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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宠——布丁琉璃

时间:2017-12-12 15:57:10  作者:布丁琉璃
  纪王在姚管家的牵引下迈进正厅,脚还未进门,惜月那丫头便扑了过来,脆生的嗓音如出谷黄莺,高声道:“四哥!”
  纪王下意识搂住她,温声道:“小心些,坐好。”
  惜月便乖乖坐好,时不时瞄了一眼纪王眼上的缎带,失望道:“你的眼睛还没好啊!”
  “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我在寺中日日夜夜的念经诵佛,就盼望着你的眼睛能早日康复,母妃能健健康康的。”
  “小九辛苦了。”纪王微笑着点点头,耳朵却迫不及待地捕捉徐南风的动静,温声唤道:“南风?”
  徐南风哎了一声,将装有君子茶糕的糕点盒放在案几上,随即向前,熟稔地牵住纪王的衣袖,将他引至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好。
  “我路过福寿楼,给你买了盒点心。”徐南风不自觉弯起嘴角,献宝似的将糕点盒放到纪王骨节修长的手中。
  纪王怔了怔,流露些许惊喜的神色。他将糕点盒放在鼻尖嗅了嗅,笑道:“君子茶糕?”
  “这都瞒不过你?”徐南风无视待嫁九公主幽怨的眼神,伸手替纪王打开了盒子,轻声道,“你快尝尝。”
  纪王低着头,视线仿佛透过白缎带落在那一盒馨香的茶糕上。他笑了笑,当真是色-如春花:“巧了,我也给你买了糕点。”
  说罢,他唤了声:“姚叔。”
  姚江便笑着呈上一个盒子,与纪王手中那个糕点盒一模一样。
  徐南风愣愣地接过姚管家手中的糕点盒,心道:不会这么巧罢?
  打开一看,果然是福寿楼的新品糕点,君子茶糕。
  两个人在没有经过任何沟通和商量的前提下,不约而同地为对方买了同样的点心,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了。
  徐南风与纪王相视一笑,各自捻了糕点,送入嘴中,又异口同声道:“好吃。”
  九公主木然地望着他们,小嘴撅起老长,愤然中带着点点忧伤:“本宫就是个多余的。”
  纪王耳聪,自然听到了她的抱怨,道:“等你找了驸马,自然也有人能宠着你了。”
  “什么驸马,父皇指不定要将我指配给哪个权臣的儿子孙子,用来巩固皇权势力呢。”
  徐南风想起那日在来仪殿,贤妃娘娘提起皇上要将九公主指婚给杨家做儿媳的事,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其实杨将军的长子,挺不错的。”
  “鲍鱼再好,我也不喜欢吃。我只嫁给我最爱的男人!”说着,她的视线直往屋外飘去,落在门口伫立的挺拔少年身上,高声道:“剑奴!”
  少年转过一张俊秀精致的脸来,躬身道:“卑职在。”
  “我要吃福寿楼的君子茶糕,你去给我买来。”
  “是。”
  “慢着!”九公主走到门口,眯着眼看了看外头毒辣的日光,悻悻道,“算了,不吃了。”
  “天气这么热,你何苦折腾剑奴。”纪王朝她招招手,不急不缓道,“过来,四哥赏你一块吃。”
  那表情,明摆着就是炫耀更多些。
  九公主顿时气结,抱臂冷哼:“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她买的,我才不要!”说着,她往徐南风身上凉凉一瞥。
  徐南风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认真地吃自己的糕点,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
  九公主听了想打人。
  纪王吃完了糕点,曼斯条理地用帕子擦净手,随口道:“什么时候回宫?”
  “不想回去。回去又要拜见父皇,又要拜见皇后,还有叩见各宫娘娘,烦得很。”九公主往榻上一坐,两条腿在罗裙中晃晃荡荡的,无所谓道,“反正也没人管我。”
  纪王警戒她:“回来第一件事不去拜见父皇和皇后,恐有闲言碎语。”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回到那座金笼子里。”九公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恳求道,“四哥,咱们兄妹好久不曾对弈了,搏上一局再走嘛。”
  纪王应得很是爽快:“行啊,要是你输了,不许哭鼻子。”
  “不会,我在平安寺祈福的这小半年,除了诵经之外便是同老和尚们下棋了,寺中清苦,只有这么一项娱乐,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呢。”
  说罢,九公主忙挥手示意侍婢:“快,将棋子棋盘拿来。”
  徐南风有些担忧,凑到纪王耳边道:“少玠,你的眼睛……”
  她的语气轻轻的,有微弱的气流拂过纪王的耳廓,像是一片羽毛划过,在他心底撩起微麻的痒意。
  他控制住想要亲吻她的念头,低笑道:“无妨,下盲棋便是。”
  九公主解下脑后水红色的发带,扎在眼上蒙住眼睛,自信一笑:“我也蒙住眼,免得说我欺负四哥。”
  八宝和桂圆拿来棋盘,纪王做了个请的姿势:“黑子先行。”
  “剑奴!”九公主蒙着眼,将守候在外的剑奴唤进来,指挥道,“七路十二。”
  剑奴了然,便按照她的指示,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按下一枚黑子。
  “南风。”纪王朝着身侧的徐南风一点头,道,“十九路十三。”
  徐南风也代替纪王,在对应的位置上落下一枚白子。
  兄妹两蒙眼对弈,盲棋下得步步惊心,徐南风望着满盘黑白纵横,不得不敬佩于这对兄妹强大的记忆力。
 
 
第30章 表白
  一盘棋下了近两个时辰, 直到日落西斜,残阳如血,棋局方了。
  纪王险胜一目半。
  九公主有些泄气地取下眼上的发带, 望着棋盘上被绞死的黑龙, 闷闷道:“四哥还是那么厉害,是我学艺不精。”
  纪王微笑 :“小九一介女流, 又年纪尚小,盲棋能下到这般境界已是极为难得了。”
  “算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九公主跳下小榻, 拍拍裙裳道,“四哥,我回宫去了, 下回再来看你。”
  “嗯。”纪王点点头,又叮嘱道,“若是父皇给你指婚,即便你心中不满, 也莫要与他顶嘴。他毕竟是天子,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与他硬碰是要吃亏的。”
  “知道了。”九公主瓮声应道。
  她挥挥手走出门, 示意剑奴跟上。
  徐南风将棋盘整理好,方对纪王道:“我去送客。”
  府门前,九公主正和姚遥笑着谈论什么,见到徐南风出来, 九公主收敛了笑意,扬手示意姚遥先退下,这才转过脸来对徐南风道:“我还以为,四哥心心念念的馒头姑娘是何方天仙,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徐南风本是出于礼节来送客,听到九公主这番言论,不禁莫名道:“什么馒头姑娘?”
  九公主杏眼微睁,神情讶然:“你不记得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当年救了四哥的人?”
  当年救刘怀的人?跟馒头又有什么关系?
  蓦然间,徐南风想起了什么,抬首惊愕道:“你觉得,当年那个救了王爷并给了他一颗馒头充饥的侠士,是我?”
  九公主反问:“难道不是?”
  “可我以前根本不曾见过他,也不认识他……”
  “哦?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九公主摆摆手,转身出了门,散漫道,“走了,不必相送。”
  徐南风依然呆呆地站在庭院中,任由胭脂粉似的晚霞披了自己一身,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回想起这些时日,纪王对她百般的照顾和温柔,加上贤妃娘娘那日所说的‘心心念念了许久’……莫非纪王是将她错认成救命恩人了?
  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出‘错认’这么一种可能。
  因为,她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关于纪王的陈旧记忆。
  徐南风并不想顶着别人的恩情享福,犹豫片刻,她转身朝厅中走去,打算去向纪王问个清楚。
  孰料纪王并不在厅中,桂圆说,王爷回书房去了。
  徐南风便转身朝书房走去。她这个人有个小毛病,若是心中有事悬而未决,她便会时时刻刻念叨着,寝食难安,唯有解决方能轻松。
  去书房的路上,还遇到了叶娘。
  叶娘神神秘秘的,站在廊下观望片刻,方一把拉住徐南风,紧张道:“方才来府中拜访的那女子,是谁?该不是纪王在外头的相好吧?”
  “不是。”徐南风满腹的心事被打乱,有些无奈,哭笑不得道,“王爷没有别的相好。”
  “那就是‘红颜知己’?”叶娘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眉头皱成深沟,担忧道,“我就知道,贵族人家的子弟总喜欢与歌姬舞姬牵扯不清,还自诩风流。方才那姑娘容貌艳丽,身段风骚,一看就不是什么……”
  “哎呀,娘,您以为人人都像我爹一样。”徐南风耐下性子解释,“那是九公主,王爷的胞妹。”
  “啊,啊……是帝姬啊。”叶娘有些尴尬,摸着鼻子讪笑。
  “以后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乱说话了。”徐南风给叶娘整了整衣襟,“我有事要找王爷谈谈,娘先下去歇会儿罢,待会就该用晚膳了。”
  “南儿,娘在纪王府已经住了好些时日了,今日你爹又派了下人过来接……”
  徐南风料到她会这么说,便温声打断:“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
  叶娘咽了咽唾沫,垂下眼点点头,有些失落地‘哎’了声,强打起笑脸道:“好,听南儿的。”
  徐南风一见到母亲这副可怜的模样,便有些心疼。但她不能心软,她很清楚叶娘若回到徐府,等待她的便只有徐谓和张氏无休止的利用和欺压。
  她抱了抱叶娘,安抚地拍了拍母亲并不挺直的背脊,这才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窗大开着,浓丽的夕阳谢谢洒入,连空气中的灰尘都在闪闪发光。纪王一身阑衫,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金边,光彩烨然若神仙,于窗前案几前提笔挥墨,似是在练字。
  奇怪,他眼睛看不见,也能练字么?
  徐南风向前,敲了敲门。
  “进来。”纪王的声音轻而低沉,很是好听。
  “少玠。”徐南风进屋,走到宽大的案几对面,敛裾而坐。
  “南风?”纪王笔触一顿,笑道,“今日怎么有空来书房了?”
  徐南风几度张嘴,可话涌到了嘴边,千言万语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呢?
  犹疑半晌,她只得不痛不痒地问了句:“少玠在做什么?”
  话一问出口,纪王脸上竟闪过一抹害羞的神色,这可真是难得。待徐南风仔细看来,他的脸又恢复了平淡,搁笔轻声道:“南风你看,我的字可有写歪?”
  徐南风好奇地伸过脖子,调整好宣纸的角度,细细一看。
  写得比她想象中的好多的,飘逸的行楷,笔锋顺滑洒脱,漂亮至极。都说自如其人,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她道:“写得很好,但从第二行开始,便有些倾斜了。”
  纪王将写歪了的宣纸揉皱,丢到案几一旁,又从旁边的瓷缸中抽出一幅卷轴来,展开道:“有幅画一直想给你瞧瞧,猜猜看,我画的是谁?”
  画中是个明艳的小少年,下颌尖尖,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墨发高束,一声暗红的束袖武袍,玄黑皂靴,手放在腰间按着短剑,英姿勃发,雌雄莫辩,不知是位过于阴柔的少年郎,还是为过于张扬的女儿娇。
  画中的小少年,有些眼熟……
  让她想起了多年前,总爱一身男装打扮的自己。
  徐南风登时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支吾道:“我,我猜不出。”
  “咦,画得不像么?”说罢,纪王自嘲似的轻笑一声,道:“或许是相隔年岁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
  徐南风紧张地攥起了袖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少玠所画的,是谁?”
  纪王望着她微笑,那一个温柔的笑容里,仿佛横亘七年多的岁月,沉淀了太多深情。
  “第一次见你便是在四方街的弄堂里,你一身红衣,英姿飒爽,轻飘飘地降落在我的面前。”
  记忆的薄纱被突然掀开,徐南风倏地瞪大眼,呼吸一窒,良久才发出一个暗哑的音节:“……啊?”
  “傻子,你果然不记得了。”纪王无奈,摸到徐南风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低声道,“七年前,身为前太子的二哥重伤未愈,英年早逝。那时我染了风寒,父皇不让我出宫送二哥的灵柩出殡,我便偷偷溜出了皇宫,在四方街上为二哥送行。”
  徐南风依旧不可置信,喃喃道:“我不记得有遇见过你。”
  “为了不让人起疑,我特意换了平常百姓的布衣,故而你不曾认出我的身份。”纪王神色凝重,将过往的重重迷雾一一拨开,露出真相来,“当年的我痛失手足,心中悲痛,虽换了衣裳,却忘了解下腰间的古玉玉佩,被一群抢劫为生的洛阳无赖盯上了。”
  “他们将我逼至空无一人的弄堂里,威胁我交出身上的银两和玉佩,我自然不依,双方便打了起来。只是我重病未愈,身虚体弱,加上对方人多势众,便挨了不少拳脚,衣裳也破破烂烂的……”
  “正当我又饿又渴,打算殊死一搏之际,你出现了。”
  纪王一说到这,徐南风便猛地瞪大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涌出,在她脑中交叠浮现。
  她想起来了,确然有这么回事。
  可是,可是……
  徐南风回忆起七年前在弄堂搭救的那狼狈少年,再看看纪王如今温润如玉的俊颜,满脸的不可置信,道:“等等,你是当年的那个又黑又瘦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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