如其所代表的虚妄与幻梦之力。
  她只曾听说,冥林深处有冥河,冥河上开冥河莲,徘徊冥河的亡灵、执守河岸的孤魂,它们死前最后一段记忆会落入莲花中,变成亡灵梦境。
  冥河莲每盛开一次,便是这群执念深重的鬼魂在这个梦中的又一次轮回。
  他们会在这个梦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经历死亡,知直到他们最后一丝灵魂被冥河莲蚕食干净。
  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她身上,耳边传来啁啾的鸟鸣和微风拂过柳条的哗哗声。
  灵归再次睁眼,已经身处于另一个幻境,这个幻境更逼真,几乎与现实无差。
  若说刚刚那个幻境是花粉的毒性所致,是利用她自己的记忆搭筑的幻境,那她现下所处的这个幻境,应该是某段亡魂的记忆。
  这是个很大的黔青寨子,远远望去,百千吊脚木楼依山傍水而建,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檐角勾连飞衔远云,柱木林立高阁接踵,背倚层峦耸翠,山顶几座朱阁流丹。
  脚下的青砖雕刻着灵动而繁复的纹样,无数块雕花青砖铺出一个巨大的内圆外方的下沉广场,广场中央,青砖上流淌着迟重的青金色,俨然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鸟。
  广场的边缘,无数朵小莲花拼接出一圈的莲瓣纹样,像砖石上凭空盛开了一朵硕大的莲花。
  这是芦笙场,逢年过节时,人们在这里对月而饮,载歌载舞。寻常日子里,便是孩童嬉戏打闹和少男少女约会的首选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桃粉色的衣裙,面料的质感很好,胸襟前有大团的飞蝶穿花的精致刺绣,手腕上戴着双响金钏。
  镶了一圈银片的粉白袖口里伸出了一截藕段儿似的粉雕玉琢的手臂,肉乎乎的,细嫩的皮肤像化不开的羊脂。
  看来,她误打误撞也成了这梦境中之人。这身体的原主应是个富庶人家的姑娘,不过八九岁大。
  冥河莲每盛开一次,同样的梦境便会再轮回一次,若在这段梦境的结尾,她依旧没能挣脱梦境,她的意识就会在下次轮回开始前被抹杀。
  要想离开亡灵梦境,无非只有两种办法。一是让记忆的主人自愿醒来,二是彻底改变这段记忆的轨迹,让梦境世界坍塌。
  第二种方法显然是有很大的风险。倘若意识托生之人在梦境中死了,她的意识也会随之消亡。所以灵归选择先试着找找这段记忆的主人。
  她四下望了一圈,周围是一群打闹的孩童,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间或一两声鸡鸣狗吠,不远处的带着柴火饭香气的炊烟飘过来,俨然一副安静祥和的样子。
  “从哪里开始着手好呢,完全没有头绪啊……”灵归摸摸下巴苦恼道。
  这时,她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团蹲在墙角,乌黑的卷发披在肩膀上,不知道在角落里鼓鼓秋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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