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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八月薇妮

时间:2017-12-12 16:05:50  作者:八月薇妮
  忽然有人道:“十八子!”原来是伙计,本以为客人上门,陡然见阿弦浑身湿淋淋地,便忙道:“快请进来。”
  阿弦跳到门边儿上,将雨伞倾斜:“我阿叔可还在?”
  伙计道:“是,先生还在。”
  阿弦发现这伙计的神色略显古怪,便道:“这样晚了,怎么还没回家去?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伙计忙道:“十八子,别急,我去跟我们老板娘说一声。”
  阿弦皱眉:“我自见我阿叔,你跟她说什么。”她看伙计张手似是个要拦住的姿态,心中越发疑窦丛生,便推开他,往前而去。
  阿弦原本是要往雅间去的,谁知错眼之间,就看见那伙计仿佛松了口气,阿弦蓦地想到方才在门外所见二楼……当即抽身回来,踩着楼梯往上。
  伙计见状,吓得叫道:“十八子,楼上不能去!”
  阿弦哪里管这些,噔噔噔急急上楼,左右打量了一眼,便向着一间房奔去。
  她正要将门推开,门却自己打开了,英俊站在跟前儿,神色淡然:“是阿弦来了?”
  阿弦眨了眨眼:“阿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英俊道:“我先前看账本累了,在此小憩。”
  阿弦的心跳了两下:“胡说,我先前在下面看见了,明明是还有个人在,是谁?”
  英俊眉峰一动,并不回答,却在这时侯,英俊身后“噗嗤”一声,有个声音笑道:“阿弦,你这样气吼吼的做什么,又不是妇人捉奸,也不是丈夫被戴绿帽忍不得……”
  阿弦听了这声,往英俊身后一看,却见的确是陈三娘子,正慢条斯理地在提她的衣襟,阿弦一看之间,正好儿见那光裸雪白的大好肩头,可见先前是如何旖旎。
  阿弦气窒:“你、你这无耻的,你竟然……”
  英俊轻声制止:“阿弦。”
  阿弦一愣,旋即跺脚道:“好!我不管了。你喜欢如何就如何吧。”
  她转过身,提着那滴滴答答雨水乱落的油纸伞,撒腿往楼下跑去,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宛若急躁的鼓点。
  听着阿弦的脚步声远去,英俊一言不发。
  陈三娘子也敛了笑,面上反而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房内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以十八子之能,若他有心,只怕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陈三娘子垂着头,不敢做声。
  英俊不语,只微微转头:“告辞。”他举步往外而行。
  陈三娘子上前要扶,手将碰到他的衣裳,却又畏惧般缩了回来,只眼睁睁地看着英俊自己下楼去了。
  且说阿弦跑出酒馆,见那马车还停在门前,她忍不住心里的烦恼,上前一脚踢在车轮子上。
  却反而撞得脚疼,阿弦只得撑着伞低头又跑,谁知因心慌气躁,伞被风卷的翻了个个儿,很快撕裂开来。
  阿弦举着破伞,感觉雨水兜头泼下,浑身凉澈。
  但是心里却好像有一团火,阿弦将伞用力挥了挥:“看着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是这种捱不住狐狸迷的,可是你就算是去找青楼的姑娘,也总比跟她偷偷摸摸地鬼混好!难道桐县只她一个女人了不成!”
  她愤愤然,咬牙切齿且走且恨恨不休,兴许是被怒火跟雨水迷了眼睛,只模糊看见迎面有个人向她走来。
  天黑雨急,等到了跟前儿才发现,这人脸色白里透着青气,俨然并非人类。
  阿弦吓得大叫,旋即喝道:“走开!”将破雨伞拎在手中,想要逼退这不请自来的鬼魂。
  谁知正僵持中,目光所及处,却仿佛又看到有几道异样的影子,飘飘荡荡地,大概是听见了此处的异样,便也有靠近的势头。
  阿弦起初还因怒火升腾,并不十分惧怕,可看鬼魂越来越多,猛地想起上次被附身后的遭遇,不知不觉手中的雨伞也落了地。
  鬼气森森,加上遍体都给雨水湿透了,雨水被冰冷的阴气侵袭,犹如置身冰河。阿弦无法按捺地缠斗起来,本能地叫道:“不要过来!走开!”
  挣扎之中,脚后一绊,跌在地上。
  面前那只鬼见有机可乘,似得意地怪叫一声,飞快地往阿弦身上撞来!
  阿弦举手在面前一挡,耳畔却听到凄厉的呼号,她仓皇看去,便见那撞过来的恶鬼仿佛是被无形的一股力道擭住,在绝望的惨叫声中,扭曲撕裂,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原本想要靠近的那些鬼魂看见这幕,慌得四处逃窜,统统不敢靠前。
  阿弦呆呆地跌坐在雨中,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肩头被一只手握住,身后的人叹了声:“傻孩子。”
  
 
第66章 雨中
  随着那厉鬼魂飞魄散, 连头顶的雨也骤然停了。
  阿弦回头, 却见原来是英俊立在身后,手中雨伞高擎, 遮在她的头顶。
  阿弦看了他片刻,右手撑地要站起身, 却因方才被那鬼魂吓得厉害,手脚无力。
  正在雨水里扑腾, 身后英俊道:“傻孩子,别动。”
  阿弦身软而嘴硬:“你才傻呢。”
  英俊的手顺着她肩头往下,到手肘处停止,他将伞往她面前略送了送:“拿着。”
  阿弦想也不想,举手接了过来。
  英俊俯身,在她腰间一搂。
  阿弦借着这股力道站起身, 英俊却又道:“上来。”
  阿弦疑惑:“干吗?”
  英俊缓缓道:“我力道不足以抱你,背着却还是可以的, 上来。”
  阿弦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本不愿他劳累,然而想到方才在吉安酒馆的情形,心想:“在那里跟那狐狸相处难道很轻松么?哼,这会儿累一累你, 最好明儿就腿软的不必去见那狐狸了。”因此竟不再犹豫。
  她上前爬了爬,徒劳无功地抓了把英俊肩头的衣袍,道:“阿叔,你矮一矮身子, 我上不去。”
  英俊僵了僵,然后才垂首将袍摆提起,单膝向前缓缓如个半跪之态。
  阿弦偷偷一笑,这才伏身上前,爬上了他的背,手勾着他的脖子,一边擎起雨伞:“好了。”
  英俊复又起身,挽着她的双腿,一步步往前走。
  阿弦张目四顾:“你怎么没叫那车送,就是自己走过来的?”
  此刻才忽然发现他身上干净的很,并没被雨水打湿。只可惜她通身水淋淋地,像是一只水鸡儿,这样趴过来,顿时就将他大半边身子也染湿了。
  英俊道:“嗯。我看不见,可要留神些,如果这会儿摔倒了,你一定摔得更狠。”
  阿弦不由哈哈笑了出声:“我会紧紧地抓着你,让你在下头当肉垫子,我压在上头就摔不着了。”
  英俊咳嗽了声,想说什么,却又无言。
  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头顶的油纸伞上,显得格外声大。
  阿弦仰头看了眼,低头道:“阿叔你放心就是了,我会替你照看着路的,我的眼可好使了。”
  英俊“嗯”了声。阿弦的脸正靠近他的后颈发端,望着衣领底下的一节白净如玉的脖颈,她眼珠一转,便凑过去在那周围嗅来嗅去,又试图抓他领口。
  英俊觉着脖子上有些暖暖气息喷来喷去,略有些痒痒:“你做什么?”
  阿弦随口道:“没什么,我看看有没有虱子。”
  英俊哑然,过了会儿才问道:“那有没有?”
  阿弦听他仿佛认真起来,便又大笑:“哪里会有,干干净净地,衣领上连点油灰都没有,也没有那种狐……”她差点说漏了嘴,忙停下来,只拍马屁:“阿叔,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每天都擦洗身子?不然我怎么没看见你自己洗澡呢?”
  英俊再度无语。只慢慢道:“没有那就好。”
  阿弦略叹了声。
  这样被英俊背着,让她想起些几乎遗忘的旧事。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跟老朱头一块儿走路,两个人不知是要去什么地方,走了很长一段路,仍不到目的地。阿弦累了,不想再走,每当这时候老朱头也会蹲下身子,让她爬到背上。
  在她渐渐长大后,已经不再如此了。
  没想到这会儿,竟又得此殊待。
  英俊察觉她在乱动,仿佛不安,便问:“又干什么?”
  阿弦道:“我想起小时候伯伯也常这样背着我。现在伯伯年纪大了,我却也大了,他再也背不动了……”阿弦停了停,忽然有些感慨说:“兴许有天,得是我背着伯伯呢。”
  她只顾想事情,伞不知不觉歪了些,风裹着雨吹了过来,打在脸上有些沁凉。
  英俊听出她口吻中的伤感之意:“朱伯……虽不是你亲生父母,待你却比亲生父母更好。实在无可挑剔。”
  “那当然了。”阿弦用力点头,又道:“前面有个水洼,阿叔往左边一步。”
  阿弦紧紧盯着前头,见英俊果然依言往左避开了那浅水洼,阿弦松了口气:“如果没有伯伯,只怕这世上早也没有我了。”
  “阿弦,”英俊忽地问道:“以后,你会一直都在桐县?”
  阿弦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
  英俊道:“如果、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想起来我该去何处,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阿弦愣怔:“可是我不能离开桐县,我得跟伯伯一起。”
  英俊默然道:“你想也不想就这样回答,可见在你心中,朱伯一直都是第一位的。”
  阿弦才要说话,忽然看他脸颊上也多了几滴雨点,鬓角显得格外清晰,犹如刀裁,阿弦忙伸手去给他擦干。
  不知不觉将到朱家小院,阿弦几乎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个舒适的背了,将脸颊贴在他的后颈上,猫一样蹭了两下:“英俊叔是除了伯伯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了。好了,慢慢地在这里往右转,我们快到家了。”
  英俊放慢脚步:“那陈基呢?”
  “啊?”阿弦道,“那不一样。”
  英俊问道:“哪里不一样?”
  阿弦忽地觉着脸上痒痒,伸手抓了抓,支支唔唔说不出口,可因为英俊一句“陈基”,便又引发了她的联想,想到方才在吉安酒馆里三娘子那骚浪的模样,阿弦道:“阿叔,你到底在酒馆里做什么?”
  英俊道:“算账。”
  阿弦道:“瞎说,算账要算得衣裳都脱了?”
  英俊淡淡道:“我看不见。”
  阿弦语塞,却又抓着他衣领问道:“那、那她咬你了没有?”
  英俊道:“你说的她可是陈三娘子?她又不是狗,为何会咬人。”
  阿弦哼道:“比狗还厉害呢,狗只咬一口,她可是……总之,你小心给她吸干了!”
  英俊一抖,几乎止步:“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阿弦道:“他们都这么说,怎么啦?”
  英俊道:“这不是正经话,你学的倒得心应手。”
  阿弦嗤嗤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当然知道这不是正经话,正因为这个,才要格外提醒你呢。”
  英俊无言以对,便徐徐地叹了口气:“是不是到家了?”
  阿弦故意没说,见他问便道:“你又怎么知道?”
  英俊道:“我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
  经过老朱头的妙手调制的菜肴的气息,在风卷着雨的黄昏里氤氲,香气越发地独特而浓郁,令每个经过朱家院外的路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止步,留恋地深深呼吸。
  阿弦又笑起来:“阿叔的鼻子跟我的一样灵敏。”
  英俊哼了声:“所以你方才在我身上乱嗅,可是嗅到什么了?”
  阿弦眨了眨眼,暗中吐舌:“我不过是想闻闻看,看你是不是每天都洗澡。”
  英俊一叹,不再言语,阿弦在他肩头轻轻一敲:“放我下来吧,要进门了,小心别绊倒。”
  正说到这里,就见迎面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阿弦抬头看:“咦,那是……”
  话音未落,车已经正正好地停在了朱家门口,车夫跳下来打伞。
  车厢里跳出一个人来,猛地看见对面叠罗汉似的两人,一怔道:“哟……你们这是……”
  这来人赫然正是袁恕己,薄暮之中双眼烁烁发光。
  阿弦忙扭动着从英俊背上往下滑,感觉英俊的手微微一停才放开,叮嘱说:“别急。”
  阿弦跳下地,重高高擎起雨伞给英俊遮雨,一边看着袁恕己:“大人你怎么来了?”
  袁恕己从车夫手中将伞接了过来,车夫回身又去车厢里取了一个篮子,双手递给袁大人。
  袁恕己将篮子提高了些,笑道:“我是来给你送好吃的呢。”
  三个人立在外头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掩的门扇间露出一个狗头。
  原来是玄影在里头听见动静,便钻出来查看情形,见状便“汪汪”叫了两声,院子里传来老朱头的声音:“真的是你主子回来了?”
  阿弦扬声道:“伯伯我跟阿叔一起回来了。”又看向袁恕己:“还有贵客呢!”
  袁恕己闻言笑问:“有多贵?”
  夜色越深,天地似被急雨斜倾乱劈,湿气四溢,透着凄惶。
  但在朱家院子的堂屋之中,却另有一番不同光景。
  油灯之下,方桌上放着一个颇大的篮子,里头一枚枚圆圆地蛋类,灯光下莹然可爱。
  这一次除了有鸡蛋,还有白如玉的鸭蛋。
  怪不得老朱头眼睛都弯了起来:“大人实在是客气,若是有什么事传唤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又拿这些东西,怎么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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