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亚选了前者。
如果不动手,亲弟弟就会把资源分去一大口,留在桌上的筹码就没多少了。如果动手,就是赌大的,要么全赢,要么满盘皆输。
要是选了前者,琪娅拉就必须入局。
所以动手的那日,奥利维亚逼着琪娅拉杀死弟弟的儿子和女儿。她不会代替琪娅拉动手,选择必须是自己做的才有意义。
回来后,奥利维亚被秘密清算,押送到复仇者监狱。因为有年轻子嗣的存在,奥利维亚在事发后注定被受刑。
你的血已经被延续下去,所以你本身去死,也没关系了。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复仇者的诅咒,最初就是由奥利维亚的血液解开一部分的。之前复仇者们大概尝试了数以万计的方法,都无法动摇加锢在□□和精神上的顽固诅咒。他们的身体无可避免地腐烂,精神上被无尽的执念所折磨,不得已用绷带和斗篷遮掩,蜗居于地底之下。
奥利维亚当初来这里受毒刑时,被侵入五脏六腑的毒痛到指甲抓烂,流下的血偶然间甩在某个复仇者身上时,那个复仇者像是被烫到似的大声叫喊,引来复仇者的首领百慕达。他们惊诧地发现,诅咒居然解开了一部分。
时来运转,绝处逢生。
奥利维亚迅速抓住这个机会,给了复仇者们大量鲜血,以此为由,开始谈交易。可惜毒早已种下,无法完全解除,复仇者只能给她度过痛楚的药方,告诉她还剩下多少时间。
那实在太少了,不足以看到她想要的结果,所以琪娅拉不得不被拔苗助长。
从复仇者监狱出来的奥利维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把一切都安排好,打动从不站队的复仇者,定下结盟之约,接着就是将旧部安插不易轻易挪动的实事中层,从而彻底在西西里扎根。
来到日本后,奥利维亚通过血与骨的洗礼,让琪娅拉从一个孩童快速成长为合格的上位者。为了让她断绝情爱,奥利维亚布置了假死和监视。那些一心效忠她的战士,包括琪娅拉的生父,心甘情愿地成为重复利用的坎,一次假死让琪娅拉明白肩上责任的重量,第二次复仇则是让她彻底割掉爱人的能力。
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打磨,试炼,却可以当成驯化,阉割。
可是无论什么样的困境,母亲都没有除掉她来让自己度过危机活下来。那么母亲对她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是爱,还是也有恨的部分呢?
安藤晴子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力量不够时,她只能隐忍,被裹挟着向前。
“站在十字路口难以选择时,可以放弃主观意愿,将决定权全权交给代表命运的硬币。”
母亲曾这样对她说。那是晴朗的下午,她又一次站在小山丘上瞭望城市与大海,傍晚来找她的不是平日里的玛格丽,而是母亲。
她们并肩站着,隔了好几步的距离,她觉得安静得有几分尴尬局促,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袖。
母亲给了她一枚普通的硬币,让她试着抛一下。她照做,然后母亲笑了,很浅很浅的微笑。她看到了,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像是心底开出一丛丛柔软的小花。
“但是,琪娅拉,硬币握在手心,感受它的存在就够了。” 母亲说,“希望你今后,不会有放弃自己抛起硬币的时候。”
后来,她的命运硬币,却从没有真正地握在自己手上。在那之后,她走在别人规划好的轨道上,一条能一眼望得到头、并没有别的岔道的路。
厌恶过,憎恨过,也试过逃避,但她到底是坚持着走了过来。时间攒下积蓄,终于到了挣脱束缚的这一天,终于等到了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选择权的那一天。
而现在,她重新站到起点上,已不需要他人再来左右自己的人生,也在过去的经历中学会许多。
所以那段艰难的时光,其实也很珍贵。
安藤晴子半睁开眼,放空地盯着眼前的空间。
不停转动的大脑得到片刻休息,放松地躺在这里,什么都不想的宝贵时刻让她很惬意。
虽然钢丝硌人,但精神上实在太舒服了,安藤晴子差点又睡过去。最后还是复仇者怕她受不住这里的寒气,要送她出去。
出去的山道是另一条。叶卡举着萤石,领着她走了很长一段笔直的路,百慕达飘在她身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觉得尴尬。
出口是卡塔尼亚郊区的海岸,离她住的旅馆很近。午后的老城区还是那么惬意,阳光灿烂,海鸥从头上划过,一只橘猫窝在石台上慵懒地晒着太阳。
百慕达划开一个时空隧道,顺带把她开去的车也一并送了过来。
“要一起散步走走么?” 安藤晴子邀请道。
“诅咒还没有完全解开。”百慕达冷淡地拒绝了。他转过身,飘回叶卡身上,燃起火炎:“晚上见。”
安藤晴子哑然失笑,“不会需要我出场吧。”
“现在我们是立场相同的盟友了。” 百慕达平静地说,“拉拢复仇者们,不是彭格列一直期望的事么。”
“是么。” 安藤晴子漾开嘴角微妙的笑意,“如果对象是我,估计没有人会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
她望向远处的海面,被阳光晒出的浅金泛着凛凛的波光,带出热情奔放中与之矛盾的锋利感,“今晚是塔尔波爷爷的生日,我还是不想抢了主角的光芒,成为被人讨论的主要话题。”
“塔尔波已经过了够多的生日宴会。如果他只是因为想吃生日蛋糕,我会把他的屋子都塞满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身为老相识的百慕达非常清楚今晚晚宴的性质,“这已经成为了家族聚会的社交场合。既然大多数人都在场,为什么不说呢。”
像轻小说里王者归来的苏爽场面,安藤晴子就从来没计划过。那样出高调风头的话,难说旁人有没有震撼到,但最受罪的绝对是她本人没错。
“那你们去吧。” 安藤晴子叹了口气,“记得在我溜出去后进场。”
百慕达歪头看着她:“琪娅拉,你为什么老是躲着?”
“因为站在人群中心真的很愚蠢。”
当享受别人的目光时,却不明白围观的众多眼睛下怀着多少别样的目的和阴暗的心思,那样的人与滑稽的小丑又有什么区别?
安藤晴子倚在海岸边的石台上,摇了下头,然后浅浅地笑了出来:“不过我说这样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从前想到得到关注的时候没有得到过而找的泛酸理由。然后啊,我忽然就再也不想要被关注了。”、所有人刚出生时都是一张单纯的白纸,从前她也曾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想要爱,想被爱。
但人能改变的极限大概是没有尽头的,安藤晴子从七岁那年起,就那么坚定地相信着这一点。
那是活下去的代价。
第110章 闪光女王(三)
放眼望去,西西里好似由大块的漂亮颜色拼在一起的油画。
砖红色的城市面朝蔚蓝色的大海,背靠浓绿色的山坡,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安藤晴子对这个地方是那样熟悉,不需要地图或向导,就能分辨出方向。她走在石块铺就的小路上,脚下不平的感觉和记忆力的一模一样。
这里什么都没变,就像过去的十五年她不曾离开过。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太阳雨,这种半天晴半天雨的天气也带着怀念的味道。
她不慌不忙地转了个弯,拐进一间小小的教堂,牧师听到声响朝她看过来。安藤晴子用西西里语问能不能坐一会儿,白胡子的老牧师和善地点头,身后一群唱诗班排练的小孩子好奇地探出头来。
她单独坐在最后一排,外面阳光携着雨的湿意偷偷跑进来,落在窗台紫色的薰衣草上。墙角的木门虚掩着,但她知道那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白墙走廊,一边种着春天里开得很烂漫的紫红色玛格丽塔,风吹过起伏的样子就像是热烈燃烧着的火焰。
幼年时身高限制了视野,跑着穿过这条走廊时,她总会以为自己就是童话中的公主,画面一定就像电影里美丽的女主角在花田中穿梭那样美好。
属于她一人的独角电影。
安藤晴子坐在长椅上,听着雨声混在孩子们的歌声里渐渐消去,然后起身推开那扇门。
十五年过去,玛格丽塔早已不在,现在花园里种的是小小的橙花,香味浓郁到染上她的衣角。
她走了过去。走廊的尽头是小小的广场,刚落过雨,行人零碎,阳光将这种城市照得闪闪发光,有种洗刷尽尘埃后的干净。
她踏上白色的石板,走过宁静的小巷。砖红色的墙壁,各家窗台上摩尔人头的花盆,明亮的天空,那些旧时光如一阵风吹过,带着温柔的味道,抱住了她。
穿过小巷,爬上那道草坡,白色的小楼出现在视野里。
从前的家就在那儿,一切恍若隔世。
安藤晴子停住脚步,远远地站着,忽然落下泪来。
原来干涸了那么多年的眼眶,也会重新泛起湿意啊。
傍晚,城郊彭格列的专属庄园内逐渐热闹起来。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穿着西装晚礼服的人陆续走入白色的庄园内。酒会是半露天式的,整理好的花园内已经有不少人了,取酒的台子上放满了香槟与威士忌,女士们坐在凉亭里享用美食,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哎呀,没想到你今天来了!去北欧那转了一圈,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北极圈的夏天还是一样的热。” 被问到的夫人抱怨道,“还是西西里好,待久了去外面还真不习惯呢。”
“可不是吗。西西里是我们的根,挪到哪里去总会有不适应。” 另一位夫人笑眯眯地回道,然后微微侧身,看向另一个方向:“不比一些人,像杂草似的到哪都行。”
好一些女性聚在大厅的另一边,其中大部分穿着西装西裤或是便于活动的装束,看上去颇为英姿飒爽。不像是这边只是夫人们的聚会,她们正在和不同男□□谈,神态落落大方、自信满满。
夫人们一同看过去,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各自掩下心中的鄙夷和排斥。按照西西里黑手党的传统,女性家眷通常不参与家族内的事。她们有权管好自己的小家,但出了这个范围,是不能干涉家族任何的事务。
当然时代变迁,这种传统也在慢慢改变。除去核心的管理结构,彭格列洗白的另一半产业也需要日常的运营维护。因此越来越多接受完高等教育的女性慢慢出现在原来只属于男人的领域中。不过,家族内部培养出的精英女孩们大多能把表面功夫做到十分。而在今晚聚会上毫不顾忌地和各路大佬交际拉关系的,只会是那些极其不尊重西西里传统的「新面孔」。
那些十代首领带来的「外来人」,不仅占尽家族内部资源带来的好处,还十分看不惯西西里传统的行事作风,认为他们是一群「老得尽是落灰的上世纪古董们」。而让双方矛盾不断加深,无法调和的根源,正是对资源的争夺和利益不均。
蛋糕笼统就这么大,从来都是由西西里内部分配。自从十代上位以来,虽然许多外人的加入使整体份额逐年上升,但分蛋糕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多。那些吸引而来的外来人胃口被越喂越大,当每年的份额总体的增长速度赶不上人心膨胀的贪婪时,他们自然会挑战西西里人的地位,伸手去挤占他们原有的利益。
于是双方势同水火,逐渐变成让首领最头疼的问题,家族的割裂是个非常危险的征兆,稍有不慎就会分崩离析。于是这些年,代表新势力的十代连同出身旧势力的九代目联手镇压,总算没让情况继续变得严重,却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无他,彭格列一日不外扩创造出新的蛋糕,或者彻底赶出一方势力前,这个问题就会日复一日地存在。
而九代目坚定地与十代站在一起,没有明显地维护西西里人的利益,也寒了不少西西里传统势力的心。他们从家族建立之初就世世代代为家族效忠,没想到今天,竟然要为一个半途背弃家族的血脉,一群狼子野心的外人做出自割血肉的让步。在伤及根本的前提下,越来越多的西西里人无法响应九代目的意思,他们得拥护一个新的、出身于西西里内部,能力强大且血脉正当的代言人。
琪娅拉自然是第一人选。她完美地符合众人的期待,并且有和十代正面硬刚的强大资本,说是发动内部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惜的是,琪娅拉似乎无心回来,偏安一偶继续自己的步伐,对西西里殷切的呼唤置之不理。
于是局面陷入僵局。棋子不上桌,所有以之而来的计谋就全没了用武之地。九代目到现在都对奥利维亚的事情三缄其口,不说外来的新势力,当年旁观的这些老人现在都无法打探到琪娅拉这位神秘正统者的确切消息。
所幸十代做的还不错,他正值壮年,能力和人格魅力都是不能否认的,勉力维持了平衡。不管核心内部如何斗争,彭格列好歹恪守了家族的准则,对外时永远一致,总算维持住了往年的威慑。
因此,凡是十代出席的聚会,大家都会给面子地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景。而塔尔波的生日宴会,就是这么个场所。
今晚,十代首领提前到了。他穿着一身端正的灰色西装,低调搭配的领巾,薄薄的西裤包裹着有力的双腿,克制中带着无法抵挡的性、感。紧贴的黑色手套外带着象征首领地位的指环,微微笑起来,金色的眼瞳温润而迷人。
不少迷弟迷妹们围了过去,或隐晦或大胆地与他说话。众所周知,十代为人绅士,脾气真的非常好。
于是夫人们的茶话会又有了新话题:十代首领还是未婚呢。
“首领快三十二了,身边连个女友都没有,”一位夫人戏谑地瞥了一眼那些年轻女孩们,“实在怪不得好多人蠢蠢欲动呢。”
“是啊,除去十多年前的那个日本女孩儿,什么动静也没有,是有些奇怪。”
“诶,不会情根深种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大丑闻了。堂堂首领都没法护好自己的女人,彭格列会被外面嘲笑成什么样子啊?”
“没有的事。”坐在主位的夫人端起香槟,“两个人是自然分手,那个女孩早就不能算我们这边的人了。她当年离开西西里后很快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嫁人生子,就别说她了。”
其余夫人以她为主,自然应允,换了别的话题。半晌,坐在她旁边,同样丈夫地位极高的另一位金发夫人悄悄地靠近,低声道:“不会九代目还打着那个主意吧?”
主位的夫人叹了口气,悄声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我丈夫说了,九代目在公开这个意思时就亲口说过,最开始也是奥利维亚当年自己提议来的。”
“所以那边的反应怎么样?” 奥利维亚的旧部,如今心向琪娅拉的那群人有什么口风?他们的态度或多或少可以表示琪娅拉本人的意思。
主位的夫人轻微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他们口风太紧了。”
这着实符合琪娅拉的闷葫芦作风。
“那十代呢?”
“他不反对。”毕竟这是最温和的解决方法了,甚至说不上牺牲,“但……得看琪娅拉的意思。” 如果她不愿意,以十代的为人,是绝不会勉强她的。况且,以琪娅拉现在的实力,当真没有人能强按着她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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