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北地数年沉浮,生命经过了风霜,就好像多了一丝神*韵,设色浓郁起来,风姿带了一丝的沉,一丝的愁,只一道袅袅侧影,就让人心折。
“师姐?”顾令月转头疑惑唤道,
凤仙源转头瞧着顾令月一双剔透的荔枝眸,笑着道,“没什么,我觉得,阿顾的画技进步了!”
她垂眸,若有所思:阿顾如今这般风貌,连自己一介女子,都觉得眼红心跳。这世上,也不知哪个男子将来能有艳福,与顾令月交好一处?
顾令月闻言,面上却闪现一丝寥落,“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进步。”只是这样痛苦涅槃后的新生太过痛苦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做母亲丹阳公主身边的小女儿,
依赖在母亲身边。
娇宠永不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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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平五年十二月,伪燕政权败亡,虽有叛将童子明在平卢“称帝”,继续叛乱,但声势不出平卢一郡,论势力、威望与孙炅不可同日而语,这场在后世大周史书上被称为“孙童之乱”的北地之乱,实则已经步入尾声。
贞平六年元月初九,原叛军匪首孙氏男丁于洛阳东市大街之上,当众行刑诛杀。
行刑当日洛阳城气温极低,阳光照射在天地之间,却极为灿烂。洛阳百姓将东街刑台围的水泄不通。大周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对掀起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孙氏父子恨毒于心,望着孙氏父子咬牙切齿。人群之中,不时传来伤怀亲人痛彻心扉的哭声。
昭国郡主顾令月着一身素服,坐在水榭临窗的月牙凳上,弹拨一首《阳关三叠》,送别曾经结缔过的夫君孙沛恩。
东市金乌高照,孙氏父子一身囚衣押解跪在刑台之上。
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孙沛恩发妻马氏夫人提着食盒上了刑台,相送自己的爱子和夫君。
年轻的灵寿郡王孙胥奎惧怕死亡,瞧见母亲痛哭流涕。马钟莲痛断肝肠厉声叱喝,教导孙胥奎堂堂正正,对的住孙氏传承荣誉,孙胥奎闻言身子震动,遂停止哭泣。父子二人含笑慨然赴死。
阳光照在书房外的芭蕉上,绿叶摇曳,顾令月断断续续的弹了半晌琴曲,无力停住。砚秋打起帘子入内禀道,“郡主,
马夫人在宅门前求见,说是谢过郡主恩典,让她得以前去送孙氏父子一程,为他们收殁尸身。”
顾令月推开了琴台,心中凄恻,转头道,“你出去转告她,她此时心伤,想必未必想见我。我就不去见她了。孙氏父子明正典刑,但她还有一个没入教坊的女儿。如今孙氏刚刚覆亡,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我也没法子襄助。待到过个两三年,风头淡了,我会想法子安排孙允筝假死,让她们母女团聚,一块儿过隐居平淡生活。”
宅子大门外,马钟莲闻言泪流满面,目光激动闪烁,“民妇多谢昭国郡主恩德,日后会日日念诵经文,祈祷佛祖保佑昭国郡主一生平安如意。”
孙氏男丁的鲜血浇红了洛阳东市街头,也合上了大周孙童之战的倒数篇章。
皇帝御驾亲征驻扎东都多时,关中空虚已久,因此决意御驾返回长安。天子结束了驻留东都对战局的一年督战,返回关中。平北大将军李征仪率十万大军留守河东,继续征伐童氏。
贞平六年元月,天光甚好,圣驾如同一条逶迤的长龙,一路往长安而去。
昭国郡主顾令月由好友凤仙源陪同,一道返回长安。
御驾一行车行极快,不过数日,便到了潼关。
古老的雄关坐落在山城之中,巍峨雄壮,俯瞰着关中内外。
守关关长甲胄前行参拜,“臣等恭迎圣驾。”起身转过头去,对着关卫做了个手势,潼关大门便在众人注视之中缓缓打开,御驾行从一一随行通关。
昭国郡主的七宝车进入关门的时候,她掀开车帘,瞧着暌违的这座雄关,想起自己两年前经过潼关的场景,不由潸然泪下。
遥想自己两年前奉旨和亲,亦是从这座关城出过,赴往遥远陌生的北地。那时候的自己心情灰暗,对前路毫无期待,满心充满了凄惶情绪。
时光饿尔,一恍两年时间过去,自己重临关城,却是归来。
故地重游,当日凄惶的情绪已然不在,却依旧充满了对前途的茫然之感。
痛断肝肠。
入了潼关,关中沃野千里的莽苍平原便如同一卷苍茫的画卷一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周君臣众人皆因孙童之战的缘故,前往东都洛阳督战,阔别长安已经一年有余,如今归回关中,登时精神振奋。
“我说师姐怎么来洛阳呢。”顾令月含笑瞧着凤仙源戏谑道,“原来感情不是来探望我的,倒是来和傻大个姐夫团聚的。”
凤仙源闻言脸蛋一红。随行圣驾身边禁卫副统领铁勇,正是凤仙源结缡的夫君。一路途中,二人乘护驾职务之变,三不五时打开车帘含情对望。“哪有的事?”
辩驳道,“——这是意外。此前我怎么会知道,他会负责守卫您的安全呀!”
顾令月闻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觑着她,“师姐姑且继续扯,我姑且听之。”
七宝车车厢微微摇晃,一路继续向长安前行,顾令月想起小姨玉真公主,开口问道,“师姐,我不在长安的这几年,长安可好?小姨玉真公主可好?”
提及玉真公主,凤仙源面色有些奇异,“公主贵人,自然一切皆好。”她审慎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时光飞速进展,地图终于切换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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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撩妹技巧第一条,撩妹的这个“妹”字,乃是特指,指已故丹阳大长公主独女,表妹昭国宜春郡主顾氏令月,并非泛指,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妹妹。——《皇帝陛下撩妹日志·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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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是个好地方,有权贵,有美人,有文士骚客,也有数不尽的八卦奸*情。世宗皇帝和昭国郡主(纯昭皇后)的八卦是悱恻动人,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条。时人惊之、叹之、歌之、咏之,百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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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2017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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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源道, “玉真大长公主乃是贵人,自然日子顺遂。只是大长公主近年来发生了一些琐事。如今去了蜀地,不在长安,大长公主素来疼你,若是在长安,定然早就来接你。倒轮不得我做这第一个接你的人了。”
顾令月奇道,“小姨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等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凤仙源面色奇异,“只是公主之事,总不该由我这个民女向您提起,还是等大长公主回来,由她亲自告知吧。”
顾令月闻言愈发好奇,只是她知凤仙源性子审慎,既这般说了,便必不会透露详细,便也不再催逼,转了话题。
御驾一行加快行路速度,不过数日,便赶了千余里路程,长安城就已经在望。
顾令月心情动荡,听得外间传来一阵马匹逆向奔驰的声音。过的片刻,在自己车厢外停驻,随后传来车厢外从人恭声参拜“圣人”。梁七变在外头温和恭敬询问,“昭国郡主可在?”
“在的。”顾令月应答,掀开车帘,抬头望着车外策马的姬泽。
御驾一行日日赶路,皆有风尘仆仆之色,姬泽却一身劲装,利落干爽,眸光神采奕奕,关中落落的风吹过他的头盔,越发显的风神夺目。
顾令月问道,“圣人,您怎么过来了?”
原野上的风连续不断,将姬泽的衣襟吹的直贴肌肤,姬泽凝视着顾令月,沉声问道“明儿就要回长安了,有些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你。”
,“阿顾,重回长安,可会觉近乡情怯?”
“九郎说的是哪里的话。”顾令月朗朗而笑,“长安是我的家乡。如今久别归乡,舒心畅意,如何会有别的感觉?”
姬泽仔细瞧少女眉目,见少女眉目间一片清朗,似乎却无烦忧萦绕,方放下心来,“如此就好。”
瞟到跪伏在顾令月身后一名陌生眉眼女子的身影,略微打量了一眼,“这位就是凤娘子?”
凤仙源施了一个拜礼,“臣妇凤氏拜见圣人,圣人万福。”
“听阿顾多次提到你,倒是第一次见。”姬泽微微一笑,“神策将军铁勇骁勇善战,朕素信重之。论来你是他的妻房,也算的是自己人。你能多多陪伴郡主,朕领你的这份情。”
“圣人客气,”凤仙源温言,“臣妇与郡主本是师姐妹的情分,彼此间又相处的来。自然愿意相伴郡主左右,若能够稍稍令郡主开怀。便是臣妇荣幸了!”
“那就好。”
“阿顾,”姬泽目光重新视向顾令月,“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朕会护着你,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你放心就是。”
顾令月姓欧命自己叛国么泛起一股复杂之意,眨了眨眸子,随即笑道“臣妹多谢圣人,”含笑道,“有九郎这般说话,说不得日后在长安,阿顾便可以横着走了!”
姬泽唇角泛起舒心的笑意,“你尽管横着走,便是捅破了天,都有朕替你兜着。”
……
“回神了,”顾令月伸出五指在凤仙源跟前晃了一晃。
凤仙源从此前的痴呆中醒过神来,眸中出现不可思议色彩,“我居然见到圣人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顾令月不以为然,“圣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支眼睛。见了就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当然觉得没啥大不了。”凤仙源道,“你是郡主,与圣人乃是至亲,自然常与圣人面见。我一个民女,能够直接面圣,也算得是走了大运了!”
说来,转头望着顾令月,目光带着微微探究神色,“论起来,圣人对郡主倒很是好!”
顾令月道。 “圣人待我,算是不错吧!”目光悠远。
她需要这份盛宠善意,不管是来自自小一处长大的善缘,还是出自姬泽此前和亲对自己的愧疚,都无甚关碍。
凤仙源见顾令月神情坦然,倒觉得皇帝对阿顾的这份情意不过是出自兄长对妹妹的照顾和愧疚,此前自己那份匪夷所思的想法终究只是虚妄罢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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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朱雀大街棋盘巷
行人司暂署官衙大廷中,蔡小昭一身青绿官服,直跪在地上,听着册受宦官高声宣读着册命,“……册司使蔡小昭为行人司督司,原秋部司使之职,可由司中人替之。”面上泛起激动神情,恭敬道,“属下谢圣人恩典。”
经此次昭国郡主功劳,终于册命督司一职。
崔夜来将策官制书交到蔡小昭的手中,笑着道,“蔡督司,恭喜了!”
蔡小昭温文道,“日后宫中还要崔阿监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崔夜来向着行人司东院方向看了一眼,隐晦笑道,“那一位虽身份高贵,论来,做实事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宦官。”
蔡小昭垂眸不语,含笑与崔夜来寒暄几句,送走了这位宣旨中使,转身入司。
行人司以中轴道一分为二,分为东西二院。当年皇帝定行人司设两位司主,一为宗室一为宦官,分领司中东西两院,共同掌行人司权,其下各设副手督司一名,正四品;督司一职默认由司主选定的继承人担任,接受司主亲自培训□□,以期日后接任主掌之责。
又设春夏秋冬四部,春部掌培训探查消息及间子;夏部掌大周各地探子人事;分属东院宗室司主掌管;秋部掌武;冬部掌消息整合分析,分属西院宦官司主掌管。四部各设长官司使,职司正六品,统领部事。机构结构分明,各司其职。
初升朝阳照耀的宫道上,一名年轻的男子立在其上。浅绯色胸纹青鸟行人司官服,赭冠深带,凤眸狭长,容色高贵。
蔡小昭点头致礼,“郡公。”
渤海郡公姬焰阴阳怪气唤道, “哟,原来是蔡司使啊。”顿了片刻,“啊,不,如今该称为蔡督司了。”
阳光轻轻洒在司衙长廊上,两位年轻行人司督司在廊道上狭路相逢。
初代两位行人司主,为河间郡王姬璋和内侍少监马燮。二人精诚合作辅佐今上朋友,彼此容让,颇有同事情谊。合作良好。近年来,今上渐渐君威深重,河间郡王姬璋虽依旧深受信重,但也略感高处凄寒,生了功成身退的心思,上奏折向圣人请辞司主之位。姬泽不许驳回。姬璋却连上数道奏折坚决请辞,同时奏请圣人在宗室后辈中遴选新的司主候选人,姬泽叹息片刻之后最终同意。
河间郡王又奏请皇帝择选宗室子弟继任行人司主之位,姬泽从其所想,在宗室新一辈后人之中择选了渤海郡公姬焰。
这位年轻的郡公身世高贵,为人精干,甫一入行人司便封职督司,直接受河间郡王教导,只等成熟便可接手姬璋职位,升任行人司主。
另一方面,少监马燮也因年纪渐渐老迈,力不从心,属意自己的徒弟蔡小昭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报选提升蔡小昭为督司的旨意送到御前,却被暂时扣押,没个音信。因此长久以来,蔡小昭仅为行人司秋部司使。
而此时,行人司两系的继承人在太初宫中狭路相逢。渤海郡公年轻高傲,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肆意展示着华美的羽翼。蔡小昭退后一步,眉目平视,神态恭敬。本自眸色略带一丝茶色,如今初生的朝阳照在微垂的面容上,越发显得肌肤白皙犹似透明,睫毛纤长,秀美胜似女子。
此前蔡小昭论职司低于姬焰,行路之时不得不退避,刚刚得封督司,二人身份虽有差别,与行人司中职司却是平齐。再相遇逢,便上前抵齐,悠悠道,“不敢当。日后与郡公还有合作之处,还请郡公多多指教。”
姬焰冷笑一声,“听闻蔡司使在北地立下汗马功劳,当真可喜可贺。只是,”话音一转,
“论起来,蔡司使任职秋司司使,本职乃是司教导武艺。这等寻人消息之事乃是夏部职司,你越过夏部闻人司使自行行事,是否有擅权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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