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林助带上门离开。
蔺元洲的办公室偏冷色调,并不起眼的装饰下难掩奢华,站在一整扇落地窗前,能俯瞰大半个江城。
姜娴进来之后将保温盒放在桌面上,靠着沙发静静坐下。
林助口中的‘稍等片刻’比想象中长。
天黑透了,姜娴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蔺元洲推门而入。
他没看从沙发上直起身的姜娴,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摘掉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随手扔在桌面上:“你来有事?”
姜娴把保温盒里的饭菜一层层拿出来摆在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给你送饭。”
她看向蔺元洲,补充了一句:“我亲手做的。”
蔺元洲这时候淡淡抬眸,脸上没什么情绪,他在公司的时候和私下里那恶劣的模样不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姜娴身上片刻,开口:“过来。”
姜娴走过去,未到跟前就被蔺元洲拽着手腕带到了怀中,她半坐在他腿上,惊疑不定地望着未上锁的门。
蔺元洲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不会有人进来。”
姜娴松了口气,葱白的指尖点在他眉心,语气略带心疼:“今天很累吧。”
蔺元洲不甚在意的嗯了声,忽然看见什么,抬手掐在她脸颊两侧,骨节分明的手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偏头。
在她下颌线处有一小块明晃晃的暗红,像烧伤。
蔺元洲拧眉:“怎么弄的?”
姜娴抿唇:“油不小心溅上去了。”
蔺元洲啧了声:“用不着你做饭,瞎忙活什么。”
姜娴垂下眼睑。
蔺元洲说:“等会儿带你出去吃。”
好歹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心血,姜娴却没有再说什么,扭头看了眼慢慢变凉的饭菜,回过头柔声道:“过几天有场拍卖会,我想去看看。”
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蔺元洲侧目:“看上了什么?”
“凑个热闹。”姜娴避重就轻地答。
蔺元洲捏了把她的腰:“好好说。”
姜娴垂眸瞅着他一会儿,慢吞吞俯身在他唇上轻啄:“有条玻璃种套链我很喜欢。”
蔺元洲颔首,屈指在桌面敲了敲:“回头我让林锋送一张邀请函给你。”
“好。”
第009章 故弄玄虚
第二天姜娴就收到了林助理送来的邀请函。
拍卖会蔺元洲不一定到场,这人行事大多数时候看心情,但就算是他去参加拍卖会,姜娴也不能跟他一同进场。
能和蔺元洲在公众场合出双入对的只有他未来承认的配偶。
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清楚,也明白在别人眼中,她始终是登不上台面的女人。
但无所谓,她只要一张邀请函就够了。
很快,拍卖会如期而至。
江城国际拍卖行。
姜娴提前进场,办理好签到手续,领取完竞买号牌走到内场找到位置坐下。
这场拍卖会和以往不同,只有少部分受邀者没有露面派了委托人前来,剩下大多数亲自来了现场。
不过这些与姜娴无关,她隔绝于那些上流圈子的交际之外,神情与平常一般无二。
“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进来了?”一道刺耳地嘲讽冲着姜娴来。
她抬头。
温居寅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眼神轻蔑地看过来。
他身旁站着温予姚,对方眉目倨傲,公主姿态。
姜娴习惯了这对兄妹的敌对,她只落了一眼就缓缓收回视线,不多言语。
温居寅活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恶心到不行。
温予姚耸肩:“我说了,这些手段对她没用。”
她像看了一出无趣的单人话剧,转身往另一边前排位置去,温居寅压下愠怒,抬步跟上她。
姜娴看见他们就知道温复淮应该不会来了,她无形中肩膀下沉,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很多。
内场中陆陆续续有受邀者进来,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整个会场仿佛一场晚宴,最前排空了位置出来。
姜娴正在想蔺元洲或许不来了。
她听见身旁的两个人在交谈:“今天的拍卖师可是熟人。”
“谁?”另一个人问。
“别着急,等会儿就见到了。”
“故弄玄虚。”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笑了起来,姜娴感觉到对方话音落下之后视线好像落在了自己身上一瞬。
临拍卖开始前最后一刻,内场入口处忽然喧闹起来,许多人看过去,有些甚至起身上前。
随着主办方管理人的身影出现,内场那些人的目光却看向了他身后的人――
江城真正的太子爷来了。
蔺元洲身姿笔挺,衣着端正走在正中央,俊美的脸庞尽显锋锐,唇角抿成冷漠的弧度,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透着矜贵与薄情。
姜娴顺着众人抬了抬眼,无意间与他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
她的指尖蜷了蜷。
蔺元洲眼中丝毫不起波澜,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淡淡挪开目光,像是方才的对视仅仅是姜娴的错觉。
主办方管理人恭敬地引领他到前排入座。
喧闹慢慢压下去。
姜娴的位置离蔺元洲很远,她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注视着蔺元洲的背影。
拍卖会正式开始。
这场拍卖的拍卖师曾上过国外杂志报刊数次,名气相当大,这是她本人第一次出现在江城国际拍卖行。
拍卖师是个优雅知性的成熟女人,乌黑秀丽的头发盘在脑后,面容带笑,一举一动尽是魅力。她一出现,场中的气氛忽然微妙的变了。
姜娴身旁那会儿说话的人哦豁了一声。
第010章 天才画师
饶是姜娴再迟钝,也不会以为他们是被拍卖师的美丽外表所惊讶。
只是这不是她该关心的,姜娴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
此次的拍品除了珠宝还有不少名贵字画以及珍稀瓷器等等,拍卖师游刃有余地中英文交替不断加价,调动着全场的气氛。
轮到那条玻璃种套链时,姜娴才象征性的举了举手中一直未动的竞买号牌:“八百万。”
台上的拍卖师抬起手势,微笑着看向她,清凌的嗓音响起:“六十六号,八百万。”
温予姚回头看了眼姜娴。
身旁的温居寅开口:“九百万。”
他语闭,抬了抬下巴,仿佛截住了姜娴的路。
这正中姜娴的心思,她本来就不是来拍这件玻璃种的,没必要继续竞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拍卖师在和自己对视时,笑容过于刻意了些。
姜娴揉了揉额角。
她果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希望画的拍卖顺序不要太靠后。
其他人眼见着温家的养女和亲女抢一件拍品,啧啧称奇,本以为蔺元洲会出手为自己的小情儿拍下这套玻璃种,谁知对方无动于衷。
也有一部分女士对这件拍品感兴趣,继续加价,东西最终被温居寅以一千五百万拍下。
又轮了两轮之后,姜娴要的画出现在大屏幕上。
她在见到大屏幕上的东西时不由放轻了呼吸,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仿佛被投了数颗石头。
姜娴的双手无意识绞在一起,攥得指节发白。
只听拍卖师介绍:“拍品13号,来自一位年轻的天才画师,起拍价八万元。”
对比起之前的竞争,这件拍品一出来场内就安静了许多,这样问世没几年的画作根本没有任何收藏价值,连起拍价都低得吓人。
就在有人以为要这幅画要流拍的时候,内场中忽然响起一道坚定的嗓音:“十万元。”
好些人的目光看过去。
姜娴一头柔顺长发披在肩后,她眉目清丽,像朵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玉兰花,那双眼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亮。
向她投去的夹杂着好奇的目光有嘲笑她没见识的,也有隐隐被吸引沉沦的懊恼。
谁都知道,这朵花已经被太子爷摘下了。
拍卖师带动着氛围,引导加价。
姜娴一路跟。
就在其他人没了兴趣,这件拍品即将要落入姜娴手中时,那会儿跟着蔺元洲一起进来的一个女孩突然开口:“三十万。”
乔砚妮脸上透着势在必得。
姜娴深吸一口气:“三十二万。”
乔砚妮:“四十万。”
姜娴停顿片刻:“……四十五万。”
这是她能接受的最高价,乔砚妮却轻轻松松拦截,继续道:“五十万。”
对方的语调稀松平常,仿佛还有的是气力与姜娴一争高下。
姜娴忽然没了劲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蔺元洲的表妹会忽然跳出来抢这幅画。
姜娴久久不开口。
拍卖师询问还有没有继续加价的。
就在这时,蔺元洲像是终于想起这场拍卖会中还有一个姜娴,他偏头。
姜娴有预感般看向他,复又有了希望,沉寂的面容显示出光彩,眼带祈求。
她要这幅画。
蔺元洲似乎真的应了她的祈求,微微敛眸,慢条斯理地将画的价格抬到一个没有人竞争的高度:“五百万。”
一锤定音。
成交。
第011章 无人接听
姜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要靠蔺元洲帮她拍下这幅画。
拍卖会结束,姜娴起身,拿出手机给蔺元洲发了个消息:“谢谢。”
她发完,看向不远处人群中的人。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身份贵重,周遭的人退让开,自然而然的以他为中心。
那个拍卖师不知何时走下来,正站在蔺元洲面前。
姜娴没多想,先行离开了。
她回到别墅,钟阿姨烤了饼干,姜娴吃了两大块。
钟阿姨没见她这样过,说:“笑成这样,心情很好啊。”
“嗯?”姜娴抬手摸了摸嘴角:“有吗?”
钟阿姨重重点头。
姜娴不好意思地将碎发别在耳后,温柔的皮囊下罕见多了些小女孩的俏皮:“可能是您的饼干甜到心坎上了。”
钟阿姨被哄得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姜娴昨晚没睡好,这会儿上楼补觉。
她等着蔺元洲将那幅画拿回来。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后来姜娴想起,总觉得可能是冥冥中上天对她不够虔诚的惩罚。
就算不是惩罚,她前半生的大多数时候,求什么失什么,也从未被命运之神眷顾过。
拍卖会之后的一周,姜娴没再见过蔺元洲。
她每天除了将自己关在小书房写稿,就只围着别墅遛遛弯,偶尔遇到出没的流浪猫,给它们喂食。
这样一来,从某种角度来讲,姜娴整个人像是成了被蔺元洲遗忘在角落的金丝雀。
……
编辑抹茶:“外外,那个导演坚持想买版权,他想约你出来见个面,谈一谈。”
姜娴登上账号就看见这条消息,她回:“那本不会卖。”
抹茶回得很快:“你再考虑考虑吧,碰见个能欣赏的买家不容易,我看人家是真的喜欢,价格都翻倍了。”
姜娴后仰窝在转椅里,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昏暗的房间,光线的尾巴刚好落在姜娴眼睛上。
她抬手盖住。
迷迷糊糊的意识仿佛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记忆被拉得很远。
那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您好,我们的午餐时间即将结束,现在是两点十分,您等的人还没有来吗?”身着灰蓝色制服的员工出现在姜娴面前的桌位旁,微微笑着提醒。
十七岁的姜娴从臂弯里抬头,揉了揉眼睛,待回过神儿,用依稀夹杂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生涩地说:“抱歉啊,我再联系一下。”
“好的。”员工抱着平板离开。
姜娴能感觉到对方那友好的态度下异样的目光,可能也觉得一个占着桌子却一中午都没有点餐的客人实在奇怪。
她颇为尴尬地拿出自己破旧到卡得不行的二手智能手机,在置顶的微信聊天框里丢了许多炸弹,发了一条短信以及拨了五通电话。
嘟嘟嘟――
无人接听。
对方真正不回的时候,活像人间蒸发,这些折腾都是无用功。
然而那一年的姜娴只有满心满腹被放鸽子的生气,她敲敲打打在聊天框发了段小作文:“我等了你一中午!!你******………!!!!”
打字的时候一卡一卡的,好一会儿才发出去。
说是这样生气,姜娴却像被惹毛的棉花,毛茸茸地又等了十分钟。
实在得不到回信了,她只得起身,低着头都没敢看那群即将休息的服务员,快步走了出去。
她想,我一定要生个大气,叫他知道厉害。
回出租房的路上,姜娴踢动着脚下的小石子。
这年已经辍学在社会上混迹过且尚未被温家收养的姜娴素质偏低,在心里偷偷骂人,只是她情绪多变,没一会儿又想,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她会原谅。
可她的人生总在等。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她大多数私人时光,都在给予身边人无尽的等待。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翻转,要她从主导者变得被动。
姜娴扪心自问,没法做到不恨不怨。
可恨了怨了之后呢?
她后来等到的是一场永远无法释怀的劫难。
光影流转,尾巴从姜娴身上收回,留她一个人困在阴影中。
从这场短暂的梦中醒来,姜娴看了眼时间,她坐在电脑前沉默片刻,给编辑抹茶回:“容我想想吧。”
编辑抹茶:“OK,不急。”
从小书房出去,姜娴下楼问钟阿姨要了些冰块儿。
钟阿姨一向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回沉默着将冰块儿递给姜娴,瞧着她微微红肿的眼欲言又止。
这样的反常直到姜娴吃过晚饭后才发觉,她望向十分钟内已经不经意瞅了自己好几次的钟阿姨,提醒道:“桌子已经被擦了三遍啦。”
她一开口,钟阿姨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别怪老婆子多嘴。”
钟阿姨桌子也不擦了,肚子里的话憋不出往外倒:“先生好几天没回来了,您不担心?”
她眼里冒着急躁,盯着姜娴时像看着不争气的只会偷偷哭的任由女婿在外面瞎胡混的女儿。
姜娴没想到是这些事,后知后觉意识到是那会儿眼肿被误会了。
她哑然失笑:“担心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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