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压抑到喉咙处的惨叫让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沉闷痛苦,他们此刻不能够做别的,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加速脚步,为了不让同袍的死亡变成白费。
百里峰听着身后不时的声响,手攥紧了缰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快要掐入掌心,他目视前方,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高高的徐州城头一般:“加快速度!”
——
徐州城头
谁都不确定谢谨画手中的簪子上到底涂没涂见血封喉的毒药,毕竟她表现的太镇定了。
所以一时间周围那些个兵将侍卫居然不敢上前一步。
“你以为劫持了本世子便能够顺利脱身吗?现在城头周围尽数是弓弩手和兵将包围,便是翅也难飞!你这般的美人,想要什么得不到,你若是跟了本世子,定然是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若是选择错了,一个不小心可就要成为万箭穿心的刺猬了。”
在明了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之后,短暂的失态之后,原禹辰打起精神,对着谢谨画威胁着,转移着她的注意力,眼睛望着自己身前的侍卫眨了一下。
他被谢谨画挟持住是一个大意,但是想要一直劫持他,还是在这么多自己人面前劫持他,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谁说我要走的?”
谢谨画冷笑一声,下一瞬,身后突然一道锐光对准她的手腕射去,那锐光极快,宛若雷霆一般,谢谨画还在说话,似乎怎么也闪不过去了。
“叮!”的一声,讯若雷霆的暗器被什么东西重重击落。
“什么人!”
一道身影宛若鹞鹰一般,顶着漫天沦落的箭雨,每每需要换气的时候,脚尖一点半空中的长箭,便是第二口气回位,就是这么几口气的功夫,便已经迅速的越过众多兵将侍卫的头部,正正的落在了谢谨画的身后。
这般轻功,这般反应胆魄,让不少人看呆了眼。
他既然已经到了谢谨画的身边,便是到了原禹辰的身边,那些个人投鼠忌器,却是一箭也不敢再发。
“姐姐,我这一次,没有来的太晚吧。”
秦铮轻笑一声,背顶着谢谨画的背部,毫不介意被漫天利箭所指。
凛然无畏。
谢谨画叹了口气:“是,你这一次来的很及时,若不是你,我现在可就真的是要倒大霉了。
她是真的想要秦铮离开的,对原禹辰和宁州州府这些个西原奸细来说,秦铮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护卫,只要自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秦铮想要离开,易如反掌。
他偏偏就过来了。
却也正是因为是他,所以只会选择过来。
背脊处的点缀,看着华丽,握紧了,却是宛若一片片小刀子一般。
掌心一阵阵的刺疼和手腕处的剧痛连在了一起,那疼痛扯的脑袋也是一阵阵的抽,不过这些都还在谢谨画的忍受范围之内,她的牙关紧咬,比起前世被谢谨瑶施以的那些个酷刑,现如今这点儿子疼痛,不难忍。
在宁州州府和原禹辰带来的护卫犹豫着不动的时候,在谢谨画苦苦支撑的时候,秦铮单手出现一把短刀,手腕一翻,狠狠的扎在了原禹辰的大腿外侧,伴随着原禹辰忍不住的惨叫声,一股子鲜血从对方的大腿处汨汨冒出,转瞬间脚下便是一滩鲜血,看着瘆人的很。
在原禹辰疼的额头全是冷汗,再也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秦铮的身子一转,已经单手扣住原禹辰的脖颈,将对方转到了自己的身前。
同时间,秦铮将谢谨画挡在了身后,同时不断的向后急退,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谢谨画的身后,便已经是城墙。
只要小心一些,没有人能够越过秦铮伤害到谢谨画的分毫。
谢谨画紧握着着簪子的手慢慢的松懈,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不算宽阔的少年人的肩背,唇角微微的勾起。
秦铮,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很好的男人。
“住手,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伤的是谁!”
“小子,你找死!”
在秦铮动手之后才反应过来的那些个原禹辰的护卫怒目圆睁,一个个的刀剑纷纷指向秦铮,却不敢多动一下。
方才原禹辰在谢谨画一个人手里的时候,最多伤了世子的面子,安全的话还不是太担心,毕竟谢谨画手中的簪子不管有没有剧毒,她都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还是一个双手腕骨断裂的女子。
只要使用点手段,定然能够在谢谨画手中的簪子赐下之前将原禹辰救下,谢谨画奈何不了原禹辰,可是秦铮不同,秦铮的武功不凡,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在死前将近在咫尺的原禹辰杀死。
“你,你居然敢”
敢真的伤了我,居然敢这般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原禹辰还有些愣,他恶狠狠的望着秦铮,恨不得食他的骨,吃他的肉,吸他的血。
他从小尊贵,除了小时因为父王在大庆为质无人相护时受过一些屈辱之外,哪里被人这般伤过,一时间心中全是杀意。
可惜他的杀意对秦铮根本没用。
秦铮理都不理会原禹辰一下,他只是冷冷的望向城墙上的那些敌人:“现在,立刻开城门,放这些百姓离去!”
他重复了一遍谢谨画方才的要求:“你们可以拖延,你们的主子却拖延不了,不知道是他的血液先流尽,还是徐州城的百姓先走光。”
“开城门,让他们走。”
沙哑的声音响起,原禹辰没有了和秦铮和谢谨画慢慢周旋的心思,猫抓老鼠的前提是猫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伤到自己,可是现在,感受着血液流失间不断变凉变冷的身体,原禹辰做出了选择。
徐州之事准备了太长时间,事关江南一地的经营,事关父王二十多年的谋划,重要至极,可是若是事关自己的性命,原禹辰没有丝毫挣扎便做出了决定,他选择了自己,命没有,便什么都没有了,大业江山,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他可没有忘记父王身下几个年少的兄弟。
城门大开,百姓们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在一声呼喊后,向外冲去。
谢谨画垂低了眸子,这些百姓中有不少得了瘟疫的人,可是更多的是无辜之人,即便是瘟疫,只要药方得当,细心治疗看护,也能够好转,她一个人换了这些人性命也算值得,再者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生死无尤。
只是秦铮
现如今只希望百里峰的人能够迅速一些赶到了。
眼看着那些百姓就能够逃出生天,突然间,从打开的城门口的方向射来无数的箭矢,一道道黑色的箭矢遮天蔽日而来,径自射穿了一个个百姓的身子,惨叫声不断,转瞬之间,血流成河。
一队穿着重甲骑着骏马手中尚且张着弓的精兵从远处呼啸而至,人还不曾到了跟前,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种可怕肃杀的气势。
谢谨画瞪大了眼睛,与原禹辰同样满是惊愕的眼睛对上。
原禹辰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些人的出现。
“父王”
原禹辰看着那队重甲精兵,喃喃出声,面色剧变。
西原二皇子?
谢谨画为原禹辰口中的一声父王而惊心,她没有发现,在听到原禹辰一句父王之后,秦铮的眼睛瞪着那一队人,瞪着他们簇拥在最前头位置的一个身穿玄色盔甲的男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英俊沉肃,身上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尊贵之气。
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中年男子与秦铮的容颜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第八十六章不如同生共死!
中年男子的眼睛正正的望向城池上方,那双眼睛凛冽寒凉,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是一眼,便让人心中发憷。
这是一个狠心的人。
原禹辰一口一个本世子,秦铮他们抓到的奸细又交代了这徐州一事幕后真正主使者是西原二皇子,所以,谢谨画猜测着那是西原二皇子,西原二皇子的所有传闻也印证着他是个狠心人,起码从来不是一个会顾念血脉亲情的人。
谢谨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在那中年男子一眼之后抬起手的时候,猛的一拉身前的秦铮:“躲开!”
长箭如同雨水一般不断落下,秦铮和谢谨画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咄咄咄咄,竖立着十几支长箭,箭尾颤动,带着杀机无限。
从到来到出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明明看到了自己的世子被劫持,生死不定,却是直接下令放箭,更下令对着原禹辰这边放箭。
箭雨一波连着一波,本来便昏暗的天空被黑色的箭雨覆盖,连那几颗零星星子都看不清楚了。
血腥味蔓延在整个徐州城,蔓延在城头之上,一声声惨叫在耳边响起,原禹辰被秦铮扔出去挡了几箭,此刻正躲在墙角位置。
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及时过来的护卫,手中刀剑不断的劈落飞来坠落的长箭,面上多少带着点儿惊慌。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思去理睬秦铮和谢谨画。
秦铮也没有再多看他们那边一眼,因为很显然,对于城下的人来说,原禹辰没有丝毫的作用。
一把将谢谨画背在背后,少年单薄的背脊下是坚硬的骨肉:“抱紧!”
秦铮仓促喊了这么一声,待到感受到背脊处的重量之后,一把抄起地上一把长箭,猛的向下甩出,向着那最前面疑似西原二皇子的人甩出,长箭夹杂在箭雨之间,加上秦铮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长箭破空无声,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
眼看着长箭临近眼前,而且还是向着脸面胸口等好几个要害部位去的长箭,防得住一箭,防不住二箭,那中年男子却是面色不变,极其的淡定,同时间,他身边始终不动的几个重甲骑兵将手中盾牌往前狠狠一竖。
坚硬厚重的盾牌宛若包围四周的龟壳巨门一般,正正的将中年男子挡住在了安全之所,箭支尽数落在了盾牌之上,再是刁钻的角度,再是威力无穷的暗箭,也没有办法攻破。
不过秦铮也没有想着要凭借着随手十几支长箭便能够杀了对方,若是真的这么容易,那对方早十几年前就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秦铮只是为了得一个间隙,在他出手之后,天空中连绵的箭雨明显顿了一顿。
就是这一顿,秦铮背着谢谨画,随手拽住城头一面旗子,挥舞间将零星长箭挥落,而人已经几个起跳,从城墙上落入城中。
城中百姓纷乱,方才那一阵箭雨,死的大多是先冲出城门的百姓,剩下没有冲出去的活下了性命,只是也不见得长久。
除了百姓之外,还有那些本来震慑杀戮百姓的大庆兵将,听从宁州州府命令的大庆兵将,他们也被那一阵箭雨杀死了无数人,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黑甲重兵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连他们一起杀。
宁州州府已经死了,那徐州守将则是不知踪影。
“关城门!那是西原重甲兵,想要活命关城门。”
谢谨画厉呵一声,只是她的声音再大,也不如满城的哭喊求饶声大,她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像是一滴落入大海的雨水一般,激不起一点涟漪。
不能够再这么跑了,跑的再快,也不会比那一堆骑着战马的敌人跑的快,再跑的话,只会成为敌人眼中没有威胁随意斩杀的猎物。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防守,谢谨画不知道为何外面会出现那么一队重兵,能够瞒住沿途各城,能够越过边关,也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改变了主意,想要将所有徐州城的人全数直接斩杀,不怕惹来人的注意,她只是知道,现如今她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命,更要保住秦铮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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