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转过身去,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少顷,那慵懒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的愉悦:“终于是生了?”
他说罢,竟是抬腿推门而入。
凤倾的速度太快,夜铜想伸手拦也是慢了一拍。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夜铜站着良久,这才缓缓的踏入夜色之中离去。
一直沉重的身子终于轻松了,也累的让楚青暂时晕了过去。然而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睡过去。
所以在昏迷的刹那,她一直掐着自己的大腿处,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一偏头,就瞧见凤倾那有洁癖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正垂着眼瞧她。见她醒来了,他晃了晃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爷往常觉得你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如今看来,你的作用,竟是天下女子无人能比。”
“自古帝王者最担心的就是子嗣问题,所以即便心中有爱,为了社稷江山,也不得不在后宫纳入千万人。然而君清宸,却只有你一个便足够了。”他话落,身子微侧,露出站在他身后的芊贵人。
那女子面上的已染上一抹柔和之色,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只不过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罢了。
她的怀中,也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双胞胎已是世间罕见,你竟然一下子生了三个。”凤倾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竟毫不避讳的坐在她的床边:“两男一女,青青,你于东祁的功劳甚大。”
搭在被子上的一手一紧,楚青抬眼看着凤倾,声音是极致的沙哑:“这是君清宸的孩子。”
“爷日夜都在你的殿里,即便于天下说是君清宸的种,在东祁,谁又会信,”他垂眸看着嘟着嘴吐泡泡的老大,觉得这孩子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登时脸上的笑意便扩大了些:“或者说,谁敢信?”
“芊贵人说君清宸的兵早已到了东祁的边境,”楚青支撑着自己身子的胳膊有些抖,然而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倒下。
无视芊贵人那张白了的脸庞,她看着凤倾道:“君清宸应该早就已经到了东祁。他未及时攻进这里,是你让我的信传到他的手中。”
然而一句担心被君灏知道,她便将自己怀孕的事情给掩下了。
“恩。”凤倾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老大:“爷并未违反承诺。在你孩子生下来之前,爷是真打算帮你一把。”
“不过,”老大似乎感受到凤倾的不怀好意,小嘴一扁,哇哇的哭了起来。楚青心中隐隐的揪了一下,然而这感觉,很快便消失了。
看着凤倾将老大老二交给一边伺候着的宫女,楚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直直的瞧着她:“只不过你发现君清宸的兵力越来越大,而东祁的国力实在是弱了点。他的孩子,让你认为是扩大国土和兵力的时候了。”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这般聪慧,”凤倾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来,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也知道,爷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可知爷为何欣赏你了?”
楚青伸手挥开他给自己擦汗的手,面无表情道:“拿孩子和我要挟君清宸便可,拿我儿做你凤倾的孩子干什么?”
凤倾盯着自己被挥开的手,愣了半晌,忽然笑道:“自然是因为那是你与爷之间的孩儿啊。”
楚青面色微微一变,凤倾脸色忽然暗了下来,他冷着脸站起身,用那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之后毫不在意的扔向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青:“爷不爽。你来找爷求救,爷很高兴。然而你为什么要怀着君清宸的孩子来求爷?”
他一向假笑的面上露出一丝的裂缝:“你之前问爷,爷是否是喜欢你?爷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案。爷很困扰,爷也很痛恨你。
爷要的东西,向来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了这些,爷可以不择手段。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君清宸,又为何在爷的面前出现?你让爷出现了迷茫出现了困惑,让爷觉得除了银钱之外还有能令爷转移视线的东西,这无异是爷的弱点。”
“青青,”凤倾忽然放低了声音:“你可知,无上之位的人,是不该有弱点的?”
屋子里的人早就已经吓的不敢吱声,一些年轻没有眼力的小宫女已经跪在了地上。若不是知道犯错即会死,一直勉强站住身子的芊贵人,怕是早就已经夺门而逃。
然而令她感觉害怕的东西除了凤倾的言论之外,更多的,是一股子的凄凉从自己的身子里涌了出来。
其他的东西都能抑制的住,然而感情,又如何能够止得住?
眼泪顺着她的眼眶落了下来,落到了她怀里唯一一个女娃娃身上。咸咸的泪水透进娃娃的嘴里,小孩子吃不得苦,吧唧两下嘴,便哭了出来。
哭声一下子打断了屋子里的奇怪的氛围,楚青视线缓缓的落到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上,漆黑一片的眼底,忽然开始隐隐的,透出一抹光亮出来。
似是雕像注视着孩子良久,楚青忽然抬起眼看着凤倾,比以往更加冷漠的,是她那颗根本毫无波澜的心。
“东祁的四公主是你送到天陆的。若我猜的没错,”她摇了摇头,淡然道:“不是猜,应该就是你让四公主留在天陆。一来,是为了监视天陆,二来,无论四公主嫁的是君清宸还是君亦佑,于日后夺了东祁帝位的你来说,都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力量。”
“你一直都注视着天陆的状况,一直都知道天陆时刻发生的事情。所以四公主手里的药,是你给的。”
“不是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支撑的有些累了,楚青将瘦弱不堪的身子轻轻的靠在床墙上,抬眸看着凤倾:“是你,是你让我来到你的面前。”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还欠你一条命
楚青话落,屋子里更加的安静下来。
凤倾眯着眼睛看着她,她亦直直的看着凤倾。
芊贵人胆战心惊的站在那里,偏偏这个时候,老三嘴一撇,隐隐的有要哭出来的趋势。芊贵人的额头上登时就流下汗来。
这个时刻不论谁出声,那都是死路一条。她怀里的孩子没事,但抱着孩子的她本人,那一定会是有事的。
隐在袖口当中的手擦了擦,芊贵人欲将手指伸进那小儿的嘴里。
“将孩子带出去,”凤倾冷不丁的声音传来,他偏过头来,笑吟吟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务必,寻个干净的奶娘来。”
那是在说她不干净!
芊贵人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骨差点站不住。但若在这个时候还不寻着台阶下的话,她怕是真的只有死中一条!
极速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无声的朝凤倾鞠了个躬,便和屋子里的宫女们一同出了屋。
一出殿外,芊贵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关上的锦华殿大门,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意。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人情世故的漂亮娃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忽然出现的一众凤倾的心腹拥护下,朝着殿前而去。
那里,有着一堆从东祁搜寻而来的,最有名的奶娘。她这个时刻,最该做的,便是替这三个孩子,寻个最得七殿下心意的奶娘。
这也是,她唯一一个,能够在他手里活下来的理由了。
屋子里没了人,话题又打开了,楚青很是干脆的将自己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床垫上,见她歪着身子往上靠的模样很是费力,凤倾很有良心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东祁虽不大,延袭下来的能人异士却是最令爷欣赏的。”凤倾抿唇笑着:“无尸术最厉害的,就在于本人越是虚弱,心中的谋断就越是清晰。”
“是啊,无比清晰。”楚青唇角微勾:“那四公主手里的药既然是你给的,那么一切,都算是有了解释。”
“我一直在想,文潄既然是君灏的奸细,那么他为什么要压制她死后引起的藩王之乱,如果趁机霸占了权位,那岂不是更快更有效。”
“如今一想,那文潄,怕是你放在天陆的奸细。你回去的时候,也是在泥石山崩的时候,时间上,也算对得上。”
凤倾点点头,颇为欣赏:“还有呢?”
“你该是早就已经知道南域的皇甫一氏有造反的心思,也知道君念白根本就没有从南域被放回去。两个质子都在南域,你想着,这或许是将军势力量最大的天陆打破一角的缺口。”
“恰巧,君灏开始隐隐觉得我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他急于将我湮灭,却是阴差阳错的将我引到了南域。你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利用文潄对君念白的感情,将她引到了南域。”
“南域如你所料大乱,你刚至东祁,威望和军力都不及反叛者即墨嬴。但胜在即墨嬴篡位,根本就稳不住民心。他一时之间有了犹豫,你便在这个时候,派人散些话到他的耳边,告诉他帮了古宛伶和皇甫元澈的话,就不必再担心民心的问题了。”
凤倾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古向来是得胜者说历史,赢了,民心自然就不会重要。毕竟普通的老百姓,不想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的话,便只有在强者的庇护之下才能得到永远的安康。”
楚青轻咳一声:“所以即墨嬴即便不去南域,率那四十万大军,想夺了这东祁的皇室,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她闭了闭双眼:“为他出谋划策的,是你的人。”
凤倾点点头:“谋略么,向来如此。君清宸不也一样?你当他如何在天陆那个吃人的地方,活的那么久?靠的一身浩然正气么?青青,别引爷笑。”
楚青垂着眼睑,似乎有些累了:“自古最是虚伪的,便是得胜者。你们说的那么多,做的那么多,不就是想用个好听点儿的名声却夺了那四十万的大军吗。”
凤倾轻笑一声:“是呢。”
楚青微微吸了一口气:“原来古宛伶早就已经告诉我答案,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发现。那颗藏着花种的珠子,就是在将线索,引向你这里。”
只不过往日的相处,终究让她没有向那一方面去想。即便,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即便,她现在头脑清晰。
她也不愿去往这一层去想。
凤倾那细长的狐狸眼瞧着她,少顷,那隐晦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丝的光:“你信任爷。”
楚青偏过头去,不看他:“如你所愿。天陆现在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以往各国虎视眈眈的人物都蠢蠢欲动,作为最有强劲对手的君灏此刻该是焦头烂额,根本就无瑕顾及你这一边。”
“而我,也如你所愿,怀着君清宸的孩子,到了这里。”她的唇瓣有些白,终于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寸寸的往下滑:“君清宸知道我在这里,他迟迟不来。是不是,你将我有孩子的事情,告诉他了。”
凤倾忽然伸手,将她虚弱不堪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垂着的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你无情无义,关心人的本事,却丝毫未曾改变。爷是该感叹你心智强大,还是该感叹你和君清宸之间,情比金竖?”
楚青微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倾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拔至一边,露出她光洁的额头:“青青,十年磨剑的,不只是君灏一人啊。”
他眸光闪过一丝的柔光:“不论是君清宸,君灏,皇甫元澈,古宛伶,修彦圣,傅晟睿亦或是爷,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磨剑了啊。”
骤然感觉到身子传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楚青痛苦的低吟两声。她努力着,拼尽全身的力量想要保持住那一丝的清明:“为...为什么,是我。”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到她干枯的起皮的唇上,凤倾轻笑一声:“青青,不是特定是你。而是,在所有人亮剑的时候,你,恰好,站在了那里。”
意识开始模糊,然而凤倾的话却犹如黑夜里的一道闪亮,劈的她身心俱颤,她微呼吸了几口气:“你要将,我的孩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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