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微微一笑,“李卿过谦了,你主持朔方一方,兵强守坚,外虏吐蕃不敢进犯。定是胸有丘壑,尽管直说便是。”
李征仪方道,“臣以为,如今大周兵强马壮,士气强盛,叛军内耗,平定叛乱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北地亦是周土,平定之后亦需朝廷安抚统治,我方大将领军作战不应孤立着眼战局,若能统筹考虑后续民生,则更加完备。
姬泽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激赏之色,“李卿此言颇有见地。”环视殿中文武臣子,“朕此次前往清河,见乡间民生凋敝,百姓皆有厌战之心,着实痛心不已。如今大周战局平定乃是首务,但朕更盼着及时收束失地,安抚北地受苦百姓。”
众臣闻言俱都拜伏道,“圣人圣明!”
姬泽从御座上起身,“朕欲拜朔方节度使李征仪为平北大将军,总领北地战事。平定叛乱。”
李征仪大踏步而出,硬朗拜道,“臣,领旨。”
弘阳殿宫宇高大,一时间朝野慕服,天下归心。
陛阶上姬泽略微走了几步,复开口,“叛军战事尔等过后可再详加议论,朕这儿尚有旁事需与众卿等商议。”
“朕之御妹长乐公主姬红萼,与表妹宜春郡主顾氏。俱为宗室贵女,北地之战中立下功劳硕硕。此前叛军占据河北诸郡,御妹长乐于乱起最盛之时起兵夺回土门关,启河北诸郡复军先潮。此后又固守土门,数度击退叛军,立下赫赫战功;丹阳公主之女宜春郡主顾氏,深明国家大义,抛家去国前往北地,孙氏叛起之后身陷囹圄,出生入死方回归周室。二位皆是朕之亲眷,当予以封赏,
诸位爱卿可好生商议商议,拿出一个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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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殿中,顾令月对于异母姐顾嘉辰在宫中的存在一无所知。立在太初宫前殿东侧,瞧着面前的宫殿门楣。
此殿乃是自己少年时在东都曾居住的殿宇,位于前朝殿宇长生殿的一处重要配殿,位于前朝与后宫的交界之处,最特别的地方乃是距离皇帝姬泽居住的弘阳殿距离十分的近。
“……前天的时候殿中省就交待下来,将飞仙殿收拾出来准备给郡主居住。”太初宫韩尚宫伴在顾令月身边,伺候顾令月观看殿中陈设,娓娓禀道,“这殿中一切布置皆是按着郡主少年时习惯安置,郡主瞧着如何?”
顾令月点点头, “您费心了。” 眸光扫过殿中陈设熟悉点滴,荔枝眸中泛起怀念色彩。
少年时在东都记忆分外温暖明亮,经年岁月,以为早已经忘记,没有想到,见着这座熟悉的宫殿,有些记忆深处的东西重新泛起来。
认真论起来,若不涉及军国要事,皇帝对自己这个臣妹确实也算是关怀必至。
她收拾心绪,转头道,“这儿已经颇好了,只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宫外臣女,在宫中不过是客居,这飞仙殿位置太过紧要,宫中有无其他偏僻宫室,可让我搬去居住?”
韩尚宫垂眸道,“这是上头吩咐下来的。郡主您别为难奴婢。”
又道,“早前太初宫曾经战乱,部分宫室有破损损坏,如今战时一切从简,大片地方没有休整出来。只弘阳殿附近因近前朝要地,率先收拾出来。您此时便是想寻一座偏僻宫所,宫中也寻不出来。倒不若就在这儿安心安置下来吧。”
顾令月听着这般情况,没奈何,只得点头应道,“如此,就劳你费心了。”
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弘阳殿的殿檐之上,将弘阳殿照耀的愈发高大。
内侍梁七变立在殿门下,听闻了宫人禀报的消息,唇边扬起微微的笑意,挥了挥手,吩咐道,“下去吧!”
天空色泽湛蓝如瓦,梁七变的心情十分佳好。
殿中省御前时候乃是兵家要地。按制共设四位内侍,自己乃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进位最晚,凭着早年接回宜春郡主的功劳方进位御前。孙童之乱起后,圣人思念郡主,自己因着这份渊源颇得圣人青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
另一名内侍王孝恩为与自己争权,寻来宜春郡主异母长姐顾氏嘉辰,怀着献媚的念头进献到圣人面前。倒也因缘际会,得了几分“青云际遇”,趾高气昂,不仅顾嘉辰滋生了一番“青云之志”,连带着献美有功的王孝恩亦水涨船高,重显昔日辉煌,——只是这等际遇,因着宜春郡主而起,随着郡主的平安归来,也便刹然寂灭。
此时此刻,梁七变听闻那位顾大娘子作死消息,心中愉快。念及当日在宫廊之中偶遇王孝恩,斜着眼睛看自己教诲出声,“需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想要后来居上,还差的远呢!”眸中闪过一丝怨恨之色。
顾嘉辰即将覆灭,作为怀着献媚心思的王孝恩亦立到了悬崖边缘。趁他病要他命,他不介意上前狠狠的踹上一脚,将王孝恩彻底踹落下去。
弘阳殿中帘幕低垂,新任平北大将军李征仪入宫拜见天子。姬泽望着赋予重望的大将,含笑道,“李卿,朕信重于你,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李征仪得蒙君主深恩,眸中激动,上前一步跪伏在地,郑重道,“圣人信重,臣肝胆涂地,必誓死相报,万死不辞。”
姬泽淡淡一笑,“万死就不必了——朕信的过李卿。”
李征仪附和而笑。
姬泽行了数步,不知思及什么,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奇异色彩,“朕此前曾埋过一条暗线,如今这时候也该起效了。若幸运的话,说不得能奏奇功,助李卿一臂之力!”
梁七变侍候在殿外,见着平北大将军离开,方进入殿中,悄声在姬泽耳边禀道,“圣人,西边传来消息,那顾大娘子大闹貌似癫狂,可怎生处置?
姬泽闻言怔了片刻,方记起此人。眸中露出一丝厌恶,“是她?”
“可不正是。”梁七变娓娓述道,“此前王内侍偶遇顾氏,生了照拂之心,将她救回安置,将如今郡主平安归来,这位顾大娘子与郡主素来不睦,若是撞到郡主面前,口出不敬之言,怕是不好。”
姬泽闻言眸光微闪,掠过一丝厌恶之色,“她如今是安置在何处?”
梁七变道,“王内侍将之安置在东都一处民宅。”又道,“当初圣人出事,冯御医力主,她又得王内侍襄助,便留在了东都。今日圣人迎宜春郡主回宫,顾大娘子去城门迎接远远见了郡主,生了怨怼之心。”
姬泽闻言心中愈发不豫,连带的对当初荐人的王孝恩也生出了一丝迁怒憎恶之心。
眸光微沉,“你速速前去,将指悄悄处置了。”
梁七变精神一震,应道,“是。”转身领命离去。
“慢着。”姬泽唤住梁七变,如今阿顾初初平安归来,他心中平安喜乐,竟消弭了部分杀意,心头生出了一丝柔软之念,“阿顾此次能平安归来,也算是上天庇佑。朕想为她积福,不愿多生枝节。那顾氏便饶了她的性命,命人遣送回长安顾宅,交其父吧。”
顿了片刻,又吩咐道,“将人处置好了,莫让她闯到郡主跟前,惊扰了郡主兴致。”
梁七变眸中闪过一丝浅浅失望之色,躬身弯下腰去,恭敬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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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此乃命数,非战之罪也!”宅子中,卯娘面色灰败。
顾氏嘉辰本就是借着嫡妹宜春郡主的机缘得了一丝垂青,如今既然正主平安归来,这个王孝恩竭力遴选出来替代顾令月的替身便自然没有了用处。
抬头望着顾嘉辰,神情疲惫劝道,“大娘子,听奴婢一句劝,事已至此,已经不可为,若当断得断,尚可得一丝善果。虽再无尊贵显赫之机,但尚可平安度过一生,但若心生不平,兹涅怨气,行出胡搅蛮缠之事。怕后果就糟糕了!”
顾嘉辰咬牙切齿,眸中露出疯狂之色,“我不甘心!”眸中浮现出一丝疯狂色泽,神色扭曲犹如厉鬼,“我为了这个绮丽的梦想,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目光低垂,视向自己的双腿,“我用尽一切手段,生生将自己装扮成了那个我不喜欢的人。只要我再努力一把,许是就能够成功了!”她面上又哭又笑,“偏偏这个时候,顾令月回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
“纵然你不甘心又能如何?”卯娘厉声喝道,“一切自有因果注定,事到如今,悬崖勒马犹时未晚。”
“我不!”顾嘉辰大声喝道,心中犹然生出一股狠决之意,“要我就这么咽下一口气认输,绝无可能!”
霍然起身,“我去寻顾令月给我一个交待!”急急行到门处,瞧见一名内侍领着侍卫大踏步走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嘉辰:警告,警告,炸弹即将爆炸。
姬泽:拆弹。
(炸弹停止运转,安静片刻后)
顾嘉辰:警告,警告,炸弹延缓爆炸时间,延缓爆炸时间,将在一段时间后爆炸。将在一段时间后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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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悲!
姬泽(泪):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绝对不会一时慈心发作,绝对会立即要了那个女人的性命,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泪)
☆、第十章
第十章 2017年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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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辰面色大变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送你上路的人。”内侍省内给事崔夜来道。“上头有命,命咱家遣人送你回长安。顾大娘子,您这就请吧!
顾嘉辰被逼迫退后,一颗心迅速冰冻下来,冷声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挺直背脊傲然道,“叫王阿监前来见我。”
崔夜来闻言勃然变色,“顾大娘子好大的口气。”
内侍省中,老派王孝恩和少壮派梁七变的争权,随着宜春郡主归来,以梁七变的胜利落下帷幕。王孝恩被圣人遣出御前,前往上阳宫任职宫监,昭告着他的彻底失势,以黯淡退出权利争夺场的结局告终。
一时间,梁七变扬眉吐气,御前势盛炙手可热。
崔夜来作为梁七变的嫡系,亦自水涨船高。
他身体有些残缺,心性便愈发变的怪诞刻薄,哪里容得似顾嘉辰这般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摆这幅架势,一摆手中拂尘,轻蔑瞧着面前女子,刻薄道,,“本监奉上命负责处置你的事情,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想见谁就见谁?做的美梦。至于那王孝恩,”冷笑片刻,
“他如今自身难保,怕是顾不得你了!”
此刻扬声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前伺候顾大娘子。”
侍卫应声上前,押解顾嘉辰。
顾嘉辰拼命挣扎,放声嘶鸣,“放开我,我要见顾令月。”
崔夜来上前,狠狠抽了顾嘉辰一巴掌,“宜春郡主那般的贵人,如何是你这样烂泥里的人能够直呼其名的。”
顾嘉辰脸被打的偏到一边去,脸上火辣辣疼痛,只觉嘴中腥涩,半边耳鸣嗡嗡作响,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惊惧之意。
感觉那名宦官蹲在自己面前,轻轻抚摸着自己挨打那边脸蛋,肌肤冷腻犹如蛇爬。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面前人阴冷道,“圣人仁慈,饶你一条性命。这队侍卫会将你押送回长安。你若是想安分活命,便该知道闭紧嘴巴,尚可留一条性命。否则的话,”冷冷一笑,
“若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挥手道,“拖出去。”
侍卫应声,将顾嘉辰拖了出去。
顾嘉辰不发一言,一双眸子愤恨如同滴出血来,“顾令月,”心中怨毒默念,“我定会让你为我今日遭受的侮辱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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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燕邺都
夕阳照耀在宫室宫檐之上,竟有一丝鲜红的色泽,似战场铺陈的鲜血,烁动人心。
北都王孙沛恩在孙炅灵前继位之后,成为大燕新任“皇帝”。先帝孙炅骤然暴亡,虽然性情暴虐,但在诸位大燕臣子的心中分量极其尊重,死的这般不明不白,诸臣心中都涌着一股郁郁之气。孙沛恩初初得势,便悍然派遣人马诛杀外戚曹氏一族,宫中曹后亦离奇殉亡,曹岁吾匆匆出逃,随即指责孙沛恩弑父。因当夜之事确有几分扑朔迷离之势,众位大臣虽不能确认,但再加上孙沛恩此前已有杀弟前科,却或多或少起了几丝疑心。
一时之间,邺都瞧着虽然安静,整个叛军高层阶层之中却充斥着一股沉重气氛。
此时此刻,伪帝孙沛恩坐于殿中,眉宇之间一片黯然疲累。
谋士房安之拱手进谏,“……旁的也就罢了。陛下登基,最要紧的是确立新君权威。骤然族诛曹氏,手段酷烈,朝臣难免生出心寒之感,陛下当初此事行的……着实是太过了!
孙沛恩闻言傲然冷笑,眉眼之间一片睥睨之色,“朕便是容不得他们多得意一会,要他们为过往的事情立即付出铁血代价。”
他一生的悲剧,便是自曹氏女仗曹族权势与孙炅交勾起始。曾发誓终有一日要将曹氏踏在脚下,如今终于践行,百般快慰,
至于曹岁吾泼的流言,昂首傲然道,“朕行事无愧于心,无惧于曹氏小儿泼什么脏水。”
房安之瞧着新帝强硬的态度,心中叹了口气。
先帝孙炅暴亡之夜,确实发生了很多离奇事件。
行宫宫门处有孙沛恩夜里入宫的记录,却无出宫记录。
孙沛恩当夜行踪成谜,直至清晨,方发现先帝孙炅殿中暴亡。
李狍儿诛杀得手,如何竟能顺利从重重守卫的行宫之中逃脱出去?
清晨之时先帝鲜血已经冷透,显见的已经亡故一段时间。这么长的时辰里,宫中就没有一人入内查看先帝情况?
而平江王曹恩利被顺利诛杀,也是因着事出突然毫无防范的缘故。反过来说,北都王孙沛恩能够迅速派人杀戮曹氏,逼亡曹后,手段也太过凌厉迅速,难免让人怀疑,是否早就已经知情引而不发。
这中间疑点重重,臣子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疑虑。再加上孙沛恩的杀弟前科,也难怪曹岁吾指责出声,众臣集体喑哑,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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