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语长老浑浊的双目瞬间一红,“这?,这?是何师弟的!当初去的弟子里面他年纪最轻,这?玉佩还?是他新婚不久的娘子临走前亲手给他戴上?的。”
蓬山双目剧烈一怔,竟罕见地?失态了一瞬,不过?片刻后又恢复如常,甚至抬剑指向桑妩,冷声道:“这?玉佩在?你手上?,岂不是正说明是你浮光教杀害的何师弟?”
“正是!”“魔教果然狠毒。”正义盟中人哪怕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瞬间义愤填膺起来,浮光教教众将长剑向前递了递,场中这?才安静下来。
桑妩丝毫未急,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继续往下说,蓬山的腿是如何瘫痪的,你们可知道?”
鹤语长老冷冷捋了捋胡须,“这?么?多年来谁不知道蓬山师弟是中了你浮光教的毒才会不良于行。”
“那请问他是中了哪种毒?有?哪种毒是让人的腿过?了十?天半个月才慢慢瘫痪,还?无药可解,偏偏就那龙血草有?用?”
“我浮光教的典籍中明确记载了龙血草可以?治疗所?有?内伤,却从来没有?记载过?它可以?解毒!”
鹤语长老一时有?些怔愣,他们只当龙血草这?种奇珍异草可以?治万病解百毒,但确实?没有?确切的了解。
蓬山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了颤,“这?些不过?是你在?歪曲事实?!老夫中的是你浮光教的毒,自然不会知道究竟是何毒。”
“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你流云宗内的典籍想必也?会记载,一翻便知。”
桑妩言之凿凿,众人心中的天平不禁慢慢倾斜。
“若我不是中毒,有为何会双腿瘫痪?”
桑妩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你把何奇道推入井中前,被他用你们流云宗的秘技流云散击中!”
流云散?流云宗中人瞬间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流云散是流云宗不传之秘,只是极难习得,即使是流云宗内会的人也?不多,大家一时间竟没有?想到。
“若是中毒,两只腿该是同时瘫痪才对,可若是中了流云散,却会是从一只腿开始蔓延到另一只腿,最后渐渐蔓延到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是那何奇道修为尚不精深,只让你两条腿动弹不得。”
蓬山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镇定,身子剧烈一颤,艰难地?辩解:“妖女,一派胡言!”
桑妩看着渐渐慌乱的蓬山,冷冷勾唇:“把顾清淮带过?来。”
“是。”两名金甲卫应声而出。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名金甲卫左右架着一个白?衣少年走到场中,少年手腕上?还?缠着铁链,嘴唇发白?干涸,双目紧紧闭着生死不知,身前纵横的结痂鞭痕更是向所?有?人昭示他曾遭受过?怎样的痛苦折磨。
“掌门!”“盟主!”正义盟中人纷纷强撑着直起身子,高声呼唤。
金甲卫踏步走到桑妩和蓬山中间将人放下,少年身子顿时一软倒在?地?上?,只有?紧闭的眼睑颤了颤彰示着人还?活着。
桑妩俯下身将人从地?上?捞起,一手抵住顾清淮后背,缓缓替其输入内力,一边喂他吃下一颗云犀丸,过?了片刻顾清淮如游丝般的气息终于渐渐稳定,随后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眼。
桑妩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却没有?丝毫停歇地?冷声问道:“顾清淮我问你,你可还?记得蓬山带你回流云宗的路上?,两条腿是同时不能动,还?是一条腿先不行,另一条腿后不行?”
“是一条腿先不行,另一条腿后不行的!”楼稷突然想了起来,急声说道:“我当时一路跟着他们去的流云宗,我很确定。”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只是楼稷毕竟是浮光教的人,众人哪怕心中天平已然倾斜却也?不会轻信,上?百双眼睛紧紧地?看着顾清淮,迫切地?想知道他会如何说。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顾清淮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惨白?,双手更是无意识地?蜷紧,他想起来了,师父的腿是左腿先不能动,右腿后不能动的……
顾清淮盘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却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过?了许久,少年嘶哑的嗓音才慢慢响起,“就算师父是中了流云散,也?不能说明是他杀的人?”
到了这?种时候这?人竟然还?对蓬山抱有?期望,桑妩冷笑着看向蓬山,成竹在?胸,似乎一切竟在?她掌握之中,“蓬山,你还?要我继续往下说么??”
冷厉的目光像是一把高悬的剑,似乎正酝酿着降下某种神罚。
顾清淮也?踉跄地?从地?上?站起,颤抖着看向蓬山,像是在?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清淮,过?来扶我一下。”蓬山对着顾清淮招了招手,“你知道我站久了会撑不住。”此时的蓬山面色惨白?,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让人心生哀意。
“是。”顾清淮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就在?顾清淮迈开?腿的瞬间桑妩眉心一动,惊觉不对,她正欲阻止,蓬山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顾清淮,将那消瘦的白?色身影禁锢在?身前,下一刻,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赫然横在?少年脆弱的颈前。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顾清淮目光剧颤,不解地?问道。
桑妩眼眸微不可察地?一暗:“你竟还?看不出来么?,就是他杀死的你父母,也?是他烧死了整个石河村的乡亲!”
鹤语长老想要反驳,嘴里却像是被钉进了一把钉子,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蓬山挟持着顾清淮,慢慢朝众人相反的方向移动。
桑妩双手死死攥着,压抑着怒气说道:“蓬山,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亲手杀死你自己的师妹?”
像是被“师妹”两个字刺激,蓬山素来阴沉的脸庞瞬间癫狂,“我苦苦恳求她跟我回去,她却偏要和那郁澜风在?一起,明明是我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明明我才是和她相处最久的人,那郁澜风有?什么?好??”
“师父!”顾清淮颤抖着惊呼一声。
桑妩朝着蓬山走近一步,“当日我胸口那一剑也?是你刺的吧。”
“你杀死自己师妹的情景被我们撞破,你愤恨之下竟想杀我们灭口,甚至在?杀我们之前还?要声称自己是浮光教的人,让我们连死都死不明白?。”
两行泪水从顾清淮眼中无声地?溢出,巨大的悲伤冲的他五脏六腑一阵疼痛。
“何奇道不满你杀死了郁大婶和你起了争执,你便将他推下了井中,另外三人被你授意去追楼稷,回来后想必也?被你灭口了吧,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三人能为了你去追楼稷,你又何必要杀他们灭口,甚至为了掩盖你杀掉他们的罪证,纵火烧村!”
桑妩声声泣血,这?是她心中最大的心结,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无数次期待着手刃仇敌,可眼前的人便是她追寻多年的凶手,她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他却挟持着顾清淮。
蓬山癫狂地?摇了摇头,他们亲眼看到了他苦苦哀求师妹却仍被拒绝,他们亲眼看到了他最屈辱最卑微的场景,他如何还?能让他们活在?世?上??
后来顾清淮被他罚的狠了也?会求他,却只会让他想起当年他是如何苦苦哀求却仍被拒绝的屈辱,无论他如何恳求师妹都不愿意跟她回来,那她的儿子求他,他也?绝对不会心软。
“这?与你何关,让你的人放我下山!”只要顾清淮在?他手中,不管是正义盟还?是浮光教,都只能乖乖地?放他离开?。
桑妩压抑住心中怒意和不安,冷声道:“顾清淮是我浮光教的死敌,你拿他威胁本座有?何用?”
蓬山癫狂都脸上?露出一抹嚣张的笑意,“自然是因为你喜欢他!”
众皆哗然。
桑妩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和燥意呼啸而过?,脱口而出:“蓬山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蓬山将长剑往顾清淮脖颈方向紧了紧,“方才我挟制住他时,你眼中分明闪过?一丝紧张!”
顾清淮被锁在?寒铁拷中的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阿姐,阿姐会紧张他吗……
“笑话,本座和他还?有?半年赌约,这?半年内我为主,他为奴,他是本座的奴隶,我如何会关心一个奴隶的生死,只是他既是我的奴隶,生死便只能由我,岂容你放肆!”桑妩嗓音冷冽,她绝不允许这?世?上?有?任何东西成为她的软肋。
桑妩一番话掷地?有?声震彻全?场,那紫衣女子身姿如玉明艳耀眼,顾清淮眼中光芒却一寸一寸,渐渐熄灭,剧烈的喜怒哀乐如洪水般汹涌袭来,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撞的片片粉碎,最终心如死灰。
他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握住蓬山手腕,在?蓬山还?没反应过?来时,猛然将长剑刺向自己胸口――“呲!”
长剑瞬间穿透脊背又刺入蓬山胸口,最后竟是同时穿透两人身躯,鲜血混合着从透出的剑尖淌下。
世?界骤然安静。
桑妩眼前一片空白?,愤怒,震惊、惊恐、悲伤……齐齐涌上?,最后又尽数变为一片空白?,漫天的空白?。
第56章
偌大的阶前所有人像是被点?住穴道般动弹不得。
顾清淮本?就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赫然?覆上?一层灰白死气, 多日来的折磨早已让他?脑袋一片混沌,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又经?历了如此剧烈的颠倒和绝望。
他?爱的女子不过拿他?做一个工具,他?以为的恩人却是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 十二年的认贼作父, 十二年的识人不明……
顾清淮倏地惨然?一笑,一丝鲜血自唇边溢出?, 握剑的手再次攥紧, 长剑猛然?从胸口拔出?, 刹那间血流如注。
在寒铁链的铮鸣声中, 苍白的手指无力一松, 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无异于一声震天惊雷, 终于唤回了众人的神智。
“掌门?!”“盟主!”众人如梦初醒般急声唤道, 哪怕被浮光教的人用剑指着也如潮水般向场中少年涌去?。
“顾清淮!”桑妩身?形迅速向前一闪堪堪接住即将倒地的少年, 白色的身?影入怀桑妩陡然?惊觉, 这人竟轻的像是没有重?量, 仿佛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随风而?逝。
看见她,顾清淮涣散的目光勉强聚起一丝焦点?, “不必……为我……受威胁……”
少年每说一个字便有一口鲜血喷出?, 浸红了她捧在他?脸侧的手, 桑妩颤抖着看向少年胸口,这才第一次看清少年身?前纵横的鞭伤, 整整四十道,都是她没有丝毫留情地用灭魂生生抽出?来的。
桑妩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顾清淮,你?不准死!”
她出?手如电封住顾清淮周身?三处大穴,可那喷涌的鲜血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云犀丸, 云犀丸!”她高声喝道。
“尊主,来了!”静姝将方才剩下?的云犀丸尽数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锦盒中,桑妩急切地伸手去?拿,却因为颤抖的指尖而?拿不起来,终是静姝拿起一颗塞在了她掌心。
“不……用了……”
在桑妩惊颤的目光中,顾清淮终于慢慢阖上?了眼,知道阿姐还会关心他?,他?已经?满足了……
“顾清淮!”桑妩近乎塞一样地将云犀丸塞了进去?,又迅速遏住他?喉咙让他?咽了下?去?。
在楼稷颤抖着给少年包扎时桑妩一把抵住少年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凶猛涌入,有她的内力护持即使是将死之人也能吊住一条性命,可随着内力如洪水般拥入,桑妩心底却升出?一股刺骨凉意。
不管她输入多少内力,少年的身?子就像是一个破洞了的渔网,什么也留不下?。
他?不要她的内力,他?竟然?不想让她救,他?就这么想死?
桑妩双手猛然?加力,口中冷然?威胁:“顾清淮,你?若敢死,我便让所有正义?盟的人为你?陪葬!”
“动了,动了!”楼稷一脸喜意,“他?眼睫动了!”
而?桑妩也敏锐地察觉到,手中的躯体对她内力的抗拒似有减弱。
“顾清淮,若你?敢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句话极低极冷,话音刚落少年头颅似是微微扬了扬,对她的内力再也没有丝毫抗拒。
桑妩心底终于一松,澎湃的内力没有丝毫保留地尽数涌入。
“桑妩,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关心一个人。”蓬山失血过多地瘫倒在地,仍不忘嘲讽一句。
桑妩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现在不想管什么蓬山蓬海,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死。
“蓬山师弟,我等竟不知当年的惨案是你?一手造成。”鹤明长老叹息一声,这些年来他?们都以为是浮光教所为,不想真凶竟是流云宗的人,当真是枉为正道之首……
“蓬山你?竟丧心病狂地杀了晚晴师妹,她可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下?得去?手!”鹤语长老眼中泪水弥漫,似是想到顾晚晴的音容笑貌。
太阳不知何时落下?了山,金光散去?天边渐渐暗了下?来,将整个青冥宫都笼上?一层阴影。
桑妩就这般一动不动地足足输了一个时辰,饶是以她内力之强脸色也是白了一白。而?场中没有一个人动,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顾清淮。
又这般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桑妩终于缓缓收力撤掌,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顾清淮这条命她暂时替他?吊住了,可离保住命还有十万八千里。
她霍然?站起身?,捡起地上?那把染血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奄奄一息的蓬山面前,霍然?提剑,一把砍掉蓬山右臂――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瞬间回荡在空旷的阶前。
蓬山阴沉的脸庞痛的一片惨白,颤抖着说道:“魔头,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
桑妩没有丝毫犹豫地再次提剑,竟是一剑砍掉了蓬山左臂!
“啊啊啊啊啊!”惨厉的叫声听的场中众人心中一颤,可即使有人再不忍,也自知没有丝毫立场和理由出声求情,毕竟那是上?百条人命,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鲜血从蓬山两处断臂和胸前不住涌出?,片刻之间身?下?已是一滩鲜血,场中飘散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桑妩却再次提起剑,在蓬山惊颤的目光中自上而下将其右脚死死钉在了地面,蓬山却已痛的叫不出?来了。
桑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冰冷地像看一个死人,“老贼,善恶终有报。”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场大火,看到了爹娘弟妹的惨叫,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呵呵呵呵……”蓬山无力地瘫在地上?,不知是哭是笑。
桑妩转过身?,一身?紫衣在暮色中翻飞,她冷冷地睥睨场中,一张张脸庞扫过,正义?盟的人面目越发可憎,“把他?们全部带下?去?!”
“是!”金甲卫齐声应道,长戢顿在地面发出?震天的声响。
“桑教主,”鹤明长老急切抬手,“瞧你?对掌门?并非无情,如今掌门?生死未卜不如我们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桑妩冷哼一声,“若今日输的是我浮光教,你?们可会化干戈为玉帛?”
“再说我和他?之间如何,与你?们何关!”
“桑教主,我们今日也才知当年一切都是蓬山之过,若您今日高抬贵手,老夫等人保证以后再不会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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