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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长公主——青色兔子

时间:2017-10-08 19:27:01  作者:青色兔子

    一别五年,两人都长大了。
    两人并肩往公主府走去。
    “听说你在北通做了少将军?那可威风的很呐。”燕灼华轻轻笑着,裹紧了披风的领口,感到浑身涌动着淡淡的暖意。她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知道身边走着一位旧时的友人,心中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她朋友向来很少,不,应该说是几乎没有。
    儿时玩伴……大半也是哄着她的宫女侍从,唯有一个千夜瑾,比她大上五岁,且因为身世缘故深为她父皇疼惜,所以敢于欺负她。她小,又没他“阴险”,几乎难得讨回场子来。记得当初送千夜瑾去北通,她本来该是兴高采烈的,却不知为何躲在九天御龙殿的八宝阁后痛哭了一场。那时候,她父皇刚刚驾崩,赵叔叔就带着千夜瑾离开了。
    一去五年,怎么也没料到会这样再见面。
    相逢一笑,倒也真有几分泯恩仇的味道。
    “在一个偏远荒凉的北通做个少将军,有什么好威风的。”千夜瑾口吻凉凉的,还是像少年时那般讨人嫌,“你在大都做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殿下,那才真是威风的很。”
    燕灼华叹了口气,一直压在心底对谁也无法说出口的话,竟这么半遮半掩地吐露出来,“谁说我是一人之下了?我该是“二人”之下、甚至“三人”之下才对。”皇帝固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在她之上,不是还有太后么?也许再加上野王燕九重,那不就是三人了么?
    千夜瑾闪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公主府前。
    燕灼华问道:“你在大都可有住处?”
    千夜瑾环顾着公主府左右地势,随口道:“义父在大都还有一套旧宅子,我带人暂住那里。”
    燕灼华知道他骨子里要强,只道:“你住哪里我管不来。若是你带的那些人不爱跟你住在一块,我的木兰离宫空房子是很多的。”大都的旧宅子,要住成千上百的骑兵,总是勉强了些。
    千夜瑾负手看她一眼,挑挑眉毛,似乎要说话又忍住了。
    燕灼华摆手道:“别说!我知道你嘴里一定没什么好话——我进去了……明日你有事情吗?“
    千夜瑾挑挑眉毛,“长公主有事吩咐?”
    “我哪敢吩咐你……”燕灼华微一踟蹰,低声道,“我就是想问问北通的情况……”
    千夜瑾了然,歪头研究着府门前的那尊石狮子,淡淡道:“你要问那个玉奴是吧?他很好,武艺极佳,我启程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小队长了。我从北通到大都,路上用了一个多月,只怕他这会儿都做到营长了——你的人,你还信不过吗?”他看到燕灼华脸上的表情,调侃了一句。
    “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燕灼华听到十七过得很好,放心的同时,却又生出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离开了她,他并不会怎么样。

☆、第58章 冬合欢

大都的初冬,空气冻得干净清洁。
    木兰离宫外的小径上,远远走来一对璧人。
    红衣的是燕灼华,黑甲银盔的却是千夜瑾。
    “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宋元浪,他的情况我的人已经摸清了。”千夜瑾目光平直,望向澄澈的蓝天与无垠衰草相交的那一线,“况且他在南安动静不算小,我想义父那边早有准备了。我已着人发信往北通,若义父已经动手,咱们倒不必帮倒忙。若义父这次疏漏了,我的人再出手也不算晚。”
    燕灼华放松笑道:“你一来,我诸事都妥当了。”
    千夜瑾却向着路旁弯下腰去,从万千黄绿的野草中扶起一株草茎仍生机勃勃的来,仔细端详。
    燕灼华从他身后探头看去,好奇道:“你在干嘛?可是有什么不妥?”
    千夜瑾摇头,手指还摩挲着那草茎,“这草经冬不凋,着实罕见。若是能引到北通去,倒能剩下不少马粮——这草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回宫唤匠人来问问。”燕灼华笑着,两人并肩往离宫走去,她又道:“物有反常,必有蹊跷。这草也不是经冬不凋,只不过比寻常的野草耐冷些,经得住秋霜,却经不住冬雪的。再者这草栽在路边观赏还行,若要给战马做粮草,恐怕还要先用普通骡马试验一番……”
    她一路只管说,忽觉身侧有目光灼灼,一抬眼就见千夜瑾盯着她。
    “怎么了?”燕灼华问道。
    千夜瑾笑笑,将那一杆草茎夹在指间,只是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走。
    燕灼华追上两步,“你又笑什么?”
    千夜瑾等她追及,便将手臂微微一抬,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的,那草茎已经落在燕灼华青丝之上。
    衣饰华美,妆容整洁的女子,脑袋上忽然冒出来这么一支杂草,都足够恼人了。更何况,这支杂草落上的脑袋,属于全天下最尊贵的少女。
    燕灼华咬牙抓下草茎,抿唇瞪着千夜瑾。
    两人静了一息,燕灼华忽然发足急奔,直冲千夜瑾而去,手里的草茎也攥成了一团。
    千夜瑾大笑,不慌不忙迈动脚步,始终在燕灼华前面三步远的地方。
    “堂堂少将军,落荒而逃很威风么?”燕灼华眼见追不上,喘着气出言“挑衅”。
    千夜瑾恰好已到了离宫门口,他便停下来,看着燕灼华扑上来、将一团杂草塞到他脖颈下的衣衫里去。
    燕灼华得胜拍手,又笑又跳,才跑了一程,脸颊红扑扑的,霎是鲜亮。
    千夜瑾探手颈后,将那一团杂草夹了出来,口中调侃道:“还是小时候的性子——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燕灼华还在得意地笑,鼻息急促。
    两人头顶是脱光了繁冗叶子的合欢树。
    千夜瑾轻轻拍着树干,上下打量着,叹道:“这株合欢树也长大了。”语带缅怀。
    燕灼华同他一起仰头看着那树,想起小时候同他在树下嬉戏吵架又和好的场景,不觉也微笑起来。笑着笑着,一缕花香忽然从记忆深处泛了起来。
    千夜瑾看她变了神色,问道:“还在担心宋元浪的事情?我都部署好了。”
    燕灼华勉强一笑,举步入内。
    千夜瑾看出她魂不守舍,却也没有多问,只又轻轻拍了一下那合欢树粗糙的树干。
    石太后这几日心情不太愉快。
    冬日天燥,石太后便病了,太医诊断说是气虚脾弱,用着药也总不见好。
    这日用过早膳,石太后便由素姑姑服侍着用药。
    “苦,还涩。”石太后拿蚕丝帕子按在嘴角,妩媚的双眉蹙成一道恹恹的褶皱,她叹气道:“哀家如今病了,宝儿却还在置气……”
    素姑姑陪笑道:“殿下出了城,只怕还不知道娘娘病了。”
    “和那个千夜家的小子一同去了木兰离宫吧?哀家全都知道。当初先帝给千夜家平反,是先帝心慈。如今千夜家只剩那一个小子,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哀家为她选出来的巴州刺史之子相比……”石太后话说得急了,咳嗽起来。
    “夫妻之事,还要殿下自己喜欢才好……”素姑姑垫了一句,却还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劝道:“千夜少将军与季公子都是少年英才,只是北通苦寒,到底比不上巴州富庶。娘娘的苦心,殿下只怕还没明白过来。”
    “正是这个道理。”石太后拍着素姑姑的手,因为咳嗽而潮红的脸上泛起坚毅的表情,她一扬下巴,“去传宝儿身边那个山野大夫来……”
    石太后口中的山野大夫,乃是先药王的关门弟子黑黑戈及。
    宋元澈狱中自尽后,黑黑戈及便在燕灼华府中安顿下来,每日潜心医术,时不时抓几副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方子给绿檀。有一日,绿檀被众婢女打趣地红着脸躲到燕灼华身边去,偏偏燕灼华也促狭,一句“我瞧着那莽大夫待我也不如何恭敬,倒是把你当了正经‘主子’。”让绿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石太后这会儿点名要黑黑戈及来看诊,当然不是看上他的医术,而是要通知燕灼华一声,“母后病了,你看着办”。
    燕灼华自然不会不懂。她听太后宫中来人说了来意,便让黑黑戈及跟了去太后宫中。她本人却还是在木兰离宫中,不曾去看太后。
    母女之间,僵成这副样子,也着实难看。
    燕灼华想起那日自己无意识中写下的那八个字,激灵灵一个寒颤,从心底打穿全身。不管母后同燕九重谋划着什么,要她嫁人她是万万不肯的。这倒完全不是因为石太后和燕九重,燕灼华这会儿对婚嫁之事着实不感兴趣。
    那日宫中夜宴,少年俊杰齐聚一堂,然而在她眼中,并不比一株草、一朵花更美好。
    想她两辈子加起来,动过心的不过三人。宋元澈已死,宋元浪诈死,还有一个十七被送去北通——相隔何止千里。也许下次相见,都要多年以后了。
    燕灼华叹了口气。
    “殿下,大都公主府处转来的信件。”丹珠儿将厚厚的文书小心摆放在紫檀木桌上。
    燕灼华粗略翻了翻,除了例行府中事务汇报之外,独有一则是北通发来的,一则封皮上写了“季英然拜上”。她先将北通来的那封捡在手中,想起那日宫中夜宴,季英然那双少年纯粹的双眸,便将后一封也拎了出来。她虽然无意婚嫁,却也不介意身边有个人陪着。
    她先拆开北通来信,将那一张两尺长的信笺细细读来,脸上神色一忽儿喜一忽儿悲,好似在读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一般——实则不过是一个人的日常起居记事。
    看到最后一句,“上旬领将军令,出兵南下,隐匿暗行”,燕灼华微微一愣,赵叔叔给十七派任务了?有危险吗?她即刻便想给赵将军写信,好在理智尚存,知道不像样子,叹了口气将墨笔搁下。她送十七去建功立业,却又要因为路途上的危险阻拦这一切——岂不荒谬?
    燕灼华胡思乱想了一番,便没有心绪再去看季英然的信,将他的信随手摆在书架上,取了一部《绿井词话》来看,想要平复心情。
    这会儿看去,书里字字句句都触目惊心起来。
    “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
    十七在身边的时候,日子也不过平平淡淡过着,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桥段,也不曾有大吵痛哭的戏剧上演。一件又一件的小事,溶在日常生活的间隙里,就像秋夜落满青石板的白霜,薄薄一层,被月光一照,就隐匿在月光的皎洁下,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然而一旦分别,才觉出那深入骨髓的寒气来。
    一个人的时候,孤单便如附骨之蛆、吸髓之虫般缠绕上来。
    明明在他不曾出现过的年华里,她一个人也自在快活的。
    如今却是,别后常忆君。
    燕灼华合上手中书,长长叹了口气。自十七走后,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忽然听到门外喧嚷声,燕灼华眉头微皱,扬声问道:“怎么了?”
    绿檀匆匆入内,红着脸道:“是黑黑戈及大夫回来了。”
    “太后不是要他留在宫中吗?”燕灼华问道。
    绿檀脸上更红,她低声道:“黑黑戈及大夫说……换了地方他睡着不着。”
    燕灼华看在眼中,摇头一笑,想到太后,到底是母女,便是恨极了也有一层爱在。她淡声道:“让他进来——说说母后的病如何了……”
    入夜,燕灼华独卧寝室,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绿檀点起夜灯,隔着帘子柔声问道:“殿下,要茶吗?”
    燕灼华朦胧道:“点一支合欢香……”
    清甜的合欢香弥漫了夜的寝室,好似新鲜的合欢花就扎在帐角一般。
    燕灼华半醒半醒中,望见帐角仿佛开出了云蒸霞蔚般的合欢花,一把把粉色小扇子般,坠满在她迷离的梦境里。梦中,十七立在暮春的合欢树下,同她温声道:“合欢,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令人欢乐无忧。

☆、第59章 变天

燕灼华对自己婚事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翻转。
    一个月前,她还从太后精心准备的“驸马宴”中拂袖而去;一个月后,她同千夜瑾连婚期都在商议中了。人们说,到底是青梅竹马,在长公主殿下眼中,千夜少将军自然是不同的。
    众婢女也都喜气洋洋起来,只除了丹珠儿偶尔还会为十七忿忿不平一下——而这点不平,在知道十七已经做上校尉之后也消失了。
    连石太后都妥协了。她本来很是看好有个来自巴州的高门子弟,却执拗不过女儿的喜好,到底也认了这从北通来的少年将军。只是人后难免向素姑姑感叹几句,抒发自己的不满,然而那又如何?结尾的话总还是落在“宝儿欢喜就好”这句话上。
    “昨晚睡得还好?”千夜瑾举起手臂,攀着窗框,似乎在考察这窗户是否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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