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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骧吃得很慢，饶是如此，也比辣得流鼻涕的乐回音快些。
乐回音的辣椒加太多了，纸都被鼻子用光了。吃完后，她顶着红鼻子从店里推门出来。
好久没吃麻辣烫，乐回音不小心吃撑了，她站在门口双手撑着腰，“我不坐车了，我想走回去，我感觉我撑得弯不下腰。”
周骧哂笑道：“你还真好养活。”
“比你好养活，谁叫我家米比你家糙。”
夏天刚过，晚上的气温是最宜人的时候。周骧的车窗落下通风，他打上转向准备拐弯，听到乐回音在右车窗旁边说：“温馨提示，王慧茹找我打听你了，兴许明天她会向你询问下她学生的事情。”
转向灯继续响着，周骧眉峰耸起，语气有些差地冲着乐回音说：“别理她，公事公办，私事不办。”
乐回音看着车尾喃喃道：“越大越没有绅士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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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乐回音以为李心宇家的事情结束时，她又收到了周骧的电话。
周骧和同事在调查李心宇的出生证明和户籍登记过程中，发现李峰说了假话。李心宇不是李峰的堂弟李岘的孩子。李岘的妻子今年四十七岁，当地县医院和乡镇卫生单位无其九年前的孕检和生产记录。
经当地的派出所民警走访核实，李岘的女儿曾怀过孕。李岘最后承认了李心宇是他的外孙。
周骧的电话打得正是时候——上午的间操期间，乐回音听完李心宇的身世，问，“李心宇自己知道吗？”
周骧的声音透过手机依然传递出了自己的无奈，“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涉及儿童福祉，所以我和所里领导商量了一下，我们这边还是建议你们最近多关注学生的动态，因为他老家那边打算立案了，应该是瞒不住的。
还有，上次你说李心宇的妈妈会和班主任联系，我建议你和班主任沟通一下，这件事虽然是孩子的隐私。但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还是要和班主任通个气。”
乐回音在窗口踱来踱去的原地打转，她双臂抱肩缓缓点头，“我明白了，对了，我还想问，为什么要立案？”
“立案的事属于工作内容，我无权告诉你。我要登机了，具体的回来再说。”
周骧冷硬的回答换来了乐回音一句看似温暖的祝福，“一路顺风。”
乐回音挂掉电话，对着挂断界面的电话号码说：“切！”
周骧同事拍了下周骧后肩，“傻愣什么，难不成手机里有仙女？”
周骧从乐回音恶劣的语气中回过神来，也切了一声，“仙女在天上，手机里的最多是个机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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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回音拉着王慧茹去了隐秘的角落——步梯间。
她把事情的原原本本浓缩成了五分钟的梗概，讲给王慧茹听。
虽然乐回音和王慧茹聊不太来，但她很认同王慧茹作为班主任的责任心。
乐回音说得粗糙，一方面是怕耽误王慧茹的下一节课，另一方面算是给王慧茹和周骧创造了机会。
“王老师，具体的一些情况你可以问周警官。”
王慧茹摇了摇头，说：“我大概明白李心宇家的情况了。如果有不懂的，我还是找你吧，上次周警官不是说了嘛，找你就是找他，一样的。”
乐回音大跌眼镜，上周王慧茹问她，周骧有没有女朋友。乐回音告诉她，应该没有。
这回有了联系的契机，王慧茹怎么还主动后退了呢？
乐回音管不了天管不了地，当然也管不了王慧茹变心。她只能尬笑着应下了，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
和王慧茹聊完，乐回音就给周骧发了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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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回音吃完晚饭，看电视时收到了周骧的回复：【ok】。
乐回音的白眼吸引到了何白桦的注意。
何白桦：“谁惹我家闺女了。”
乐回音一听这话来了八卦的兴趣。
“妈，我给你讲个超奇怪的事。我同事就五班的班主任，她开学那周主动搭讪周骧。结果周骧油盐不进，然后今天嘛，就五班报警的学生案子有进展了。周骧让我最好告诉班主任一声，当地派出所可能立案。我想着最好让他们沟通吧，我懒得当传话筒，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简单。结果，你猜五班班主任怎么说。”
乐启天插嘴说：“她肯定拒绝了。”
乐回音：“你怎么知道！”
乐启天：“我不知道才有问题。班主任是个糟心的活，那个报警的学生家里肯定有事，要不能立案吗？班主任知道的越少，等出事的时候她就好推卸责任。其实她本来也没责任，她是老师，又不是孩子的父母。但现在谁管你那套，想闹事怎么都能闹。”
人民老教师·乐启天震撼了新人打工仔·乐回音，她后怕道：“幸好去年没让我当班主任。”
乐启天：“当班主任是必要的过程，你现在新手期可能会畏惧，等过两年就好了。”
何白桦看乐回音又开始叹气，不解地问：“又怎么了？”
乐回音：“犯愁啊。李心宇怎么面对这些事情，我都害怕面对的事情，他八岁就要面对自己的爸爸其实是自己爷爷辈。”
此话一出，家里的三口人都沉默了。
乐回音意识到了自己把工作带回了家，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转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转移话题的事。
“周骧出差了吧，他说他在机场给我打得电话。民警还出差啊？”
何白桦：“他总出差啊，最近还好，我记得前两年他都不着家。”
乐回音去年回家工作，还真没见过周骧提着箱子风尘仆仆的样子。
她以为的周骧是每天穿着交警制服，按时在红路灯路口指挥交通，偶尔有个小朋友或者老年人找他帮忙，就像一首老儿歌唱的：“我在马路间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乐回音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她没留意到乐主任说：“你也要注意点，学着五班班主任的行事作风。小心驶得万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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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一了。李心宇找过乐回音一次，兴高采烈地说：“心理老师，我爸爸最近对我很好，让我和妈妈联系了。妈妈说，十一回来看我！”
“那很好呀，开心吧！”
“开心，老师你能帮我谢谢警察叔叔吗，妈妈说，警察叔叔找她了。”
乐回音有点没懂，警察找李心宇的妈妈应该不是让她回家看孩子吧？
但当着李心宇的面，乐回音答应了下来。
今天是十一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由于调休的缘故，乐回音在最近十天上了九天班，但她依然元（怨）气十足地等待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对她来说也是放假前的最后一次铃声。
乐回音下午没课，她吃完午饭查阅完学生的作业，就在办公室摸鱼等着提前半小时放学。
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放置着八张方桌。乐回音的桌子在门的斜对角处。
敲门声一响起，乐回音就抬头看到了王慧茹带了一个中年女人进来。
等她们走到乐回音眼前，乐回音已经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站在王慧茹身旁的女人暗黄的脸色压住了五官本来的色彩，宽大的鹅黄色卫衣和运动裤把她的身高也压缩了几分。
女人畏缩着脖子和手腕，听着王慧茹向乐回音介绍她，“这是李心宇的妈妈，特意从丰市回来接李心宇。她说想来见见心理老师感谢一下。”
李心宇的妈妈看着比李峰年轻些，至少看着像妈妈辈的人。
乐回音不清楚李心宇是怎么和妈妈说起整个事情的，她主动向李心宇的妈妈伸出手，“大姐，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心宇的妈妈刘芳弯着背，半鞠躬地握住乐回音的手，“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对孩子太疏忽了，没想到他爸爸现在有了亲生的…”
刘芳忽地松开了乐回音的手，捂住嘴巴左右摇头。
乐回音和王慧茹对视了一眼，王慧茹走到门口关上办公室门，乐回音搬出隔壁的座椅，说：“大姐您先坐下吧，没事的，我们嘴很严，不会说出去的。”
刘芳听了关门声和这句话，仿佛卸下了身上隐形的重担，她的眼泪瞬间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就算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可我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对我来说就是亲的。”
第9章
校门口的混乱
刘芳家境特别差，刚到十八岁，就被父母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岁的李峰。
他们夫妻二人从没有避过孕，但刘芳从没怀过孕。
刘芳被李峰骂是不下蛋的母鸡，她整日以泪洗面。直到她的外甥女告诉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没准是男方的问题。
这一查，还了刘芳清白，李峰也跟着蔫吧了。李峰知道自己理亏，对刘芳的态度好多了，钱也大方多了。
刘芳觉得这日子能过就过下去。九年前，李峰堂弟家的女儿意外怀孕，知道怀孕时，已经五个月了。
李峰堂弟家穷，找李峰借钱堕胎。李峰问明白后说生下来吧，给我家养，我就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了。
刘芳的好日子没过太久。
为了孩子能有好的教育，李峰和刘芳带着孩子定居在了吴市。一家三口住在吴市，消费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峰是工地上的技术工种，赚得不低，他以前都是自己出来打工住工地的宿舍。
现在全家在吴市，租房吃饭样样要钱。
刘芳为了生计，也开始打工。打工遇到的心酸事数不过来，刘芳为了钱为了孩子都忍了。
但李峰嫖，她忍不了。李峰嫖一次，两百块钱。她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两千块钱。而且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妇科病来自哪儿。
刚开始她一闹，李峰就揍她。后来她再闹，李峰说要离婚，不能带走孩子。
刘芳同意了。
李峰还说，这孩子是我们李家的孩子，我们李家女人生的，你少打我家孩子的主意，少联系他。
刘芳手里攥着乐回音递给她的手帕纸，咬牙切齿道：“他就是个王八蛋。他和外面的女人有种了，骗我离婚。我要早知道，绝不会把孩子给他！我哪能能想到他还能有孩子，当年大夫说了，他有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低，他有病，还没法治。”
乐回音没想到刘芳会说涉及她家隐私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乐回音帮不上忙，“大姐，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位律师咨询一下吗？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申请抚养权变更吧。”
刘芳的眼球飞速运动，她扶着椅把手身体往前凑，声音泛着虚音，说：“那我还可以跟他爸爸要抚养费吗？”
王慧茹：“李心宇妈妈，这种事情要咨询律师才知道。”
乐回音：“是，王老师说的对。大姐是在等李心宇放学吧？”
“不全是。”刘芳忙着答应，“这兜里是我路过我弟弟家里拿的笨鸡蛋，老师您拿回去尝尝。”
“别别别，您太客气了。拿回去给李心宇吃吧。”
“老师你太客气了，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我们农村养鸡自己吃着方便。”
乐回音瞄了一眼装鸡蛋布袋子。刘芳一进屋，她就看到了刘芳左右手各提了个装鞋盒的布袋子，她以为那是刘芳从外地直接回来带的随身行李。
两个袋子一大一小，乐回音手凑到小袋子前面，“都是鸡蛋吗？那我拿小袋子的尝尝，我家人少，吃得少。”
刘芳立马下腰将小袋子的鸡蛋揽在怀里，右手提着大袋子放到乐回音桌上，“老师可以送给亲戚朋友吃，别客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乐回音不好再客气了。
下课铃声响起，乐回音只需要再等 20 分钟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刘芳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慧茹没时间陪刘芳，她最后一节有课。
乐回音只能硬陪着刘芳介绍一些学校的情况和李心宇的情况。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来了，乐回音早就词穷了，她提着鸡蛋送刘芳到门口接孩子。
到了门口，乐回音叮嘱刘芳，“大姐，您在门口等好一些，学校的规则是不让家人进学校接孩子。今天您这是特殊情况，但最好在外面等。”
刘芳低头看鞋，一副难为情地口气说：“没问题，就是老师能不能陪我等会儿。我好久没见儿子了，他是不是长个了。”
外面接孩子的家长和出校门的孩子们挤的校门口水泄不通。
乐回音着实想走，但她留了下来。
刘芳突然喊出声，乐回音赶忙回头就看刘芳被李峰拽住双手，刘芳的双手被扯到了她的背后。
刘芳喊道：“耍流氓啊！报警，报警！”
身边都是接孩子的家长，有的家长已经接到了孩子准备离开，有些还抻着脖子往校门里面看。
大部分家长都装作看不见，尤其是接到孩子的家长赶紧牵着孩子快步离开。
乐回音不能坐视不管，她上前劝道：“李心宇爸爸，有话好好说，李心宇妈妈一定也想跟您好好沟通。”
李峰垫着脚尖眼露凶气，恶狠狠地指着乐回音的鼻子，大声叫骂：“放你家的屁，怎么哪都有你，你谁呀，滚一边去。老子教育自己女人，你要不想被教育滚远点。”
乐回音眼圈瞬间泛红，她用力挤了几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冲着保安亭里的保安喊：“保安大叔，有人闹事。”
乐回音的声音扯到最大也穿不过后面一波一波的人群。
刘芳半弯着腰右手向下伸，直抓李峰的裆部，“你骂什么骂，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峰嗷嗷叫唤，他松开了刘芳的手捂住了裆部，骂骂咧咧咒刘芳不得好死。
一个小时前，刘芳提到李峰打人吵架，乐回音还无法和上次在调解室见到憨厚老实干巴瘦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如今眼见为实，乐回音看呆了，一时间忘了刚才的委屈，她心想：以后别人说有鬼，我也要信。
乐回音正在胡思乱想，一个热乎乎的小身体贴在了乐她身后。
李心宇躲在乐回音身后，半是期待半是害怕的问：“心理老师，我爸爸妈妈和好了吗？”
刘芳耳尖，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对骂，半蹲在李心宇面前，指尖颤抖着划过了李心宇的头发和眉间。
李心宇的小手结实地捧着刘芳的脸，“妈妈，你来接我啦！”
“嗯。”
刘芳趴进孩子的肩膀上，乐回音感觉到自己很多余，但她又怕李峰情绪不稳定在闹事。
乐回音往学校门口的保安亭走，叫出保安来维持下情况。
保安听了乐回音的解释跟着她去看看。
李峰看到乐回音折返回来，似乎找到了出气筒，“老子家的事儿，干你屁事。要不是你说三道四，我儿子能去 110 吗？你还带个保安过来，怎么怕我揍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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