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谨画的情形不好,若是此刻再不求救,她和谢谨画根本就无法出去井底。
谢谨画的伤势就会加重,更可能会危及生命。
所以百里绣只能够喊对方,报出自己和谢谨画的名字身份。
只希望对方真的是友非敌。
空旷狭小的井底不断的回荡着她的喊声,声音都有些嘶哑。
百里绣心中不断下沉,为了始终不曾有人回应或者下来。
百里绣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的沉淀成了绝望。
“砰!”的一声,水桶突然以着极快的速度坠落到底,百里绣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面上全是喜色,再也顾不得考虑对方是谁,便要扶着谢谨画过去。
下一刻,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冲鼻,身前有黑影坠落,轻轻的几不可闻的一声,百里绣只觉得手中一轻。
被她扶着的谢谨画已经不在她的手中,而是被另外一个人小心的揽在怀中。
对面的人身形不高,模样也看不太清楚,可是那一身的血色却是无可遮掩。
百里绣有些害怕,可是她不能够让谢谨画落入不知道是谁的人手中:“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她提起所有的胆量质问对方。
对面的人全身散发出可怕至极的气息。
百里峰身上也有过血腥气,百里绣也闻过,毕竟百里峰上阵杀过敌,还是不少的敌人。
可是对面的人身上的气息却又与百里峰不同。
同样的血腥气,对方给百里绣带来的感觉,却是危险,恐怕,要让人窒息一般的压迫感。
秦铮对百里绣视而不见,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他在意的只有怀中的这个人。
伸手轻探谢谨画的鼻下,在感受到那一点儿温热之后,指尖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还活着,还活着
还活着,这就好。
“我扶着谢姐姐就好”
百里绣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有些不死心的往前了两步,想要接近谢谨画。
秦铮退开了一步,更加揽紧了怀中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女子:“等会儿我会将你拉上来。”
对着百里绣除了这一句近似交代的话之外,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
话音方落,还没有等到百里绣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行动起来。
他的手在绳子上轻轻一拽,木桶被卸下,绳子在他和谢谨画身上缠了两圈,脚尖在地上狠狠一顿,两个人已经凭空上升了一丈。
绳子不断的缩短,两边轻晃,然后脚尖在两边石壁上借力,这么连续十几次,只是眨眼的功夫,秦铮和谢谨画已经出了井口。
百里绣愣在井底,周围冷的厉害,她仰望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上空,突然间,便瑟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直接将她抛下,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救谢谨画。
正在此时,一条绳子落到了她的跟前,井口上方出现了一张被鲜血浸染了大半的少年容颜:“把绳子绑腰上。”
百里绣手忙脚乱的将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还没有等她彻底绑好,绳子已经向上攀升,待到百里绣好容易抓住井沿的时候,那强硬的拉力彻底消失。
她趴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
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人间的太阳。
“别说你在这里遇到永安公主的事情,为了你和姐姐好,赶快离开这里,百里少将军也到了,你往那边去便能够遇到他了。”
秦铮交代了一声,再也没有了耐心,谢谨画的伤势耽搁不起,自觉将该交代的交代了,将人也救了之后,他转身便走。
她应该说声多谢的。
百里绣一抬头,便望见了抱着谢谨画踩着那一地鲜血走远了的秦铮。
对方明明是走在阳光之下,却让她有种对方在一步步走向黑暗的错觉。
鼻端除了血腥味便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气味了,百里绣望着周围那一片残肢断臂,面色越发的白,她加快了脚步。
脚下一顿,百里绣望见自己脚边的一块令牌,那令牌就在井边,正面是一只朱雀鸟,突然间便想起了抱着谢谨画离开的秦铮身上的穿着。
因为她是百里家的女儿,所以朱雀卫的服饰还有令牌,她都是知晓一二的。
想到对方方才的交代还有到现在也没有看到的永安公主的身影,百里绣咬了咬牙,弯腰迅速的将令牌捡起。
“绣儿!”
百里绣越走越快,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便远离了那口枯井。
突然间,一声有些颤抖的喊声在身前响起,下一刻,百里绣被一个温暖宽阔的肩膀揽住,送入了怀中。
“绣儿,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幸亏你没事,幸亏”
是百里峰。
百里绣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都软下了身子:“。”
百里峰拥住了百里绣冰冷的身子,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脊,眼前一片火光蔓延,不断的有人冲来救火救人,有人死了,有人生不如死。
他的眼底发红,与那漫天的火光一起灼灼燃烧。
全都是愤怒。
——
天香园之事,震惊整个京城,天香园受到京城无数权贵追捧,三月十五那日,不知有多少京城中的权贵前去,却被西原贼人闯入其中,无数人被贼人杀死,更多的人则是葬身火海。
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永安公主也死在其中。
要知道永安公主再是不受宠,也是皇帝的女儿,是金枝玉叶,皇帝可以打她,骂她,惩罚她,外人却不能够杀了她。
那是将皇家的脸面生生扔到了地上踩。
一把大火,让整个京城的天都映红了半边,让整个朝廷的人都懵了。
皇帝震怒,勒令京城各衙门全力稽凶,负责巡防京城的城防军,禁卫军的各级统领更是被重重训斥,期限捉拿凶手,将京城中的西元奸细余孽尽数寻出杀死,不得遗漏。
虽然为难,可是禁卫军和城防军都没有多说什么。
要知道,事情闹的太大了,那一日负责巡查的城防军和禁卫军都被人引走了,若不是百里峰那一日回神的早,赶去天香园还算及时,救下了不少人,别说期限捉拿凶手的机会了,当时便要有无数城防军和禁卫军高层人头落地。
还有秦铮,也被皇帝责令随同调查。
秦铮虽然亲手杀了不少西元贼人,立功不小,可是不少人参他在京城大肆抓捕西元奸细才会导致西元人丧心病狂不顾一切的在天香园中杀人放火,虽然是功过相抵,但是不少人觉得秦铮这一次估计要被皇帝厌弃了。
不少人对待秦铮的态度变得有些轻慢,其中尤其以着瑞王府中的人为最。
只是这些人的态度与秦铮无关,他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皇帝吩咐下来差事,便尽心尽力的办差,几日的功夫,在百里峰的全力协助下,便抓捕了不少可疑之人,这一次不再仅限于三教九流,而是牵扯到了不少高门权贵之家,每日押解到天牢的人无数,天牢中几乎是人满为患,让京城众人几乎到了闻秦色变的地步。
秦铮丝毫没有顾忌的抓人行为,终于让有些人担心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往皇帝跟前递话了。
只是皇帝也是下了狠心,谁递话也不成。
京城中一片腥风血雨。
不少人暗自咒骂秦铮,可是更多的人,却开始忌惮起了秦铮。
只是这些,秦铮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一个人。
——
谢谨画想要睁开眼睛,却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般,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脑子针扎一般的疼,想要说话,嗓子也是干涩的厉害。
她的唇张了张,下一刻,一点子湿润落在了唇边。
久旱逢甘霖一般,感受到那点清凉之后,谢谨画迫不及待的张开口,开始吞咽那清凉的水。
半晌,终于不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了,谢谨画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可是脑袋却清醒了些许,外界的声音,也隐约的能够听到了。
“她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烧也退了大半,只要人醒过来,就没事了。”
郑千秋放下了谢谨画的手腕,对着那边给谢谨画喂水的秦铮道。
秦铮一勺勺不厌其烦的喂着谢谨画喝水,直到她的嘴巴不再张开,她的唇不再那么干涩,才将勺子和碗放到一边。
“谢谢你。”
他面向郑千秋,声音干涩的道了声。
若不是郑千秋及时出现,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谨画腿部和肩膀处的伤势不轻,失血过多。
本来就危险。
更加上她这段日子又是落水又是受伤又是奔波的,身子底子早就损了,只是谢谨画坚持锻炼着,加上养身的药材吃着,才将那些隐患都暂时压下去了。
可是现如今赶在一起,一下子就将隐患彻底爆发了,谢谨画的呼吸都一度停止,若不是正好赶上郑千秋过来,秦铮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面对着无数杀伐,面对着刀光剑影,面对着折辱磨难,甚至面对着那所谓的生父,秦铮都可以的,他从来不是弱者,他也从来没有过害怕和犹豫这两种感情。
他从来都靠自己便能够面对应付一切苦难,果断,狠辣,决绝,秦铮真正的性子便是如此。
可是当谢谨画在他的怀中一度停止呼吸的时候,他害怕了,彷徨了,甚至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谢谨画如果真的就那么去了,他会怎么样。
“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西元人做的?”
郑千秋眼中全是阴狠和杀机。
面对谢谨画这一身的伤,一身的血,他的痛苦不比秦铮少上一丝半点儿。
“留下的证据是那些个西元人,但是事实上”
秦铮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像是有些聪明人特意让人扮成西元人,借着我大肆搜捕奸细的时候趁火打劫,趁乱闹事,杀入天香园中,让大庆和西元之间水火不容。”
二皇子敢在徐州直接带着军队攻城,是因为那里天高皇帝远,只要成功了,不止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多用点儿手段,彻底控制徐州,在大庆腹地埋下一枚钉子还是很可能做到的。
利大于弊。
可是天香园一事呢?
肆意杀人,还都是杀的当朝权贵,把大庆朝堂高门的那些人惹急了,只会激化西元和大庆的矛盾:“那些个杀手也许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或者是对两者都不喜欢,想要让其打一场,两败俱伤?有些利益,越是混乱越好得到。”
“天香园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天香园背后的主人是五王爷安王,不过我打听到这份产业最初是已故谋逆二皇子的,那位二皇子当年据说是和留在京城的西原人勾结谋反,也许就留下了什么证据也不一定。”
郑千秋忍不住望向秦铮,眼中全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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