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铉看着随风而动的绿色丝绦,手心发痒。
毛茸茸的脑袋搭配绿色的发带,可爱又乖巧。
宁泠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快速地吃完这颗青梅。她感觉自己腮帮子都僵硬了。
她心存希望,裴铉能够适可而止。
可又转眸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又在果盘里挑挑拣拣。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俏丽精致的容颜,紧闭的眼眸,似蝴蝶轻颤的睫羽,朱红的唇还带光泽。
夏季的晚风吹来,带着青梅的清香,隐隐约约的酸意在夏日里清新动人。
裴铉喉结滚动,两人之间的间隙缓慢靠近,衣裙隐隐约约交缠,他有些想尝尝这青梅,真有那么酸?
外面的知了不识趣地聒噪,吵闹的声音萦绕在他耳畔,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夏日里的蝉鸣如此讨厌?
并没有等来熟悉的青梅,宁泠迷惑地睁开眼眸。
难不成裴铉大发好心?刚好对上他不耐烦的眼瞳。
裴铉瞥了窗户吩咐道:“将外面的知了都打下来。”
接着就传来紫叶熟悉的是。
“刚才的青梅好吃吗?”裴铉大发慈悲地收回紧紧禁锢她的手。
宁泠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挺酸的。”
裴铉拿起旁边随时准备的锦帕,一根一根擦着手指,十分体贴笑道:“那可委屈你了。”
笑容带点阴恻恻,平白无故为何非要她吃酸梅。
宁泠不是一点脑子都没,脸上的面容都酸地僵硬,还是带着笑意道:“这几日没有伺候好侯爷,是奴婢的过错,以后定不会再犯了。”
他明显带了惩罚的意味,现在她无权无势,身为奴婢在他手下讨生活,只得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哄主子开心。
哪里又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她像是被豢养的宠物鸟,逗弄喂食博主子一笑?
思及此宁泠心绪低落,低垂着脑袋,眉间笼罩着忧愁。
听到她主动认错裴铉自然心情愉悦,几日闷在心头的郁气都消散了些。
他嘴角噙着笑意,视线落在宁泠面上。
轻而易举又发现了她的垂头丧气,嗓音带着质问:“你这是给我甩脸子?”
她才说了两句软话,就又似个木头人杵在这里。
宁泠委屈地抬起头辩解:“是那青梅太酸了。”
空气弥漫着残留的酸涩味道,炎炎夏日里,抚慰了似炭火炙烤的心。
她态度恭敬,说完后久久未听见他回话,似是不安地抬头望了眼。
被青梅酸涩刺激而出的泪花在眼眸里打转,一双大大圆润的眼眸,似是路边乞食的小奶狗湿漉漉、可怜无助地望着。
见他面色专注地打量自己,宁泠浑身上下都很是不自在。
她有意错开他如猎豹捕食的强势视线,微微侧移脸蛋。
“听闻女子都爱簪妆之物。”他瞥了瞥她头上的绿色丝绦,对着门外的林韦德高声道:“去拿我的对牌,挑些首饰赏赐给她。”
林韦德闷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声。
前一秒他还阴恻恻地质问,下一秒就拿东西赏赐于她,真是阴晴难定。
但宁泠还是老老实实答谢:“多谢侯爷。”
那人却俯下身子,两人气息交织,他的声音里带笑问道:“可满意了?”
第7章
宁泠不满意,她狼狈地被他逼着吃下不喜的食物,没有一点反抗的权利。而她被酸涩刺激的滑稽模样,显然让主子认为有趣,引得他心情舒畅。
她像是个被人任意逗弄取笑的小丑,没人在意她的想法意愿。
他大恩大德地挥手赐下东西,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宁泠只得强颜欢笑感谢主子的赏赐。
她退出主院,刚回到她自己居住的下方。
宁泠愣愣地坐在自己床榻,心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怒。
恼怒用自己去取悦他人,还是该笑终于有了点积蓄。
思及此,门外就适时地响起门敲门声,接着是林韦德粗犷的嗓音:“宁姑娘,我来给你送首饰。”
宁泠立马整理好情绪,起身开门。
林韦德有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手上拿着个红漆木木盒,盒子不算大。
见她开门出来,他将木盒递上:“宁姑娘,主子给你的赏赐。”
宁泠道谢后接下,林韦德偷偷飘了眼她,将东西交接完后。
离开时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回忆起了那天差点酸掉牙,强壮的身形微颤。
他又回头盯了眼红漆木盒子,也不知侯爷是怎么想的?把人弄委屈了,又巴巴来哄?
等人走后,宁泠打开了木盒,里面的首饰有三件。
一支梅花白玉簪,一只银雕缠枝纹镯子,一对珍珠镶嵌耳坠。
都是符合她作为奴婢身份佩戴的东西,无甚出挑。
听说她得了赏赐,争晖院不少小丫鬟都很是吃惊。
侯爷性情暴戾,阴晴不定。日日不发火不惩罚人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宁泠才来了多久,竟然得了赏赐。
人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思,但都与宁泠不太熟悉。
念儿性格活泼,得了消息早早跑了过来。
宁泠并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念儿来了后活蹦乱跳:“宁泠你可真厉害,一来就做了侯爷的贴身侍女。”
侯爷的贴身侍女在府里谁不卖她个面子?多威风啊。
宁泠苦笑:“你努努力也可以。”
日日担惊受怕,最怕挣了银子没命花。
念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可不行,我看见侯爷就双腿发抖,哪有那个福气。”
她小心翼翼抚摸着首饰,虽然都是不甚出挑的款式,但是样样都是好材料制成的。
外面若是想有这样的成色,那可得大出血。
那对珍珠耳坠小巧精致,念儿很是喜欢。臭美的用手捏着,对着妆台一遍遍比划。
“赶明儿,我也托人给我买副。”她放下耳坠道。
宁泠听到买这个字,神色动了动,接着心动道:“你若是喜欢,我这副也可以卖给你。”
毕竟她拿着也是无用之物,换成银两,还能以后方便使用。
念儿吃惊地看着她,语气激动:“真的吗?”
她或是能有这宝贝,哪里舍得卖出去。
宁泠笑着点点头:“我也不爱带这些东西。”
丫鬟私底下交换买卖物料,很是正常。她神色紧张地问道:“那要多少银子?”
宁泠并不太懂首饰,也不太清楚这个的物价。想到念儿爽朗的性格,她信任道:“你出价就是了,我还能对你狮子大张口。”
念儿想了想后说道:“我出三两银子怎么样?”
这下轮到宁泠吃惊了,如今她是裴铉的贴身侍女,府里的一等大丫鬟,一个月三两银子。
可念儿只是二等丫鬟,三两银子要足足攒两个多月。
“太多了。”宁泠摇摇头。
念儿笑嘻嘻道:“我这还是占了你便宜呢,我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也是见过好东西的。”
珍珠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颗颗圆润,大小均匀相等。
念儿喜欢的很,不听宁泠说什么。回下房拿了银子就急匆匆换了耳坠。
刚把银子一把塞进宁泠怀里,就怕她反悔似的。迫不及待地对着妆台带上,接着臭美地出门炫耀了。
宁泠站在屋里,看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念儿,哭笑不得,随即将其他两件收拾好。
紫叶也在外面听闻了,她与宁泠两人隔着木窗,隔窗
相望。
紫叶面色复杂地盯了眼宁泠,似是有话要说。宁泠眼眸迷茫地望了眼她。
刚想出去询问一番,紫叶又径直离开了。
等到了闷热的下午,裴铉下值后,宁泠只得哀叹一声。
闷热的苦夏,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炙热太阳悬挂上空,裴铉却是一脸疲惫。
她和紫叶两人分开站好,待裴铉刚进房门,就手脚麻利地递上干净的手帕,擦脸洗手等等。
房屋里四角处都放着冰森,丝丝缕缕的凉气浸湿空气,忙碌完这些宁泠内心轻轻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大概就是裴铉自己换身常服,她也可以缓缓。
紫叶依旧在那尽心尽责地准备衣服等等,宁泠敷衍地打打下手。
裴铉狭长眼眸U了眼宁泠,他眉头微锁。
室内好不容易稍稍松快的氛围,此刻又马上紧绷。
宁泠眉目低敛精神专注地做事,生怕不经意间又得罪了他。
“宁泠来伺候我更衣。”他的目光更加明显地盯在她身上。
宁泠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
跟随他进了内室,宁泠心绪不宁,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又不敢冒然开口,怕惹怒了他。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向下投射出阴影,笼罩着宁泠纤细的身躯。
宁泠之前是瞧过紫叶如何伺候的,但还未曾亲自动手试过。
做工精细的玉带扣衬得他宽背窄腰,流利的肌肉线条似是等待捕食伺机而动的猎豹。
近距离的气息交融,带来深深的压迫感。
今日的玉带扣是宁泠以往未曾见过的,精巧绝伦的做工,她无措地上下摸索着关键处。
她的掌心柔软,似是自由游荡的鱼儿,在他腰间胡作非为。
宁泠急迫地想要解开玉带扣,奈何未能寻到秘诀。她靠得越发接近,整个人都投入裴铉的怀里。
纤纤玉指四处游走,站在原处的裴铉嘴角上扬,狭长多情的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还没解开?”他的嗓音暗沉,带点沙哑。
宁泠急得红霞爬满了脸颊:“快了,快了。”
一双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惹祸。
裴铉的眼神晦暗,蠢蠢欲动:“我可等不及了。”
宁泠正要不解地抬头望去,却忽然之间自己双手被牢牢禁固,无法动弹。
他的手极大,手指更为修长,骨节分明。他掌心的温度很是炙热,两只手如铁钳掌控着她。
裴铉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怎么这么笨?来了这些日子还没学会?”
他湿热温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敏感耳垂上,刺激得她浑身轻颤。
她欲要开口辩解,又听见他说道:“也罢,我便亲手教你,下次还学不会可要受罚的。”
他的修长干净的手牵引着她纤细莹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摸索着秘诀。
静谧无人的内室,倏地轻微咔嚓一声想起。
明明只是片刻功夫,宁泠却十分难捱,光洁小巧的额间出了细密的汗珠。小口小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刚才似乎有种窒息感束缚着她。
幸好裴铉的手也在此时松开,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的宁泠:“怎么这么娇气?不过解个腰带而已就能累成这样?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宁泠不服气道:“我只是未曾见过这块腰带,其他的我都会。”
裴铉语调懒洋洋道:“既然如此,那以后就由你专门负责这件事,不然你如何证明自己。”
宁泠杏眼微睁,表情诧异,虽然不愿接下这个活。却也知他不喜人忤逆反驳,只得讪讪闭嘴。
“赏给你的首饰呢?”他的视线扫视着她浑身上下。
宁泠拿出心里早已准备好的借口:“侯爷赏赐的东西贵重,奴婢已珍重收好,不敢有半点损坏。”
这话逗笑了裴铉,他轻笑出声:“有多好?多珍贵?”
宁泠:“听说用料昂贵,很是不俗。奴婢想着妥善收好,留着做传家宝。”
裴铉那双深情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笑意,攻击性极强的俊美脸蛋稍稍柔和了些:“传家宝倒是不必,你日后若是哄得我开心了,这些东西断不会少。”
宁泠眉目闪过不安,寻常主仆即便是赏赐,也大多是是金银黄白之物。
那有男主子送侍女首饰?还暗示良多的?
她的思绪很快又被他打断:“你既如此宝贝,明日带来给我瞧瞧,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宝贝。”
本以为刚刚已经蒙混过关的宁泠,心里才稍微松懈的心,立刻又被他这话高高悬吊。
她顺从地答是,幸好她也早已有准备。
两人谈话之间,他已自动褪去了外袍,换了身常服穿好。
裴铉的公务繁忙,之后就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
宁泠没想到他竟亲自过问首饰这件事?也不知他知晓耳坠被卖了一事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她忽地有些后悔卖出去了,不会给念儿招惹祸事吧?又想到紫叶那日暗含深意的一瞥,她心里惊醒。
紫叶可是裴铉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是他的心腹。虽说自己刚才想好了明日的应对办法,可她若是直接戳穿哪可就瞒不住了。
她要去找紫叶谈谈。
第8章
宁泠找到紫叶的时候,她正忙着带小丫鬟给裴铉的衣裳们熏香。
念儿也跟着搭把手,好奇问道:“宁泠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有好几个丫鬟,人多眼杂,宁泠不好多说耳坠的事情。
她只能笑着答道:“我来瞧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念儿偷偷嘀咕道:“你把侯爷伺候好,就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了。”
宁泠闻言一愣,尴尬地低下头。
紫叶不轻不重地瞥了眼她,她又急急忙忙说道:“我是怕侯爷不顺心又发脾气。”
紫叶的脸色急急转变,大声呵斥:“身为丫鬟,主子的事情岂是你可以议论的,还不快闭嘴。”
念儿是争晖院里的二等丫鬟,平时都是做些杂活,轻易是见不到主子的。
又因是府里的家生子,旁人并不愿意随意得罪,所以混的如鱼得水,心性单纯。
宁泠站在旁边内心暗暗感叹,自己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只能回答道:“我去瞧瞧茶水准备得如何了。”
没一会念儿这个小尾巴就跟了上来,她委屈巴巴道:“宁泠我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受主子赏识,不必干那些杂活。”
宁泠不在意地笑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的视线撇见念儿还带着那对耳坠,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还日日带着?”
念儿高兴点点头:“那是。”
说完她又看看宁泠全身上下没一点首饰,嘟囔道:“既然侯爷赏了姐姐,姐姐怎么不带上。”
宁泠想着等会与裴铉有又得纠缠,无奈道:“我就只会用丝绦绑绑头发,梳发髻我可不会。”
念儿自告奋勇道:“我教姐姐。”
夕阳西沉,一抹残红映照在上空时,裴铉才带着林韦德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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