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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楠，意楠你没事了吧？”蒋牧天重新鼓起了勇气。
萧意楠摇头，将衣服拢好，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动作倏地停住，盯着和尚身后，低头的瞬间，露出了愤怒的冷笑。
“怎么回事？鬼上身了？”克雷格喋喋不休。
“不，是看到鬼了。”洛凌笑了起来，和萧意楠截然不同的开心笑容。
姬若兰在萧意楠身上种下鬼头。这是姬老太的拿手好戏，让自己养的鬼去吓唬人，再借机给人捉鬼，赚取金钱。但姬若兰道行不够，不像姬老太花样那么多，也不像姬老太只要看到人，默念咒语，就能指挥自己养的鬼。姬若兰必须在目标身上种下鬼头，她养着鬼才会缠上对方。
这鬼头的发作也是循序渐进的。先是让人精神恍惚，再是疼痛难惹，最后看到了鬼，一步步引人发狂。
可惜，姬若兰这回碰到了一个神灵。
第250章 天赐良缘（四十四）
萧意楠大概是经历过更加恐怖的位面或死状更加骇人的许愿者，所以她明明有看到鬼魂，却镇定自若，很是平静。
“大师，我这是怎么了？”萧意楠捂着自己的肩膀，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和尚念了声佛号，沉吟良久，才说道：“贫僧才疏学浅，不知道施主肩膀上的鬼头是何种妖法，但想来这东西就是罪魁祸首。贫僧现在为施主诵经百遍，看能否镇压住这鬼头。”
萧意楠说了声好，抬眸看向蒋牧天。
萧意楠眼波潋滟，让蒋牧天整个魂都丢了，激动又怜惜地搂住萧意楠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怕，大师肯定能救你的。”
萧意楠贴在蒋牧天怀里，身体柔弱无骨，眼神却冷到了极点，轻轻“嗯”了一声后，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和尚旁边。
那只和尚和蒋牧天都看不到的鬼就飘在和尚旁边，对她呲牙咧嘴地邪笑着。
萧意楠心中也在笑。
等和尚念完了百遍经文，蒋牧天察看了一下萧意楠的肩膀，鬼头并未有变化，顿感失望。
“这根本没用！”蒋牧天暴躁地吼道。
和尚很尴尬，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
“这东西这么厉害？”克雷格没得到爆米花，但得到了一盘小饼干，边吃边指着投影屏幕问洛凌。
洛凌皱眉。
和尚收拾不了姬若兰就罢了，为什么念经百遍，会一点效果都没有？姬若兰的本事变强了？
蒋牧天将和尚打发走，抱住萧意楠，深情款款地承诺：“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已经去请更厉害的人了，绝对能保护好你的。”
萧意楠没反应，只是忽的抬头看向了蒋牧天身后。
一瞬间，蒋牧天的深情款款变成了狂热，死死抱住了萧意楠，抚摸着她的长发和背脊，不断呢喃着情话。
一瞬间，房间中出现了一个黑影，又一闪而逝。
萧意楠咧开嘴笑了。
洛凌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屏幕，心脏都狂跳起来。
见鬼的！难道这个神灵的能力对别人养的鬼也有用？！
这绝对是神灵技能，不是简单的技巧！
天哪，现在这情况……这情况……
“哈哈哈哈！”洛凌大笑起来。
克雷格吓得被饼干噎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才喘过气，问道：“你干什么？你也见鬼了？”
“是啊，和见鬼差不多。”洛凌笑得开心，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这下事情可就好玩了！
手机铃声响起。
洛凌一看，居然是盯着姬若兰那里的侦探，心中有了猜测，心情更是又好了几分，问道：“怎么了？”
“房子里面传出来惨叫声，声音很混乱，我现在要做什么？”侦探急切地问道。
他租住了姬若兰隔壁的屋子。
蒋牧天给姬若兰买的房是高档商品房。本来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侦探的监视也只限于远距离跟踪，查一查姬老太祖孙平日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来往。
可他刚才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响动，那撕心裂肺的惨叫都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接下来又加入了重物碰撞发出的声响，好似有人在打斗一般。
他很确定，房子里除了姬老太祖孙没有其他人了。难道是两人内讧打起来了？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老太太，能打成这样？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姬老太盘腿坐地上念着咒，整个人鬼气森森，不断有黑气从身上飘出来，形成一个又一个的鬼头，看起来极其恐怖。
姬若兰则在房间内发疯，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和身体，痛苦嘶嚎，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时不时撞上家具，又倒在地上翻滚扑腾。
她的皮肤已经被自己抓得鲜血淋漓，可这痛楚比不上她内里的火烧煎熬。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不光是五脏六腑，连虚无缥缈的魂魄都好像在被人撕扯啃咬着。她的感官全消失了，只剩下那种痛感折磨着她。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了琐碎又模糊的声音。是姬老太念咒的声音。痛楚逐渐平息，她“哇”地吐出一口污血，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上。
“奶奶……奶奶……救救我……”姬若兰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再加上脸上的血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怖。她向着姬老太的方向伸出了手，指甲都被折断，血淋淋地翻着。“啊！”姬若兰整个人仿若惊醒，看着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惊慌地叫了起来，“啊啊！怎么！啊！”她刚才嚎叫半天，这会儿声音都哑了，说话的时候还咳出了血。姬若兰于是更害怕了。
姬老太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有余，黑气鬼头都消失了。她的眼睛原本是亮的吓人的黄色，这六年来因为消耗太过，变得浑浊黯淡，颜色不再那么明显，可如今，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灰白色。
她仿佛是瞎了，眼神毫无焦距，只寻声看向姬若兰所在的方向，用苍老至极的声音说道：“你的鬼被人收走了。”
姬若兰颤抖起来，瞪大了一双眼睛。
“我让你去找蒋牧天，你做了什么？”姬老太语气平静地问道。
姬若兰抖得更加厉害，咬着嘴唇，将嘴唇都给咬破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就是个普通人！”
“你所说的普通人破了蒋牧天的情劫。”姬老太的语气特别平静，但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回来我便同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好好调查清楚她的底细再动手。你做了些什么？”
姬若兰低低哭了起来，“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凭什么就低人一等？我凭什么要看人脸色，要讨好别人？我明明比他们更聪明，更有能耐！我随便就能杀死他们！我为什么要像只老鼠一样活着？要像你说的那样，去蛰伏十几二十年，才能过上好日子？！”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在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了整整六年后，她好不容易看见希望，却转瞬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女人给踩在了脚下，眼看着就要失去一切，当一辈子的地底老鼠，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姬老太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天注定你投胎成我的孙女，能够学会我的本事，也注定你不可能成为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姬若兰重复着。
“只是不甘？”姬老太嘲讽地问道。
第251章 天赐良缘（四十五）
姬老太慢吞吞地爬起身，颤巍巍地走到了姬若兰身边，摸索着跪了下来。
“奶奶，你救救我！”姬若兰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我不想要死……呜呜……奶奶，我以后都听你的话的，你救救我……”
姬老太粗糙的手掌摸上了姬若兰被自己挠花了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你啊……”
“奶奶、奶奶！奶奶！”姬若兰捧住姬老太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的脸很疼，其实很想要甩开姬老太，但她知道她不能，她能依靠的只有姬老太，能救她的也只有姬老太了。
“你学会了我的贪，学会了我的五分本事，却没学会我的自信。”姬老太缓缓说道，“既然你都知道自己能轻易杀掉那些人，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姬若兰茫然地看向了姬老太。
“因为你怕了。你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就是杀人，也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姬老太笑了起来，“就像你杀死学校里那个小姑娘那次。”
姬若兰是冲动杀人，杀秋珺容易，可要怎么处理尸体，姬若兰在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姬老太知道后，帮她做了障眼法，赶尸到了学校，又命她用养的鬼去镇压秋珺，算是对她的惩罚。
在姬老太看来，为了泄愤杀人，当真是低级。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如同牲口，她想要杀谁就能杀谁，可她没事做杀掉一只鸡两只鸭，有什么意思？那反倒是在作践自己的本事。
偏偏姬若兰没有她这样的高姿态，像那种低贱肮脏的神婆，弄虚作假地跳大神、撒香炉灰，偷偷摸摸糊弄一些无知妇孺，没有一点儿被人吹捧成的天师模样。
格调太低。
气质太差。
姬若兰是从根子上就长歪了，进了蒋家，穿上锦衣华服，吃上山珍海味，都改不掉这畏缩的本质。
所以，姬若兰才会在六年间，坏了她两次大事。
“没药救了呢。”姬老太仿若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姬若兰听不懂，却有些害怕地看着姬老太灰白的眼珠子。她刚要说什么，抚摸着她脸庞的手就移到了她的嘴巴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姬若兰瞪大眼睛，要挣扎，浑身却疼得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姬老太拿过掉在她身边的水果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姬若兰的身体痉挛了几下，眼睛瞪得更大了，还在滴血的手无力地抓握了几下。姬老太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拔出刀，又动作麻利地在她四肢上各刺了一刀。
做完这些，姬老太有些疲累地喘息着，跪在这姬若兰脚边，正对着姬若兰横躺着的身体。
姬若兰尚未死，五处伤口都在流血，血液在她身子底下汇聚。她觉得自己身体逐渐变凉，心里的恨意却在升起。她已经知道姬老太要做什么了，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落到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姬老太要这么对她？！
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姬老太如何压着她的性子，让她别对那些有钱人出言不逊，让她别紧盯着别人家里值钱的物件；她教她养鬼的时候，折磨得她一个月都噩梦连连；她教她如何讨好蒋家人，翻来覆去地啰嗦；逃命的时候，她还总是用厌恶埋怨的眼神瞪着自己……这些她都忍受了下来，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对待自己？她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孙女了？
“若兰啊，你也别怨我。这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你从小到大，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就不提了。我将我一身本领都教给你，你却在学完养鬼之后，就不肯用功，只学了我一半本事。六年前，你犯了错，连累我，我带着你逃跑，帮你挡了一路的攻击，累得自己重伤，道行退了整整二十年。你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呢？”姬老太慢吞吞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嫌弃我当初计划拖沓，如果一早将蒋家其余人杀掉了，就没有事了。你还嫌弃我本事不够，不能保护好你，只能带你逃命。呵呵……”
别说有一个洛凌在，她能不能杀掉蒋家的所有人，就是杀了，只剩下一个蒋牧天，再让蒋牧天娶了姬若兰，他们掌握了蒋家，事情就完结了？蒋牧天那个画画的突然接手蒋氏集团，能管理好？其他权贵富豪都是瞎子，发觉不了蒋家人死得蹊跷？姬若兰的脑子里只有杀杀杀，但这要杀多了，就算没证据，也要被人怀疑，她们就成了公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姬若兰听不进她的这些分析，只知道埋怨。
她在这六年已经收了对姬若兰那份慈爱老祖母的心思。
说来也是怪她，过早教了她何为贪念，却没教好她满足贪念的智慧，她小小年纪受了挫，心态早就坏掉了。
坏的没药救了，那就不必去救了。
姬老太恭敬地跪着，连额头都贴在了地上，姿势虔诚，带着敬畏。她干瘪的嘴唇没有动，却有声音从身体中传出来，沙哑古怪。
一缕鬼气从姬老太后心处飘了出来，在姬老太的背部上方集聚，越聚越多，越聚越厚，变成了一团黑云。黑云滚动，逐渐变成了一个鬼头，对躺在地上的姬若兰露出了狰狞笑容。
姬老太扎进姬若兰心口那一刀并不深，可流了这么长时间的血，姬若兰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在鬼头凝聚的瞬间，她却忽然清醒，也看清楚了那个鬼头的模样。
不甘和怨恨被恐惧所取代。
姬若兰的喉咙里发出无力地呻吟，想要向姬老太讨饶哀求，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七窍开始流血，那鬼头则飘了过来，就悬浮在她脸面上方，和她几乎贴在了一起。
诡异的笑声从鬼头口中发出，两张迥然不同的脸终于碰触，姬若兰的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面具，惊恐的神色被诡笑取代。
“呵呵呵呵呵呵……”鬼的笑声变成了姬若兰的笑声，疯狂又充满了愉悦。
笑声戛然而止，姬若兰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鬼面具飘了起来，带着一丝金光，嗖地没入姬老太后心。
姬若兰没了气息，五官构成了一幅恐惧的图画，瘆人至极，只是看一眼，就好像能听到她临死的悲鸣。
第252章 天赐良缘（四十六）
姬老太缓缓直起腰，令人惊奇的是，她脸上的皱纹变浅，眼睛重新变成了明黄色，银发如雪，却没有那种苍老的感觉。她年轻了好多岁，精神奕奕，冷漠地看了眼姬若兰的尸体，抬手一指，就有一只鬼头从她指尖飞出，化作一只小鬼，扑上去啃食姬若兰的尸体。
“一副好命格，放在你身上这么多年，真是可惜了。”姬老太看了看自己手，摇头叹息。
说罢，她转身，去了卧室，收拾东西后，就离开了这混乱的公寓。她留下的鬼则在吃掉姬若兰的尸体后，又席卷扫荡了整间公寓，整洁的卧室和混乱的客厅没有丝毫变化，可要是有警察来勘察，绝不会找到任何指纹、毛发，甚至在房间的犄角旮旯都不会发现一粒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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