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次性口罩,只能看到露出的漂亮的眼睛,黑的深沉,如墨如画,像寒潭底的黑曜石。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学生模样。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锁骨处映着灯光,波光流转着。
忽略那一身紧迫逼人的气势,还是太年轻了。
“你口中的沈夫人,好像不怎么待见你,更不想你嫁入沈家。”沈亦白每一个字说的极缓,给她判着死刑。
沈夫人收到这个消息就把消息转给了沈亦白,希望沈亦白能帮忙处理一下。这个消息不能让沈爷爷知道,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熙凡在沈亦白眼里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就连沈夫人都不信任自己的亲生儿子沈熙凡。
沈熙凡拿起沈亦白的手机,潦草地看完消息,“说吧,要多少?”
艾月告诉自己要冷静,稳住自己晃乱的情绪,她抬起头,扬了一抹笑,“你们说,要是媒体曝光的话,会怎么样?不用明天,今晚各大媒体就都会知道,你们沈家到时候会忍受这么大的新闻吗?”
“到时候,全国那么多人都会看到,要是半大的孩子没了……”艾月点到为止。
她这么做,完全就是逼着沈熙凡娶她。她爱沈熙凡,爱他的人,更爱他沈家这个身份。在娱乐圈浮沉至今,她不想一辈子都做一个戏子,见人就笑。名利她要,身份地位她也要,所以沈熙凡是最好的选择,年纪轻轻以后还会接手沈家。
虽然她的方法很激烈,可是这是见效最快的方法了。肚子的秘密掩饰不了,沈熙凡从头至尾也不爱她。
不过没关系,爱这种东西,本就缥缈奢侈。
“那又如何?”沈亦白扯下一次性口罩,“你以为媒体真的敢曝光?”
第16章 断指
Chapter.16你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动
“为什么不敢?”
“没有为什么不敢,因为没那个机会。”
艾月蠢,蠢到自己告诉沈亦白媒体要曝光的事。只要没曝光就有机会把这个消息拦截下来。说到底,都是艾月贪心,她心里想的还是要风风光光地嫁进沈家,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沈熙凡考虑的时间。而沈亦白就利用她给沈熙凡的时间,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对上沈熙凡那张脸,沈亦白嘴角嘲讽的弧度浮现,“玩女人都不会玩。”
“沈亦白!”
沈亦白戳到了沈熙凡的痛点,被一个戏子威胁又被比自己小的沈亦白嘲讽。
沈熙凡怒极反笑,他的手指过林思晗,回道:“你会玩,还是未成年,哪包的?”
沈亦白扯过沈熙凡的胳膊,胳膊抵着他的背把他压在沙发上,长指滑过沈熙凡指着林思晗的食指,用了力道。
“咔擦”一声,手指骨断掉的声音。
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
“啊——沈亦白你!”
沈亦白松了手,俯身对躺在沙发上哀嚎的沈熙凡说:“回去告诉爷爷,你的手指是我断的。原因随你怎么说,是不是实话也没关系。”
“至于她。”沈亦白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紧抿着唇的林思晗,用仅能沈熙凡能听到的声音威胁着:“你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动。”
“如果你一不小心手滑动了,那我也有的是办法用在你身上。”
说完,直起身子,对一直傻站的人说:“送他去医院。”
看完一出戏,周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问许笙笙和林思晗:“吓到了?”
食指贴着嘴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周然又笑了下,“吓到也没办法。麻烦别说出去,拜托了。”
不等许笙笙表示什么,周然眼角的余光扫到推门出去招呼都不打的沈亦白,急忙说:“我有点事,等会找你们。反正你们也住在这个酒店里,抱歉了。”
“没事。”许笙笙机械地回应着。
交待完事情,周然几步追上沈亦白。
大厅里,许笙笙用胳膊捅了捅林思晗,说:“都散场了,主角都退出去了。回去吧,嗯?”
“嗯。”林思晗点头任由许笙笙牵着回到了她们定的房间。
从未觉得沈亦白如此陌生,一瞬间的冷漠狠厉打破了林思晗以往对他的认知。她认识的沈亦白,只是一个成绩特别特别好会打游戏会玩滑板的学生啊,虽然沉默寡言,但也绝对不是今天看到的这样,乖张狠厉。
又或许,她从未真正认识过沈亦白。
回了酒店房间,许笙笙开了灯,取过桌子上干净的玻璃杯往里面倒了点热水,温热的杯子贴着林思晗的脸颊,说:“你真吓到了啊?来喝口水压压惊。”
林思晗躲过贴在脸颊上的玻璃杯,往身后的软绵绵的大床倒去,脸埋在床单里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原来这么……”
“这么的……”
停顿了半天,林思晗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许笙笙听着甩掉了拖鞋,跳到大床上,压在林思晗身上,开导着:“那是人家的家事,在意也没用。退一万步讲,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乖啦。”
林思晗被压的气有点不顺,“你快下去啊,许小猪你知不知道你又重了啊!”
“你才是猪!”许笙笙抱着林思晗不撒手,谈着条件:“你陪我看《猫和老鼠》我就下去,不然免谈。”
“陪你看!看!”
许笙笙得到满意的答案,顺势从林思晗的身上滚了下来。林思晗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包,发现早就散开了,干脆松开皮筋,轻微甩了甩头。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膀上,发间萦绕着柠檬洗发水的香味。
许笙笙用pad联上了网,点开视频等待缓冲的时间里把自己快速地裹进了被子里,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给林思晗,说着:“过来啊。”
林思晗跟着钻进被窝,两人抱着pad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猫和老鼠》
——————
“小白。”周然追上沈亦白,“你把沈熙凡手指折断了,不会有事吧?”
沈亦白关上了电梯门,看着楼层字数不断跳动的指示灯,说:“没事,他不敢告诉爷爷。”
“那沈夫人呢?”
“嗯?”沈亦白应了一声,“她不敢。”
敷衍的答案。
周然靠在电梯门旁,看着电梯里贴的格林森酒店的标志贴纸,说道:“算了,那是你们家的事。你没事就好了。”
沈家目前的掌权人还是沈亦白的爷爷沈立国。沈立国一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沈熙凡的父亲,二儿子就是沈亦白的父亲。只可惜,都去世了。
一个是患绝症,另一个是被逼死的。儿子没了,还有孙子。嘲讽的是,沈熙凡除了吃喝玩乐其余一无是处,沈立国花了大量心血培养他想让他继承家业,到头来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只能寄希望于他一直不想承认是沈家后代的沈亦白。
他一直都把沈亦白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沈熙凡哪怕再无能,沈亦白都只是一颗在他可控范围内的棋子,在他可控范围里沈家还是沈熙凡的,他会为沈熙凡安排好一切,而沈亦白也只会为沈熙凡卖命。
说的好听点是兄弟俩共同进退,事实是沈亦白只是沈家的工具。
“你去收拾你们家的烂摊子吧,有事记得找我,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周然送沈亦白上了车,车还没发动就又敲了敲车窗。
沈亦白降下车窗,问:“怎么?”
“没事,小白。”周然尴尬的笑了下,把想说的矫情的话又咽了下去。
随后,接下来几天的游玩都只见周然不见沈亦白。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也还行。第三天许笙笙忍不住了。
窄窄的灰墙灰瓦的小胡同里,许笙笙咬着脆甜的冰糖葫芦,跟在周然身后灵活地钻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咽下一颗不大不小正正好好的山楂球,许笙笙把籽儿吐到面纸上包好,好奇地问周然:“周然,你们家小白呢?”
一旁小口小口地咬着山楂心不在焉的林思晗竖起了耳朵,牙齿磕着浇了一层糖衣的山楂球并没有用力咬下去。
周然停下脚步,转身望了一眼卖力啃着冰糖葫芦的许笙笙,“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好奇,你和沈亦白就和连体婴一样。他在哪,你在哪。”
周然边走边说,“什么叫他在哪我在哪,那你和林思晗不也是连体婴?”
“周然!领导问你话呢。”许笙笙的食指戳了戳周然的背。
“报告领导,小白重感冒在家休息呢。”周然反手摸着被许笙笙食指戳到的地方,揉着:“领导,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指甲有点长啊,我是说有点,戳人疼。”
“领导驳回你的意见,意见无效。”
“……”
林思晗把未吃完的冰糖葫芦丢进小巷口的垃圾桶里,舔了下嘴角沾到的糖渣,丝丝的甜漫入咽喉,舌苔上还残留着山楂球的清酸味。
“周然。”林思晗犹豫了下,到底是一口气把话说完整了,“他和他哥哥真的没事吗?”
周然打着哈哈,“真的没事。沈熙凡很渣,小白断他一根手指不算过分吧?”
“他用手指着你,说的侮辱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
“可是……”
“可是什么?嗯?有关男人尊严的问题。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吧。”周然敛了神色。
小胡同里从远处传来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小铜锣上,伴着“麦芽糖咯——”的叫卖声。
“请你们吃麦芽糖,你们的目标不就是吃遍帝都大街小巷吗?”周然又恢复了平时的嘻嘻哈哈,听着梆子声寻着卖麦芽糖的摊位。
离声源处越来越近,黝黑的木质宅门前摆着简单的摊位,摊前插着供食客挑选的用糖浆浇制而成小样。从简单的兔子到复杂的龙虎,一个一个栩栩如生。
“你们要什么?”周然问。
“兔子!”许笙笙围在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卖麦芽糖的老爷爷浇制着乌龟。
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爷爷的手布满了皱纹,指关节刻着犹如沟壑般的裂痕,执着特制白勺的手稳稳地勾着形状,虚虚地划过白色的板子留下一条浅黄色的线,勾转停顿,一气呵成,一只憨厚的乌龟跃然板上。
“爷爷,你不会画错吗?”许笙笙看的入神。
老爷爷铲下冷却好的小乌龟递给一旁等待的客人,继而准备制作许笙笙要的小兔子,乐呵呵地说:“哪会错啊,画就久了不会错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呢,也是要小兔子吗?”
林思晗摇了摇头,“我就要最简单的糖稀。”
细圆柱形的短木棒插入熬好的糖稀中,简单地旋了一下,浓稠的糖稀跟着晕出波纹依附到短木棒上,老爷爷看分量差不多了,手腕顿了一下再提出,拉断了糖丝递给了林思晗,叮嘱着:“小心拿,滴到裙子上裙子就不好看。”
“谢谢。”林思晗从摊子上抽了一张纸裹住短木棒,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软软地糖浆团。
直白而又浓烈的甜。
林思晗抿了下唇,舔舐着唇上残留的糖浆,捧着小短木棒转身。
狭窄的灰墙灰瓦的深胡同,只见得巷道上方湛蓝的天,沈亦白就站在她身后,细碎的刘海垂在前额,还带着一次性口罩。
林思晗捧着糖稀短木棒失语。
周然咬着和许笙笙同款的糖浆小兔子,含糊着:“人我给你们叫过来了。看看有事没?”
“你可以的。”许笙笙佩服周然的行动力。
“小白说句话啊?哑巴了?”
“你事多。”
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似沈亦白平时的声音。
第17章 第二次
Chapter.17感冒早点好
“看到了吗?小白重感冒,你还要他出来,现在看到人了,愧疚不?”
许笙笙被周然训的一愣一愣的,她本是出于关心问了一句,怎么现在还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周然偷换概念的本事逆天。
“我们去前面的茶馆里坐一会吧,走久了腿有点酸。”林思晗提议着,心里打着小九九。
许笙笙不太愿意,“明明才走没多久啊……”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队伍里还有患重感冒的沈亦白,赶忙改口说:“其实我也有点腿酸,我还想吃茶馆里的米糕,还想听评书相声。”
周然跟着许笙笙向茶楼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也就想的美。醒醒,我保证这个胡同里的小茶馆没评书没相声。”
“那有什么?”许笙笙惋惜地问着。
“简单的茶点。”
两层的小茶馆,建在胡同的拐角处,门口植了一棵过了花期进入果期的国槐树,整块整块的青砖铺成的路面上零落着凋败的白槐花,槐花被来来往往三三两两的人践踏碾作成泥。
许笙笙凑近茶馆垫着脚朝屋里张望,言语之间带着失望,“真的只是普通的茶馆啊。”
“是领导你期望太高。”
一行人上了楼,挑了二楼临窗的座位,许笙笙坐在窗口的位置忍不住左瞧瞧右瞧瞧,眼尖地看到一家干果铺子,“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下等会就出来。”
“笙笙,等等啊,你想吃……”林思晗看着匆匆下楼的许笙笙又把“什么”两个字咽了下去。
“两份枣泥红豆糕好哈?我们店特色是槐花饼,要不要尝尝,包好吃。”老板热情地推荐着,“你们四个人,一小碟管够了。”
“那好,再加一碟槐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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