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真的疏忽,还是有意为之,她厌倦去猜测。
“有具体时间吗?比如,我下次什么时候来会合适一点?”叶明宜放下了茶杯,温和地望着乔经理,嘴角带着礼貌而浅淡的微笑。
乔经理愣了一秒,明明,他看见她眼角的弧度是柔和甚至偏甜美的,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压迫感。
就像……
快速回神,他连忙笑着保证:“最迟元旦,一定有答复。”
答复吗?
“嗯。”叶明宜颔首,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有条不紊柔声再问,“合约呢?”
乔经理微怔,知道自己这是没有含糊过去,抬眸带着求救的意味,纠结瞥向许雯。
瞪了乔经理一眼,许雯立马缓和道:“明宜,合约自然是等到孟总签字后。”
安静听完这番话后,叶明宜莞尔:“雯姐,我的想法是,如果公司年会前合约定不下来,如你所说,我名义上依旧是悦和的艺人,周六年会,我还是照常参加。”
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年会的事,许雯迟疑蹙眉。
每年悦和集团都会举行年会,而悦和的艺人,尤其是头部艺人,没有特殊情况是必须要参加年会的,往年叶明宜都在受邀之列,今年她犟着解约,她还以为……
“也可以,你参加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叶明宜敛眉“嗯”了声,浓密的睫毛半垂,掩住了眸底思绪。
合约被扣下,团队的人带不走,交接完不成,继续拖着对后续工作展开都有影响。
――“明宜,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红唇微不可察地牵了牵。
后悔吗?
第5章 跳动着,混着她心跳……
暴雨倾注,一道闪电撕开了积淤在寒空的暗云,水痕交错黏在会馆过廊的落地长窗,倒映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明宜,我要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坐过来吧?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年带来的营收到九位数了,正好我这边有几个项目,还想着明年咱集团内部合作呢!”
朗笑声中,高脚杯清脆碰撞,深浓醇厚的酒液微微荡漾。
将杯中酒饮尽,强压下喉间淡淡的干涩和灼烧感,叶明宜绽着营业性甜美的笑容回应:“谢谢李总抬爱,没有那么夸张,您过奖了。”
站在一旁的侍者极有眼色,立马上前帮着将空杯再度盛满。
“这是好事,谦虚什么!瞧你,这康帝是孟总今天特意开的,该慢慢品,喝得这样急…不是想着多喝几杯吧?”
逗趣声中,叶明宜握着杯脚的手紧了紧,目光轻落在斜前方,西装革履,游刃有余同人谈笑风声的男人身上。
仅一瞬便挪开了。
“老李,是你把我们明宜吓得不知道怎么回了,你这内部合作怕不能成,消息还没传开也不怪你这边不知道,这明年,明宜就不在公司了,我呐,还愁着呢。”
“是我…”
先叶明宜开口的女人姓沈,是公司副总也是股东之一,一直负责与艺人相关的经济业务,很多时候在她的事上,因为避嫌,孟谨礼不会亲自出面,这时便是由沈总代替。
她也是少数知道她和孟谨礼关系的人。
沈总这不轻不重的娇嗔很快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视线。
在场都是人精,更不介意在年会表演后再多旁观一场热闹。
同一时间,敬酒的人离去,孟谨礼不急不徐地坐下,抬手时,袖口偏挪,散漫地露着一小截腕骨,酒杯被搁到了一旁。
冰冷的镜片后,眸中笑意氤氲却未达眼底,微敛的长睫透着几分倦淡。
他没有参与,也没想阻拦。
这一刻的沉静,似乎给热闹无形助燃了新柴。
“沈总,不会是人在你那儿,受委屈了?”有人接话打趣。
“明宜可是我压的宝,哪里舍得委屈她?”说着,沈总睨着叶明宜,眼里含着笑意宛如知心姐姐,但眼里的威压难以忽略,“比起原因,我更想知道,你对自己后面的工作有没有好的规划……”
被聚焦在目光中央,叶明宜能感受到那一道又一道或是审视,或是探究的眼神。
晚宴主桌,座上宾皆是位高权重,周围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被钉在了板凳上,却必须大方体面的微笑。
窗外一阵电闪雷鸣,和灯光名堂,气氛融融的室内如同两个世界。
刹那,男人掀起了眼皮,状似无意望来了一眼,轻挑眉。
“好了,今晚,不聊工作。”
――
这隐秘的五年,年会也好,周年庆也好,在内在外在各色活动,叶明宜同孟谨礼,隔过一个舞台,隔过几排人群,隔过几张桌子,也隔过几层台阶。
比起是避嫌的缘故,更多是地位悬殊而越不过阻碍的线。
哪怕现在,在同一张桌子,所隔咫尺距离,目光能直直的碰撞,也丧失索求平等的资格。
阿谀奉承的人看他眼色,也能看她笑话。
他所站在的世界,她进不去,也不强求能进去。
手重新握住了杯脚,叶明宜轻捂胸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五年,我在悦和学习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照拂,第一杯
酒,我想敬…“眸光闪烁,她直直对上了孟谨礼的眼睛,红唇缓慢张合,“孟总。”
最后两个字的发音明显比前面要重,平缓的语调,遮盖着客气下的疏离。
孟谨礼微微眯了眸子,薄唇勾了勾,有条不紊地迎上了叶明宜的目光,正大光明在众人的注目下相视着。
“我一直都很感谢您对我的栽培与信任,能够成为悦和的艺人是我的幸运和荣幸。五年前,您把合约和机会一同递到我手中。”她抿了抿唇,嘴边笑容甜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现在,虽然合约递还给了您,但那些恩情与教导,我不会忘。”
细碎的光亮倒影在她眼瞳,闪烁着虚假的真诚。
孟谨礼唇边笑意深了几分,缓缓站起了身,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未从她脸庞挪开分毫。
眼神遥远深沉,如冬日落雨,绵密细腻却透着股傲慢的冷冽。
“砰。”两个玻璃杯交错相碰。
细微的振动从杯身处扩散开,直到震感传到了指腹。
“祝叶小姐,前程…”停顿了几秒,孟谨礼勾了勾唇,补充完了整句话,“似锦。”
低磁的嗓音温和悦耳,他好像真的在送祝福,便如同她,好像真的在诉说感恩。
他听得懂,她不聪明的措辞里,那耍小聪明的意图。
叶明宜忍着不适饮酒,心沉了沉。
原本她的计划是年会的时候通过敬酒,提及到自己与公司解约和合约在等孟谨礼签字的事,事情被公开他也不好再拖。
没想到,这一行,变数很多。
从座位变动,到解约的事被动提及,再到……
“叶小姐。”
闻声,她眉心轻蹙,转瞬如常,撩起眼帘迅速从思绪抽离,定定看向男人方向。
“你的酒,喝完了。”
孟谨礼轻声提醒,微笑着抬起手,对一旁侍者递去了一个眼神:“我在这儿,还存了瓶90年的康帝,美酒衬佳人。今晚开以相赠,也正好让大家一同品尝。”
宴会厅内,灯光倾泻,四目紧对,温情下是无声的对峙。
如果她没记错,先开的那瓶康帝,还没有空瓶。
――
在叶明宜记忆里,去年的年会晚宴也不算愉快,同样的,被奢侈的酒香充斥。
红酒液粘腻的触感挥散不去,还有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冷沉黑眸。
“小乖,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识人的吗?”
孟谨礼慢慢逼近,西装裤每抵开一寸,手中的红酒便随之一晃。
“他们喜欢看的,就是下位者明明不胜酒力,却只能听之任之的模样。”
昏暗的灯光下,梳妆台的玻璃映照着他们暧昧模糊的身形。
在高大影子的压迫下,叶明宜只能昂起脑袋,以顺从摒弃掉反抗。
“我嘱咐了你,为什么不听呢?”
他轻声反问,指腹温柔摩挲过她的下颌。
原来,“酒别喝了,不要再和旁边搭话”是嘱咐。
叶明宜保持着垂眸乖顺的模样,蓦地,下颚一疼,牙齿被迫磕上冰冷的玻璃杯壁。
晚宴,她旁边坐了一位公司的男性前辈,她已经很小心避嫌了,她也不可能在别人寒暄客套的时候无动于衷。
整场宴会,交谈不超过三次,知道他不喜欢她喝酒,她除了出于礼貌的碰杯,都没沾酒。
可他还是…
“阿礼,我们好久没见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向后躲了躲,叶明宜握住了孟谨礼拿着酒杯的手,一点一点抬眸,眷恋又委屈地看着他。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真的,很想你。”
掌心还能感受到那施力虬起的青筋。
跳动着,混着她心跳一块儿。
“好。”男人嘴角弧度变柔软了些许,动作仍旧没有退让。
“尝尝?比晚宴的好喝。”
那晚,他教她品酒。
色泽,回香,气味,甚至流动的速率,光亮下的反射。
四溅的,糜乱的,都被深刻烙印在了脑海。
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男人被红色酒渍大片晕染开的白色衬衫。
……
“今晚是沾到你的光了。”沈总笑着饮干敬酒,亲昵地拍了拍叶明宜胳膊,“还记得你刚来的模样,时间过得真快,舍不得。”
叶明宜抿唇低笑:“真的很感谢您这五年的照顾。时间过得…咳咳。”
她虚弱咳嗽了两声,强装镇静与清醒:“真快,您还是一样的年轻。”
“你舍不得的,怕是创记录的盈利吧?”
“我是人和利润都舍不得。老黄啊,你别是嫉妒吧?”
在谈笑声里,这一圈终于敬完。
酒,还剩小半瓶。
喉咙间的灼烧感加剧了,味蕾遭受着过去和现在酒味重叠的冲击,脑海里不断翻涌着那年今日让人战栗的回忆,现实的光怪陆离断响在耳畔。
重新回到座位,她捂着嘴:“抱歉,失陪去趟洗手间。”
身后欢声笑语没有间断,话题被迅速绕开。
高跟绵软踩在地毯上,差点跌倒,幸好被守在一旁的侍者伸手扶住了胳膊。
除了一道漫不经心的相随目光,无人在意。
――
“叶明宜那个咖位居然坐到主桌了?人满贯影后都没坐去。”
“你真以为主桌看咖位?你说她背后金主到底在不在那桌?我怎么听说她要走了。”
“谁知道呢?找了下家也可能两头吃,有钱的人世界,哪里…”
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叶明宜在厕所隔间里懒得理睬,有条不紊地拿着化妆刷修饰妆容,淡然地看着小镜子中的自己。
腮红晕染在苍白的面容上,眼尾泛着很浅的水光,在泪痣点缀下楚楚可怜,口红掉了许多,上下唇色不均匀,几缕碎发,滑落搭在前额。
墨绿礼服,最显白的颜色,让她这病态又添了几分。
其实这点酒不算什么,但她今晚目的达成了,也不想再没什么意义地喝下去。
酒量好在圈内可不算什么好评价。
控制不住干咳了几声,她自嘲地想,这前些天的受凉,倒让她对身体不适的演绎愈发自然了。
又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她立马切换状态,提着裙摆,狼狈地抻着墙,盯着脚尖挪步走出洗手间。
没几步距离,忽然,一只手握着正冒热气的杯子,横在了她的眼前。
眸光顿住,叶明宜极缓地昂起脑袋,望向了热烟袅袅后。
第6章 他真是有病。
“是孟总让我在这儿等您的,这是醒酒热茶还有胃药。”周特助恭敬地对着叶明宜说道。
“叶小姐,他还特别交待,您不舒服可以先离场,酒会寄到您公寓,外面天凉,记得披外套。”
叶明宜:“……”
神经。
“麻烦周特助代我谢过孟总好意,我备了药,辛苦你了。”客气地弯了弯嘴角,叶明宜婉声拒绝。
正错开手向前一步,身旁又落了礼貌一声唤:“叶小姐。”
周特助向四周看了看,咬咬牙补充:“孟总叮嘱,如果您不收,我需要一直跟在您身旁。他也…强调,悦和绝不会亏待员工,如果您想回席,他在这儿还有藏酒,欢迎您继续品尝。”
这威胁式关怀还挺孟谨礼的。
他真是有病。
手瞬间攥紧成了拳,指甲嵌进了手心,提醒自己保持镇静,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叶明宜伸手保持礼貌:“给我吧。”
睫毛搭落,掩住了她眸底冷色。
与此同时,许雯正硬着头皮帮叶明宜请“病”假。
面对一桌集团高层,口中本准备好的场面话也变得磕巴起来,幸好见惯大风大浪,她还能勉强帮圆。
“…明宜在这儿还备有藏酒,虽然不如孟总的珍贵,但也是份心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弃,共同品鉴。”
越说许雯的脑袋低得越下,其他人尚且能糊弄,但那来自斜前方的眼神威压,真的让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尤其当余光扫到孟总特地为叶明宜开的那瓶酒的时候,她的头皮不受控的发麻。
自他们孟总掌权以来,能这般拂他面子的,怕除了孟家那位大小姐,也只有她了。
其他人默契的没有选择发言,都安静等待着主位的男人发话。
时间分分秒秒。
许雯笑容开始
发僵,半敛的眸子,只能看见男人如玉的指尖,若有若无点着桌面。
一下,一下。
压迫感在无声蔓延,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叶明宜……
“跟她说,好好休息。”
磁性的男声惯常的温和有礼,终于,这尴尬甚至僵硬的氛围,被破开了
孟谨礼挑眉,嘴边勾起了一丝清淡的笑,语调平缓:“身体,最重要。”
“是啊,养好身体,才有口福。”
“今天倒是让我们能喝个畅快。”
应和声此起彼伏,许雯长吁一口气,讪笑离场。
几分钟前,她收到了叶明宜的信息,一连三条,彻底改变了她对于叶明宜乖顺,省心,好拿捏的印象。
MY:【雯姐,还需要麻烦你帮我请假,我知道会有点为难,如果我自己去难免会被强留。】
MY:【你曾说我与孟总这些年多少还有情分在。他现在在气头有意发难,如果我身体真的喝出问题,他动了恻隐心,又知道我有拜托过你,怕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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