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本来要直接离开,想到什么,停下,点了一个人,询问了一下对方白日里有没有谁过来。
那被点了的人面上有些激动,赶忙上前,给秦铮说了今日宣抚司的来客情形。
大多是来这里寻秦铮的,现如今秦铮负责抓与西元有关的奸细,还负责上次天香园的事情。
有些人是想要秦铮手下留情,别将自己牵扯进去,是来送礼求情的。
有些则是想要让秦铮尽快抓住天香园的杀手幕后之人,来施加压力的。
毕竟天香园中死的权贵太多,他们的亲人对那幕后之人也是恨的咬牙切齿。
“对了,谢二小姐这边除了郑先生之外,还有谢家的丫鬟来过。”
那侍卫看秦铮皱眉,才领悟到对方想要知道的不是外面来的谁,想要知道的是谢谨画的院子有哪些来客,赶忙道。
谢谨画被封为县主,却没有封号,大多数人还是习惯称呼她一声谢二小姐。
说起来她现在的身份听着尊贵,却也有些尴尬。
没有封号的县主,总是少了份正式。
秦铮皱了皱眉,此刻才发现皇帝给予谢谨画的那份尊荣,差了什么。
“谢家的人呢?”
秦铮又问。
那侍卫知晓自己猜对了,一边猜测谢谨画和秦铮的关系,一边摇头:“除了那个丫头,谢家再也没有旁的人过来。”
说起这个,侍卫也有些不解,虽然大家族中都是亲情冷漠,但是谢谨画遇险重伤,秦铮将她带到这里养伤说的是为了她的安全,防止杀手在再出现,也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些消息,便是装装样子,谢家也不应该只让那么一个小丫头过来。
“不是我们的人一概拦在外面,就说我忙于公事,无暇接待。”
秦铮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和侍卫交代了一句。
在对方点头应是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你去告诉张墨,让他将我交代的事情尽快办妥。”
宣抚司虽然暂时能够挡住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事,终究不是个久留之地。
尤其让谢谨画住在这种地方,太委屈她。
——
秦铮望见房中有灯光,现在的天色,谢谨画还没有睡?
谢谨画昨天半夜一醒来,秦铮便知道了消息,他当时便想要回来,可是实在脱不开身,有几个人连夜审问抓捕,耽误不得。
他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大半,好容易这个时候暂时空了下来,便是回来看她一眼的。
他以为谢谨画这个时候应该睡着了。
可是灯火现在还亮着。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轻轻的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谢谨画半倚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呢。
“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秦铮走到谢谨画身边,望见她手中的书卷是一本药草书。
秦铮的话语中带着些不赞同。
谢谨画前几天一直昏迷,才醒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哪里就能够熬夜了。
说着话,秦铮伸手从谢谨画手中将那本草药书抽走了。
谢谨画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手上一下子空了,抬头望见了秦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还我。”
谢谨画在秦铮面前一向都是冷静懂事,显得格外的沉稳,此刻微微鼓着脸颊瞪着眼睛的样子,却是莫名的可爱,和秦铮那种莫名的年龄差距都没有了。
其实她本来就比秦铮大不了几岁的。
秦铮心头一动,将手中的书放到了身后:“姐姐不是小孩子了,看书什么时候不成,哪里需要熬夜看,郑先生难道也不说说姐姐吗?”
因为谢谨画一直以来表现的沉稳成熟,秦铮逼迫自己更加成熟,他想要让她将他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此刻他和谢谨画说着话,居高临下的,居然还真的有那么点儿唬人。
谢谨画望着秦铮那张逆着灯光的脸。
五官深邃,轮廓深刻,逆着一半的灯光,让那张脸上的痕迹越发的分明清晰,谢谨画望见了秦铮面上已经变浅了的疤痕,因为几次伤口复发,便是用了再好的药膏,也总是会留下痕迹。
她注意到,他脸上又增添了一道新的伤痕,在眼角的位置,若是稍微一错,便会伤到眼睛的。
谢谨画恍惚间,想到了在井底时候濒临死亡时候的害怕感觉,想到了在黑暗冰冷中等待着命运裁决的一刻。
他脸上的这道伤,也许又是为了她受的。
就如同徐州城的时候,秦铮满身的伤痕,都是为了她坚持去徐州城。
“阿铮。”
谢谨画忍不住慨叹的喊了对方的名字。
“嗯?”
秦铮不知道她唤他的名字要说什么,她唤,他便应。
谢谨画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对着他轻轻招了一下。
秦铮下意识的往前了两步,蹲下:“怎么了?”
完全忘记了方才还下定决心要好好说说谢谨画。
要让谢谨画知晓,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注意身体。
“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谢谨画的指尖轻轻碰触秦铮的眼角,眼中带着些心疼。
“不小心伤到了,这几日追查西元奸细和那些天香园杀手,有不少狠角色。”
秦铮感受着眼角轻柔的碰触,带着些许的痒意,轻声道。
其实是那一日在天香园时候被那些杀手伤的,只是不想给谢谨画知道,怕她心里不舒服。
谢谨画的喉咙有些紧,脸上都能够伤到眼角这种位置,身上的伤口何其之多:“做事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命没有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是秦铮想要说谢谨画的,只是这么几句话间,又成了谢谨画占据主导地位。
可是秦铮没有丝毫的不虞,他听着谢谨画的交代,只是笑着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他还没有给予谢谨画真正的尊荣,他怎么舍得去死。
那么多年最弱小的时候坚持过来了,最需要隐忍的时候也坚持过来了,现如今已经上了轨道,他如何会在这里倒下?
谢谨画手上使了下力:“什么事情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你给我记住了,就算是我,也不能够让你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
谢谨画话语肃然。
秦铮连连点头。
“起来,蹲着不累吗?”
谢谨画看秦铮确实听进去了,想着日后自己多盯着他点儿,自己也注意点儿,也就是了,招了招手,让他上自己床榻上。
“看你眼睛通红,几天没睡了?上来躺一会儿吧。”
谢谨画早就注意到秦铮眼睛通红,眼睛周围的一圈青黑。
猜也猜得到对方定然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谢谨画心疼的要命,若是让秦铮离开,便是用脚猜都知晓对方不会老老实实的去休息,定然是转头又去拼命,也只能够让秦铮在这边一起睡,她看着才放心。
其实谢谨画这么晚不睡,除了手上从郑千秋那里得来的医书确实有趣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等秦铮的。
她猜的出来,秦铮一定会回来。
秦铮愣在那里,半天都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他和谢谨画其实动作间很多都超越了普通男女的亲近。比如拉手,比如拥抱,比如其他的一些碰触,可是那些都可以说是谢谨画将他当做弟弟的一些普通亲近。
单纯的亲人朋友间也可以有的。
可是同在一张床上,还是谢谨画主动招呼的。
秦铮的脸颊轰然一声,热的通红。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轻轻的坐到了谢谨画的床榻边上,臀部就靠着谢谨画床榻边小小的一角,像是怕惊着什么一般。
谢谨画本来是单纯的关心秦铮,想要他休息会儿,他这反应,反而是让谢谨画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自在了。
“你再往外的话,就掉下去了。”
不自在,也只是一点儿,谢谨画还是拉住秦铮的手,往里面轻轻拽了拽。
秦铮往里面了一点儿。
谢谨画挪了挪身子,空出了自己边上的一小半位置:“不嫌弃我这边地方小的话,便上来吧,我也困了,你再磨蹭的话,可就是耽误我休息了。”
秦铮用着极快的速度躺到了谢谨画的身侧那一小块地方。
床榻上枕头上沾染着谢谨画的一点体香,合着药味,冲入秦铮的鼻端。
秦铮才发现,这里有两个枕头,明明前天还是一个的。
秦铮胡思乱想着,无法凝神。
谢谨画看着秦铮那躺着笔直的近乎僵硬的身影,唇角忍不住勾起了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四章秦铮的决心
无梦,无论是谢谨画还是秦铮,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的这么熟,这么沉。
明明各自心中都有不少事情,可是这却谁都不愿意说些旁的破坏了去。
秦铮比谢谨画先醒,幽香从身侧不断传来,最深沉的梦境中,那香气始终不绝,缠绕在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上。
床榻太小,即便秦铮尽量往外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碰触。
秦铮有些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秦铮望着谢谨画沉睡的面容,望着她那卷翘的睫毛,望着她那带着些许粉色的淡色唇瓣,望着她的鼻梁,还有眼底微微的阴影,那有些难堪的梦境中,模糊的影子渐渐的被他拼凑出了五官,拼凑出了熟悉的表情,拼凑出了熟悉的笑靥,还有那浅浅的酒窝。
一双明眸若是张开来,定然全是潋滟波光。
秦铮的指尖迟疑着伸出。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少年的气息稍微重了那么一些。
“唔。”
指尖碰触到谢谨画脸颊的一瞬间,少女似有所觉,轻哼了声。
秦铮像是被电击到,被火烧灼到一般,更加像是做了什么格外亏心的事情一般,少年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指收回。
然后猛的从起来,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跳下了床榻。
他的动静有些大,谢谨画一下子被惊醒了,一张开眼睛就望见了秦铮那一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满是焦急惶恐的脸。
秦铮对上了谢谨画的眼睛,梦里那恍惚迷蒙,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的画面,就像是遇到一阵狂风一般,被迅速吹散了,那画面渐渐变得明晰。
白皙的身子,温软的手,柔和的声音,还有那双专注的望着他的明眸。
秦铮的脸色瞬间涨红,那一刻,他再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上那么一刻,转身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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